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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襄阳城的月光,今夜格外冷。

石青缩在土地庙神像后的阴影里,能清晰地感觉到苏柔靠在自己肩头的重量——那重量很轻,轻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枯叶,可他却不敢挪动分毫。苏柔后肩的伤口还在渗血,白天躲避毒蝎教搜捕时,她为了替石青挡开迎面刺来的毒针,被教众的弯刀划开了一道三寸长的口子,虽用柳长风留下的草药敷过,却终究没能止住血,把石青的半边衣襟都染成了暗红。

庙外的风裹着雨丝,“簌簌”地打在破窗棂上,积满灰尘的神像在月光下投出扭曲的影子,神龛上的瓷碗早就摔成了碎片,散在满是干草的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混着草药的苦涩和泥土的腥气,呛得人嗓子发紧。

“咳……咳咳……”苏柔轻轻咳嗽了两声,声音细弱得像蚊子叫,她微微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唯有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还透着几分清亮,“石青,城门被他们堵得严严实实,连护城河都派了人守着,我们……我们真的能出去吗?”

石青握紧了藏在怀中的两样东西——一块冰凉的铁牌,和一个用粗布缝成的草药包。铁牌是吴老丐临终前塞给他的,说这是找到柳长风的关键;草药包则是柳长风三个月前离开襄阳时留下的,当时柳门主还笑着说“这药能治百病,你们年轻人毛躁,留着总有用”,可谁能想到,不过三个月,铁剑门就倒了,襄阳城就成了一座困死他们的牢笼。

他深吸一口气,把声音放得尽量温和:“能出去的。吴老丐把铁牌交给我,就是信我能找到柳门主;你爹苏伯父在城外等着我们,他还盼着你平安回去呢,我们不能放弃。”

话虽这么说,石青心里却没底。

第一卷末了,铁剑门一夜之间被冠上“通敌叛国”的罪名,柳长风“自焚谢罪”的消息传遍了襄阳城。他和苏柔跟着吴老丐逃出铁剑门时,身后是毒蝎教教徒的追杀,身前是紧闭的城门,若不是吴老丐用自己的性命引开追兵,他们恐怕早就成了刀下亡魂。可吴老丐死了,柳长风“死了”,苏伯父带着残余的铁剑门弟子躲在城外的山林里,音讯全无,只剩下他和苏柔,像两只断了线的风筝,在这座被阴谋笼罩的城里,找不到方向。

苏柔低下头,手指轻轻摩挲着石青衣襟上的血迹,声音里带着哭腔:“可我们连柳门主的消息都是假的……襄阳城里到处都是毒蝎教的人,他们拿着我们的画像,挨家挨户地搜,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他们找到的。”

石青沉默了。他知道苏柔说的是实话。白天他们躲在城西的破庙里,亲眼看到三个乞丐因为长得和画像有几分相似,就被毒蝎教的人拖到街上,当着百姓的面活活打死。那些教徒的脸上带着狞笑,手里的弯刀滴着血,百姓们吓得不敢出声,只能低着头,任由血腥味在空气里弥漫。那一刻,石青才明白,襄阳城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有铁剑门守护的襄阳城了,现在的这里,是毒蝎教和昆仑派的天下,是吃人的地狱。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苏柔的后背,像在安慰一只受惊的小鸟:“别怕,有我呢。我答应过吴老丐,会保护好你,也会找到柳门主,还铁剑门一个清白。”

苏柔没有说话,只是把头埋得更深了,温热的泪水透过石青的衣襟,渗到他的皮肤上,烫得他心里发疼。

庙外的雨还在下,风更急了,吹得破庙的门“吱呀吱呀”地响,像是有人在外面推门。石青瞬间绷紧了神经,他握紧了腰间的铁钳——那是他从铁匠铺里带出来的唯一武器,虽然算不上锋利,却也能挡上几招。他示意苏柔躲在神像后面,自己则悄悄挪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

月光下,只见两条黑影正朝着破庙走来,脚步声在泥泞的小路上“啪嗒啪嗒”地响,听起来像是两个江湖人。石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敌是友,若是毒蝎教的教徒,那他和苏柔今天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妈的,这鬼天气,下这么大雨,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一个粗哑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不耐烦。

“别抱怨了,能找到这座破庙就不错了。听说襄阳城里现在到处都是毒蝎教的人,咱们还是赶紧找个地方躲几天,等风头过了再走。”另一个声音相对温和些,却也透着几分警惕。

石青松了口气,听这两人的对话,不像是毒蝎教的人。他悄悄退回到神像后面,对苏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很快,庙门被推开了,两个背着刀剑的江湖人走了进来。他们身上都湿透了,头发贴在脸上,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抖了抖身上的雨水,骂骂咧咧地说:“这鬼地方,连个像样的避雨处都没有。”另一个身材瘦小的汉子则四处打量了一下破庙,最后把目光落在了神像前的空地,说:“这里还行,我们生堆火,烤烤衣服,顺便歇歇脚。”

