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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到了家学门口,先生早已在外等候。明臻就读的是京城最好的蒙学,无论是环境,师资还是里头的学生,皆是非富即贵。

夏月殊拿上明臻的书匣和装有点心的锦囊,牵着他的手下了马车。

“明臻小公子,晨安呀~”先生蹲下身,笑着同明臻打招呼,“今日是夫人送您来的呀!”

小家伙情绪低落,对先生的问候也爱答不理。

夏月殊歉然地笑了笑,将明臻交给先生,低声解释道:“先生费心,明臻今早有些闹脾气,劳您多看顾些。”

高门子弟多半骄纵,虽早知这位侯府夫人性子温和、不摆架子,蒙学先生仍是受宠若惊,连连摆手:

“夫人言重了,应当的,应当的。”

明臻垂着小脑袋,被先生牵着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学堂,许是因着失落,临走竟忘了同夏月殊道别。

夏月殊望着儿子的背影,心下怅然。今日这事本可避免。

为着调养明臻的身体,他的饮食自幼便由她亲自把关,循序渐进地增添辅食,可府中下人却并未严格按照她的吩咐行事,这才让明臻不得不经历这番“戒断”之苦。

她觉得此事需得有个说法。府中一应事务皆由管家周叔打理。这些年来,她总能隐隐察觉到周叔对她某些教养方式的不以为然,她原以为这只是世代沿袭的娇惯风气使然,如今看来,或许她忽略了些什么。

周叔是谢沉渊从谢家老宅带出来的老人。处理此事,需得谢沉渊在场。

离开蒙学,夏月殊便乘马车去了荣安女学。

她今日的课在下午,还有些教案文书需递交上去。

刚推开值房的门,里头原本的谈笑声便是一顿。

夏月殊无视那些或明或暗的打量目光,径直走向自己的书案。

她入职刚满一载,去年写两篇还算过得去的文章,才从教习升为夫子。

在荣安女学,需得熬到夫子衔,方能有一间独立的斋舍。

手头的课业已近尾声,若想从教习升为夫子,还需一项能拿得出手的著书或是经义阐释。

夏月殊点开书院内部文书库,浏览去岁那些被学监认可的课题,试图从中窥得些风向。

《从礼法、技艺与雅俗共赏之维探“皮影戏”为何风靡京师》

《论参与雅集诗会对士子心境修养之裨益》……

能入眼的课题,要么是医术精湛、有所创见,要么便是抓住了“风雅”、“士子”这类讨巧的题目。

夏月殊穿越前并非杏林高手,于工匠技艺也无太多涉猎,她在地球时大学念的是师范。

所学于此间,颇有些格格不入,反倒当年辅修的心理课程,偶尔还能派上些用场。

她记得当年论文导师的谆谆教导,定题前须得广阅文献,课题内容既不能陈词滥调,亦不可过于冷僻,否则后续论述便难以为继。

思忖片刻,夏月殊在纸上写下“蒙童心性”、“教养”、“言语启蒙”等字样。

值房门口忽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一道阴影笼罩下来,挡住了光线。

夏月殊抬头,只见梅长卿一身绛红色杭绸直裰,斜倚在她的书案旁,朝她露出八颗白牙:

“夏先生,晨安呀~”

外头日头早已高升,巳时都过半了。

夏月殊垂眸,自顾自地取出一对软帛耳塞,当着梅长卿的面,塞入了耳中。

梅长卿眨了眨眼,发动了碎嘴子攻势:

“夏先生怎不理我?夏先生…不对不对,夏先生青春正盛,仪态万方……”

他瞥了眼夏月殊耳中的软帛,眼珠一转,忽地俯身歪头,凑到夏月殊面前。

窗外天光在他身后映出一圈光晕,他看着夏月殊因受惊而骤然收缩的瞳孔,极其缓慢地做了个口型。

虽听不见声音,但夏月殊清晰地辨出了那两个字——他唤的是“表嫂”。

夏月殊猛地向后一退,椅脚与青砖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

梅长卿笑眯眯地欣赏着她骤然变化的神色,慢悠悠直起身:

“表嫂终于肯理会我了?”

夏月殊有时实在佩服这等脸皮厚比城墙之人,他们似乎天生一副钝感筋骨,浑然不觉自己的言行乃至存在本身,便已是极大的冒犯。

仿佛看不见夏月殊眉宇间的嫌恶与排斥,梅长卿笑嘻嘻地凑近她摊在案上的纸张:

“表嫂这是在忙什么?蒙童心性…教养之道?”

夏月殊“啪”地一声合上了书卷,冷冷看向他:

“梅公子请自重。阁下言行无状,已滋扰到我。”

她生就一副温和样貌,即便愠怒,也自带三分书卷气的克制,不似某些勋贵小姐那般稍不顺心便颐指气使。

即便被惹急了,也仅是沉下脸来斥一句不痛不痒的“请自重”。

梅长卿越看越觉得眼前人生动,先前只觉得平凡的五官此刻竟似在发光,眸清,鼻秀,唇也润泽,连那带着薄怒的嗓音听着都格外顺耳。

谢沉渊眼光真是毒辣,娶着这么个妙人,比那朗月强出不知多少。

他笑得愈发灿烂:“表嫂,生气了?”

虽不明这称呼具体何意,但他发现每每如此呼唤,夏月殊便会搭理他,他便乐得以此相称。

夏月殊实在不能理解为何有人挨了训斥反而更来劲,她低低斥了句“不可理喻”,抱起书卷便要起身。

梅长卿见她欲走,忙站起身去拦:“表嫂且慢!”

夏月殊脚步更快,几乎小跑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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