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要让他们跪着求我签单
凌晨两点的医院走廊,寂静得能让人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冰冷的空气,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进苏晚晴裸露的皮肤。
她猛地从蜷缩的姿势中惊醒,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意。
重症监护室(ICU)的红灯终于熄灭了,医生那句“暂时脱离危险”就像天边的浮木,让她在溺水般的绝望中勉强喘了口气。
一只布满薄茧的手递来一杯温热的米粥,是母亲的护工李姐。
“姑娘,快喝点吧,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李姐的声音带着常年见惯生死的沙哑,“我干这行十年了,见过太多像你这样的人——拼死拼活,把心都掏出来,最后功劳全是别人的,自己落得一身伤。”
她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苏晚晴的肩膀,像是在安慰一只受伤的幼兽:“这世道,命要自己争,路要自己闯。”
“争?”苏晚晴反复琢磨着这个字,目光落在手中刚打印出来的缴费单上。
那一串长得几乎要溢出纸张的数字,就像一个巨大的嘲讽,每一个“0”都化作一张张轻蔑的嘴脸,无声地嘲笑她的无能。
李姐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记忆的闸门。
过去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那些拼命工作的画面疯狂地在她脑海中回放。
为了拿下项目,她在公司打地铺,连续加班到凌晨四点,胃里只有冰冷的馒头和自来水;为了搞定一个难缠的客户,她顶着三十八度的高烧跑遍全城的楼盘,汗水湿透了廉价的白衬衫;为了那份被陈总抢走的晋升述职报告,她一个人把自己锁在会议室里,连续熬了七个通宵做的演示文稿(PPT),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她的心血。
她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能在这座冰冷的城市扎根,能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可现实却给了她最响亮的一记耳光。
功劳被抢,晋升无望,如今连母亲的救命钱都不够。
凭什么?
凭什么她所有的努力,都成了别人平步青云的垫脚石?
一股从未有过的戾气从心底最深处升腾而起,灼烧着她的全身。
眼泪已经流干,剩下的只有不甘和愤怒。
她缓缓拿起手机,冰冷的屏幕映出她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
她没有丝毫犹豫,打开备忘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新建了一个文档。
文档名:《客户深层需求洞察模型1.0版》。
第一个分析对象,就是她的顶头上司陈总。
她开始疯狂地复盘过去三年与陈总接触的每一个细节——他开会时习惯性轻敲桌面的指节,代表着他不耐烦的程度;他在饭局上对哪类话题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兴趣,暴露了他隐藏的投资偏好;他看似无意间透露的家庭信息,暗示着他为子女教育焦虑的软肋。
甚至,他每次撒谎前,眼角不自觉的轻微抽搐,都被苏晚晴一一记录下来,并进行量化分析。
这不再是工作,这是一场剖析。
她要把那个踩着她往上爬的男人,从皮肉到骨髓,看得清清楚楚。
做完这些后,她没有停下来。
她翻出手机里备份的所有项目资料,那些曾被陈总以“没有价值”为由搁置的冷门文件,此刻在她眼中却成了闪闪发光的金矿。
她标记出三份不起眼的城市更新试点区域草案,这些是即将获批的政策风口。
接着,她又关联上教育局半年前公示的学区划分调整文件,以及城市地铁集团发布的远期规划图。
三张图在她脑海中重叠,一个被所有人忽视的黄金交叉点赫然出现!
她的手指快速滑动,最终停在电脑E盘的一个加密文件夹里——《滨江壹号破产清算房源清单》。
她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清单里,一套顶层复式单位的信息赫然在列。
这套房子位置绝佳,视野开阔,但因为涉及复杂的债务抵押链,产权被冻结,成了没人敢碰的烫手山芋。
苏晚晴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她死死地盯着那行地址,一段被刻意遗忘的记忆被强行从脑海深处拽了出来。
上周的秋季房产展会,人声嘈杂,所有销售都围着那些意向明确的“优质”客户。
只有一个穿着剪裁合身的黑色大衣的男人,独自站在滨江壹号的沙盘前,气质冷峻,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
他没有理会任何人的推销,只是指着那套无人问津的顶层复式,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问了全场唯一一个问题:“这套复式,如果能解决抵押链问题,最快多久能过户?”
当时,所有同事都交换了一个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觉得他是在异想天开。
只有苏晚晴,在那男人锐利如鹰隼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志在必得的探寻。
她鬼使神差地,把他的名片和那个只响了一声就被挂断的号码,存进了手机。
此刻,那张名片上的姓氏——厉,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苏晚晴擦干脸颊上最后一丝泪痕,用冷水拍了拍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推开一条缝隙。
凌晨的冷风吹了进来,雨渐渐停了,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
微弱的晨光,刺破了笼罩整座城市的黑暗。
她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那个沉默了一周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喂。”听筒里传来一个低沉、冷漠的男声,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却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苏晚晴紧紧握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但她的声音,却出奇地清冷而坚定,没有一丝颤抖。
“厉先生,您好。我是上周在房产展会上向您介绍过滨江壹号的苏晚晴。”
她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语速极快地切入正题:“您当时咨询的那套顶层复式,我现在有它的独家房源信息,并且,有办法处理它的产权问题。不知您是否还感兴趣?”
电话那头,是长达两秒的沉默。
那两秒,对苏晚晴来说,漫长如一个世纪。
每一秒的寂静,都在折磨着她的神经。
就在她几乎以为对方会挂断电话时,听筒里终于传来了回应。
只有一个字,低沉,有力。
“说。”
苏晚晴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了一些,立刻把早已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遍的方案,用最精炼的语言说了出来:“这套房子的核心问题在于三家债权银行和两家信托公司的交叉持股与连环抵押,正常清算程序至少需要一年半。但我发现,其中一家关键的信托公司,下个月将有一笔海外资产到期接受审计,他们的现金流,现在是整个链条里最脆弱的一环。”
她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价值:“我有办法在三天内,让他们主动剥离这部分不良资产。厉先生,只要您点头,我能让这套房子的过户时间,缩短到一个月内。”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更漫长、更深沉,像一口不见底的深井,充满了未知的压迫感。
苏晚晴甚至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却只有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