两人很快在空地上生起了火,火焰“噼啪”地燃烧着,照亮了他们脸上的疲惫。他们从包袱里掏出干粮,一边啃着,一边闲聊起来。

“你说这铁剑门,怎么说倒就倒了?”身材瘦小的汉子咬了一口干粮,含糊不清地问,“我前两个月路过襄阳时,还看到柳长风在城楼上操练弟子,那气势,多威风啊,怎么突然就成了通敌叛国的奸贼了?”

身材高大的汉子喝了一口水,冷笑一声:“什么通敌叛国,我看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你没听说吗?昆仑派早就和毒蝎教暗中勾结了,他们就是想吞并铁剑门的地盘,才给柳长风扣了这么个帽子。”

“真的假的?”瘦小汉子惊讶地问,“那柳长风呢?襄阳城里的告示说他自焚谢罪了,难道也是假的?”

高大汉子压低了声音,凑近瘦小汉子,神秘兮兮地说:“我听我一个在毒蝎教当差的远房亲戚说,柳长风根本就没自杀!他是被昆仑派和毒蝎教的人联手抓了,现在关在城外枯井崖的囚室里,日夜有人看守,就是怕他跑了,或者被人救走。”

“枯井崖?”瘦小汉子皱起眉头,“那地方不是出了名的险峻吗?只有一条小路能下去,他们把柳长风关在那里,就是为了保险?”

“可不是嘛!”高大汉子叹了口气,“不过话说回来,这柳长风也真是可怜,一辈子光明磊落,最后却落得这么个下场。铁剑门的弟子死的死,逃的逃,真是可惜了。”

躲在神像后面的石青和苏柔,听到这里,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喜与警惕——惊喜的是,柳长风竟然还活着;警惕的是,这两个江湖人的话,不知道是真是假。

苏柔激动得差点叫出声,石青赶紧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别冲动。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们必须确认这两个江湖人说的是实话,还要弄清楚枯井崖的具体情况,否则贸然行动,只会白白送命。

两个江湖人聊了一会儿,大概是累了,渐渐没了声音,只有火焰“噼啪”燃烧的声音在破庙里回荡。石青悄悄探出头,看到两人靠在石壁上,已经睡着了,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他心里盘算着,现在正是时候。他轻轻拍了拍苏柔的肩膀,示意她留在原地,自己则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朝着两个江湖人的方向挪去。他想看看能不能从他们身上找到更多关于枯井崖的线索,比如看守的人数、囚室的位置,还有那条小路的具体走法。

石青的脚步很轻,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他走到离两个江湖人不远的地方,正想弯腰查看他们的包袱,脚下却不小心踢到了一个东西——那是一个掉在地上的陶罐,里面空空如也,大概是以前乞丐用来装水的。

“哐当!”

陶罐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破庙里格外刺耳。

“谁?!”

两个江湖人瞬间惊醒,猛地站起来,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警惕地环顾四周。高大汉子看到石青,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大喝一声:“哪里来的小毛贼,敢在这里偷东西!”

话音未落,高大汉子已经拔出了腰间的长刀,朝着石青砍了过来。石青来不及解释,赶紧从腰间抽出铁钳,挡在身前。

“铛!”

长刀砍在铁钳上,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碰撞声,石青只觉得手臂一阵发麻,差点握不住铁钳。他知道自己不是这两个江湖人的对手,只能一边抵挡,一边大喊:“误会!都是误会!我们不是贼!”

“不是贼?那你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干什么?”瘦小汉子也拔出了剑,朝着石青逼近,“我看你就是毒蝎教的探子,想趁机偷袭我们!”

“我们真的不是!”苏柔见状,赶紧从神像后面跑出来,挡在石青身前,“我们是铁剑门的人,是来寻找柳门主的!我们听到你们说柳门主被关在枯井崖,所以才想过来确认一下!”

“铁剑门的人?”高大汉子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苏柔和石青,“现在襄阳城里到处都是抓铁剑门人的告示,你们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出来?”

