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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晨雾稀薄,像一层湿冷的灰纱,裹着刚刚苏醒的街道。环卫工人扫帚刮过地面的声音单调而遥远。偶尔有早班公交碾过路面,溅起细小的水花。

我裹紧了墨黑色的卦袍,兜帽低垂,遮住了眉眼。袍子冰凉的触感贴着皮肤,那暗绣的蛇鳞纹路仿佛活物,在行走间微微蠕动,将自身的气息与周围的环境 subtly 地融为一体,如同水滴汇入河流。

卦袍的庇佑让我得以在渐起的市井人声中穿行,而不至于像黑夜里的火把那般显眼。但代价是经脉中本就所剩无几的灵力,正被这法袍缓慢而持续地抽取,用以维持这份隐匿。

不能久耗。

根据那枚乌黑铜钱上诡异刻痕的指引,方向明确——东南。

穿过几条逐渐热闹起来的菜市场外围街道,空气中的味道变得复杂鲜活,鱼腥、菜叶的泥土气、油炸食物的焦香、还有活禽宰杀点传来的淡淡血腥…各种气息混杂冲撞,反而形成了一种天然的遮蔽。

铜钱在内袋里安静下来,那阴寒的煞气被隔绝符牢牢锁住,不再外泄。但它像一枚冰冷的磁石,越是靠近目标方向,就越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逐渐增强的牵引力。

拐出菜市场范围,周围的建筑逐渐变得低矮老旧,行人也稀疏起来。前方是一片待拆迁的棚户区,断壁残垣间野草疯长,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荒废的气息。几栋孤零零的旧楼歪斜着,窗户大多破碎,像被挖掉眼珠的骷髅头,空洞地望着街道。

牵引力在这里变得清晰而强烈。

铜钱在内袋中微微震动了一下,仿佛在发出无声的共鸣。

目标,就在这片废墟深处。

我放缓脚步,身影贴着一排早已关门歇业的破败店铺门面移动,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

棚户区中央,有一小片相对完整的院落。围墙很高,墙头拉着老式的、已经锈蚀的铁丝网,两扇厚重的铁皮大门紧闭着,门上用的却是一把崭新的、与此地格格不入的铜挂锁。

院门一侧的围墙上,用一种近乎褪色的红漆,画着一个模糊的、歪歪扭扭的圆形图案,里面似乎包裹着几个难以辨认的字符。

而在那图案下方,墙根的阴影里…

我的瞳孔微微收缩。

那里放着东西。

不是随意丢弃的垃圾。是三样被刻意摆放的“供品”。

一小堆新鲜的五谷杂粮,颗粒饱满,堆成一个粗糙的小锥形。

旁边,是一只被割断了喉咙的公鸡,鸡冠耷拉着,鲜血已经凝固发黑,将下面的黄土染成深褐色。鸡眼睁得滚圆,残留着死前的惊恐。

最后,是一杯酒。白色的粗瓷酒杯,里面盛着浑浊的液体,酒气混合着一种奇怪的甜腻味,隐隐散发出来。

五谷,血牲,浊酒。

最原始,也最邪门的野祀供品。

它们在祭祀什么?或者说,在“喂养”什么?

铜钱的震动更加明显,那股牵引力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拉扯,指向那扇紧闭的铁门。

我停在距离院门十几步外的一处断墙后,屏住呼吸,将自身存在感降到最低,仔细感知。

院子里,没有任何声音。

没有活人的气息,没有邪祟的阴煞,甚至没有虫鸣鸟叫。

只有一种…绝对的、死寂的虚无。

仿佛那扇门后,是一个被从现实世界中剜出去的、空洞的伤口。

但偏偏,那三样邪异的供品,又明确地指向这里存在着某个需要被“供奉”的对象。

矛盾,诡异。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墙根下的供品上。

凝固的鸡血,浑浊的酒液…

视线微微上移,看向那只死鸡圆瞪的眼睛。

瞳孔的倒影里…

似乎…捕捉到了一点极其模糊的轮廓。

不是院墙,不是天空。

像是一角飞檐,或者…某种高高翘起的、不属于现代建筑的装饰物?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院内。

透过铁门上方的缝隙,只能看到院内更深处的荒草和残破的屋舍轮廓,并无异常。

但鸡眼倒影里的那一角…

心脏微微收紧。

不再犹豫。

我从断墙后闪身而出,脚步极轻,如同鬼魅,几步便掠到那高大院墙之下,避开正门和那堆供品,选了一处墙体斑驳脱落的位置。

足尖在墙砖破损处轻轻一点,身形借力拔起,墨黑卦袍的下摆拂过墙头锈蚀的铁丝网,未发出丝毫声响,如同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落入院内。

双脚踩实地面,柔软的荒草没过脚踝。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瞬间包裹而来。

不是阴煞,不是死气。

而是一种…停滞的、被彻底抽空了所有“生”气的绝对的“空”。

时间在这里仿佛凝固了。空气粘稠得如同胶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阻力。院外的声音——远处街道的车声、人声——传到这里,变得极其遥远模糊,像是隔着厚厚的、冰冷的玻璃。

我站在原地,缓缓转动视线。

院子里杂草丛生,半人高,却没有任何绿意,反而呈现出一种枯败的灰黄色。几间破旧的平房歪斜着,门窗洞开,里面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清。

正对着院门的方向,并非预想中的主屋。

而是一座…极其突兀的、小小的庙宇。

飞檐斗拱,青瓦红柱,样式古拙,却只有寻常土地庙大小。庙门紧闭,门上油漆剥落得厉害,露出底下灰白的木头材质,却挂着一把和院门同款的、崭新的铜锁。

庙宇的基座和周围的台阶却异常干净,没有一片落叶,没有一丝尘土,与周围荒芜的环境形成刺眼的对比。

这就是…鸡眼倒影里的那一角飞檐?

一座被藏在待拆迁棚户区深处的、无人供奉的…荒庙?

铜钱的牵引力,如同找到了归宿的毒蛇,猛地绷直,死死指向那座小小的、死寂的庙门!

我盯着那扇剥落的庙门,腕间的青蛇纹路毫无征兆地灼烫起来,发出极其细微的、只有我能感知的震颤。

那不是预警危险的灼热。

而是一种…被亵渎、被触怒的…极致冰冷的愤怒。

柳三爷的怒意,透过尚未完全消散的感应,传递了过来。

这座庙…

我缓缓吸了一口粘稠冰冷的空气,迈开脚步,踩过枯死的荒草,向着那座孤零零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荒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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