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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高考前的日子,像是在沙漏中飞速流逝的沙,无声无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江杳将自己完全沉浸在题海和琴谱里,心无旁骛。她的成绩稳步提升,气质也愈发沉静,像一块被时光细细打磨的璞玉,逐渐褪去稚嫩,显露出内里的温润与坚韧。

只是这份沉静里,总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淡漠。

她不再是从前那个会因为一朵花开、一场小雨而雀跃欢喜的小姑娘。她的笑容依旧礼貌得体,却很少真正抵达眼底。

温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疼却又无可奈何。她知道女儿心里结了个疙瘩,但这个疙瘩因何而起,是否与陆家那个小子有关,她试探过几次,都被江杳轻描淡写地绕开了。

既然女儿选择沉默地自我疗愈,她这个做母亲的,也只能默默守护,尽可能为她创造一个安心备考的环境。

期间,陆母又打过几次电话,或是邀请江杳去家里吃饭,或是想让陆庭御送些补品过来,都被江杳以学业繁忙为由,客气而坚定地婉拒了。

一次两次,陆母也品出了味道,电话渐渐少了。

两家比邻而居,刻意避而不见,其实并非易事。

但江杳做到了。

她调整了作息时间,错开可能遇到陆家人出入的时段。周末不再去后院那棵樱花树下练琴,而是将钢琴挪到了隔音更好的三楼琴房。

她甚至不再从临着陆家老宅的那条路上下学。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在她与那个她追逐了多年的世界之间,竖立起来。

陆庭御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种刻意拉开的距离。

有一次,他回老宅取文件,车子驶入林荫道时,恰好看见江家的车停在门口。司机拉开车门,江杳抱着书下车。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校服,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纤细的脖颈。侧脸线条柔和却透着清冷。

几乎是在看到他的车的同时,她像是被什么烫到一样,迅速收回目光,低下头,加快脚步,几乎是逃也似的闪身进了自家大门,没有丝毫停留。

甚至没有像以前那样,哪怕远远看见,也会停下脚步,乖巧地喊一声“庭御哥哥”。

黑色的宾利缓缓驶过江家门口,陆庭御的目光掠过那扇迅速关上的雕花铁门,眸色深沉,下颌线不自觉地绷紧。

还有一次,两家共同的世交举办寿宴。陆庭御作为晚辈代表陆家前去祝寿,到得稍晚一些。

走进宴会厅时,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父母身边的江杳。

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的及膝小礼裙,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与周围觥筹交错的热闹格格不入。

似乎察觉到他的到来,她抬起头,目光与他有瞬间的交汇。

没有惊慌,没有躲闪,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那双曾经盛满了星光和爱慕的清澈眼眸,此刻平静得像一潭深秋的湖水,疏离而陌生。

她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自然地转过头去,继续和身边的林薇低声说话,侧脸线条柔和却冷淡。

仿佛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点头之交的陌生人。

陆庭御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那种被彻底无视、被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的感觉,比预想中更加…令人不适。

整个晚宴,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她。

看着她礼貌地应对前来打招呼的长辈,笑容得体;看着她安静地吃东西,小口小口,像只矜持的猫咪;看着她尽量避免与他有任何视线接触,仿佛他是个隐形人。

他甚至看到她和一个世交家同年龄的男孩聊了几句,虽然神色依旧清淡,但至少没有那么强的戒备和疏离。

一股莫名的烦躁感,在他心底悄然滋生。

宴席过半,长辈们聊得兴起,江正诚笑着对江杳说:“杳杳,去给庭御哥哥敬杯酒,谢谢他之前对你的照顾。”

这是以往类似场合常见的戏码,带着点打趣小辈的亲昵。

江杳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全桌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包括陆庭御。他端着酒杯,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似乎也在等待她的反应。

众目睽睽之下,江杳缓缓站起身。

她拿起自己那杯果汁,走到陆庭御面前,微微垂下眼睫,声音平静无波,像是背诵一篇演练过无数次的课文:

“谢谢庭御哥哥以前的照顾。”

“我敬您。”

她用了一个极其疏离的“您”字。

然后,不等陆庭御回应,她便仰头将杯中的果汁一饮而尽。动作干脆,甚至带着一丝迫不及待的意味。

喝完,她放下杯子,依旧没有看他,对着席上的长辈们微微躬身:“爸爸,妈妈,陆伯伯,陆伯母,我吃好了,先去那边找薇薇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裙摆划出一道决绝的弧度,没有半分留恋。

席间有片刻的寂静。

陆母脸上优雅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尴尬地打圆场:“这孩子,真是越来越害羞了…”

陆庭御端着那杯还没来得及喝的酒,看着少女迅速远离的背影,指尖微微用力,杯壁冰凉的温度透过皮肤,渗入心底。

敬酒。

谢谢以前的照顾。

她用最礼貌的方式,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彻底定性并推远到了无法逾越的距离。

以前。

这个词,用得真是恰到好处。

仿佛在说,那些都是过去式了。而现在以及未来,她不再需要他的任何“照顾”。

陆庭御缓缓将杯中酒饮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下心头那股愈演愈烈的躁郁。

他忽然清晰地意识到——

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软软糯糯喊着“庭御哥哥”的小尾巴,是真的下定决心,要把他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清除出去了。

而他,似乎并不乐见这个结果。

这种失控的感觉,于他而言,陌生且令人不悦。

晚宴结束后,陆庭御寻了个借口,没有立刻离开。

他站在酒店门口廊柱的阴影里,看着江杳和父母道别,然后和林薇一起,走向不远处等着她们的江家司机。

夜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侧头和林薇说着什么,唇角带着极淡的笑意,眉眼在霓虹灯下显得柔和而清晰。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脸上的笑意微微敛起,下意识地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

她的眼神有瞬间的慌乱,像是被惊扰的小鹿,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

她迅速转过头,拉开车门,钻了进去,没有再看他一眼。

车子汇入车流,消失在前方的拐角。

陆庭御站在原地,指尖夹着的烟燃了半截,烟雾模糊了他深邃眼底翻涌的暗色。

刻意疏远的距离。

比他想象中,更难以忍受。

他掐灭烟蒂,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查一下,江杳最近和哪些人来往,特别是学校里一个姓陈的男生。”

声音冷冽,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黑暗中,男人的眸色深沉如夜,涌动着某种势在必得的暗流。

有些东西,既然曾经属于他,哪怕他未曾在意,也绝不允许旁人轻易染指。

更不允许,她自行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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