苏柔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巧的玉佩,递到高大汉子面前:“这是我爹苏振海的玉佩,他是铁剑门的长老。这位是石青,是吴三通吴老丐的徒弟。吴老丐为了掩护我们逃出城,已经……已经牺牲了。”

提到吴三通,苏柔的声音又哽咽了。她知道,吴老丐在江湖上颇有声望,很多江湖人都受过他的恩惠,只要提到吴老丐的名字,或许能让这两个江湖人相信他们。

果然,高大汉子看到玉佩,又听到“吴三通”三个字,脸色缓和了许多。他收起长刀,对瘦小汉子使了个眼色,瘦小汉子也放下了剑。高大汉子接过玉佩,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后,把玉佩还给苏柔,叹了口气:“没想到吴老丐竟然……唉,是我们错怪你们了。”

石青松了口气,放下铁钳,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没关系,现在局势混乱,大家警惕一点也是应该的。我们刚才听到你们说,柳门主被关在枯井崖,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高大汉子点了点头,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我那个远房亲戚在毒蝎教里当看守,前几天他偷偷给我捎信,说柳长风被关在枯井崖的囚室里,身边有十几个高手看守,而且枯井崖地势险峻,只有一条狭窄的石阶能下去,石阶旁边的铁链早就锈迹斑斑,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摔死。”

“那看守的人,都是毒蝎教的吗?”苏柔追问,“有没有昆仑派的人?”

“有!”高大汉子肯定地说,“我那亲戚说,每天都会有两个昆仑派的弟子去囚室查看,好像是怕柳长风逃跑,或者被人救走。你们要是想救柳门主,可得小心点,那些昆仑派的弟子,武功都不弱。”

石青和苏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坚定。虽然枯井崖危险重重,但只要柳长风还活着,他们就不能放弃。

“多谢两位大哥告知。”石青朝着两个江湖人抱了抱拳,“大恩不言谢,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们一定报答。”

高大汉子摆了摆手,笑着说:“报答就不必了,我们也看不惯毒蝎教和昆仑派的所作所为,只是我们人微言轻,帮不上什么大忙。你们要去枯井崖,可得趁早,我听说毒蝎教的教主殷千毒最近要亲自去枯井崖,好像是想从柳长风嘴里逼问什么东西,要是等他来了,你们就更难下手了。”

“殷千毒?”石青皱起眉头,这个名字他听说过,据说殷千毒武功高强,还擅长用毒,江湖上很多人都死在他的毒手下,是个极其难缠的角色。

“对,就是他。”高大汉子点了点头,“你们要是现在出发,赶在天亮之前应该能到枯井崖。不过你们要记住,枯井崖在襄阳城西北方向,走山路大概要两个时辰,路上小心点,别被毒蝎教的人发现了。”

“我们知道了,多谢大哥。”苏柔也朝着两个江湖人行了一礼。

此时,庙外的雨已经停了,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月光渐渐淡了下去,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石青和苏柔辞别了两个江湖人,走出了破庙。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带着雨后泥土的芬芳,远处的山村里传来了鸡鸣声,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可石青和苏柔知道,这份平静只是暂时的,他们前方的路,充满了危险和未知。

石青把铁钳别在腰间,又摸了摸怀中的铁牌和草药包,转头对苏柔说:“我们走吧,去枯井崖。”

苏柔点了点头,握紧了藏在袖中的短匕——那是她爹苏振海给她的防身武器,她一直带在身边。她深吸一口气,跟上石青的脚步,朝着襄阳城西北方向走去。

山路崎岖,布满了碎石和荆棘,苏柔后肩的伤口时不时传来一阵剧痛,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可她却没有停下脚步。她知道,柳长风还在枯井崖等着他们,吴老丐的仇还没报,铁剑门的清白还没恢复,她不能退缩。

石青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苏柔,看到她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心里很是心疼。他想停下来,让苏柔休息一会儿,可一想到殷千毒可能随时会去枯井崖,就只能咬咬牙,加快了脚步。

“苏柔,要是累了,就告诉我,我们歇一会儿再走。”石青的声音里带着关切。

苏柔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我没事,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别耽误了时间。”

石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放慢了脚步,让苏柔能跟上自己。

天边的鱼肚白渐渐变成了橘红色,太阳快要升起来了。金色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山路上,照亮了他们前行的方向。石青看着前方蜿蜒的山路,又摸了摸怀中的铁牌,心里暗暗发誓:吴老丐,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柳门主,还铁剑门一个清白;苏柔,我也一定会保护好你,带你平安离开这里。

枯井崖的方向,还很遥远,危险也在前方等着他们,可石青和苏柔的心中,却充满了希望。因为他们知道,只要不放弃,就一定能找到出路,只要柳长风还活着,铁剑门就还有希望。

风从山间吹过,带着清晨的凉意,却吹不散他们心中的坚定。石青和苏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蜿蜒的山路尽头,朝着枯井崖的方向,一步步走去。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身后,一双阴鸷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他们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一场更大的阴谋,正在等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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