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暴力和掠夺中循环。林恩像一把被裂齿帮握在手中的钝刀，跟着毒狼的小队每日穿梭在锈带区污浊的血管里，刮取着微不足道的养分，喂养着自己，也喂养着这个贪婪的帮派。
高能营养棒和偶尔分发下来的“醒神汤”确实缓解了灵根最迫切的饥饿，让那团能量在丹田内稳定旋转，缓慢壮大。《基础归元法》引导着这股力量持续冲刷、淬炼着他的身体。肌肉纤维变得更加密实，骨骼密度增加，神经反射速度进一步提升。最明显的变化是他的皮肤，在动用能量或者受到击打时，那层灰白色的、类似岩石或角质的光泽出现得越来越频繁，持续时间也更长，提供着可观的物理防御力。
炼体一层的境界，正逐渐稳固。
但代价，远不止于道德上的污点。
每一次冲突，每一次动用灵根的力量去恐吓、去击倒、去掠夺，林恩都能清晰地感觉到，某种东西正在自己内心悄然滋生。
最初只是在力量爆发瞬间掠过的一丝冰冷快意——当看到对手因他超乎常人的力量和速度而露出惊惧表情时，当感受到那些混混、打手甚至裂齿帮同伴眼中逐渐增加的忌惮时。
然后，是在吸收能量时，那种超越饱腹感的、更深层次的满足与渴求。尤其是当他偷偷汲取那些从受害者手中抢来的能量单元时，灵根的雀跃与贪婪毫无保留地传递到他的意识深处，引诱着他去索取更多，更纯净，更强大的能量源。普通的营养棒和“醒神汤”开始显得寡淡，如同清水之于酗酒者。
最危险的，是战斗中的变化。
一次，毒狼带队与另一个小帮派“铁锈之子”争夺一个废弃小型能源中继站的控制权。对方也有两个身体经过劣质强化的“打手”，战斗比以往更加激烈。
金属管道和自制武器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林恩对上了其中一人，那是个力量型的壮汉，挥舞着一根焊接着铁钉的沉重钢管。几次硬碰硬的格挡，震得林恩手臂发麻，但他皮肤下那层硬化特质完美吸收了冲击力，未受损伤。
壮汉久攻不下，暴躁地怒吼一声，全力一记横扫，直砸林恩头颅！
死亡的威胁瞬间刺激了林恩的神经，也刺激了他丹田内的灵根！
嗡——
一股灼热的气流自发地从丹田涌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力量奔向右臂。不再是微弱的暖流，而是近乎狂暴的奔流！他的整条右臂瞬间覆盖上一层明显的、致密的灰白色岩质层，皮肤纹理都仿佛变成了粗糙的石刻。
没有思考，没有招式，纯粹是本能的反击！
林恩低吼一声，不闪不避，覆盖着石质层的右拳悍然迎向砸来的钢管！
咔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
断裂的不是林恩的手臂，而是那根沉重的钢管！它被一拳从中砸断，前半截旋转着飞了出去！
那壮汉脸上的凶狠瞬间被惊骇和不可思议取代，虎口崩裂，鲜血直流。
但林恩的动作没有停止。
砸断钢管后，他的拳头去势不减，如同出膛的炮弹，重重轰在壮汉毫无防备的胸膛上！
砰！
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清晰的骨裂声。壮汉的眼睛猛地凸出，一口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喷了出来，身体像破麻袋一样倒飞出去，撞在锈蚀的墙壁上，软软滑落，生死不知。
现场有一瞬间的死寂。
连毒狼和另一个铁锈之子的打手都停下了动作，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林恩站在原地，粗重地喘息着。右臂的异状缓缓消退，露出原本的皮肤，但一种强烈的、嗜血的兴奋感却仍在血管里奔涌，让他微微颤抖。他看着自己毫发无损的拳头，又看向那个瘫软在墙角的对手，内心深处传来一个冰冷而满足的低语：
“看，这才是力量……吞噬，碾碎……”
那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他自身意识的深处，带着灵根那纯粹而野蛮的本能。
“干得漂亮！林恩！”毒狼最先反应过来，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大声喝彩。其他裂齿帮众也纷纷叫好，看着林恩的目光多了真正的畏惧。
林恩却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刚才那一瞬间，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那股毁灭的欲望是如此强烈和……愉悦。
战斗很快结束，铁锈之子的人拖着伤员狼狈逃窜。裂齿帮占领了中继站，虽然这地方残破不堪，但偶尔还能收集到一些逸散的能源，也算是一笔不错的资源。
回去的路上，毒狼难得地拍了拍林恩的肩膀，递给他一小瓶“醒神汤”：“小子，没看出来，下手够黑的。那家伙估计活不成了。不错，以后你就专门对付这种硬茬子。”
林恩默默接过那瓶液体，指尖冰凉。
那天晚上，他躺在铺位上，久久无法入睡。白天那一拳的画面和感觉不断在脑海中回放。力量感是如此真实而诱人，但随之而来的冰冷和嗜血却让他感到陌生和恐惧。
他尝试运转《基础归元法》来平复心绪，却发现效果甚微。功法只能引导能量，却难以完全压抑那随着能量增长而同步壮大的野性本能。那套简陋的算法，似乎已经快要达到其效用的极限。
“恐惧吗？ unnecessary……这是进化……” 心底的低语再次浮现，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 “更强的力量……更好的‘资粮’……都在那里……去拿……”
低语声中，灵根对能量的渴望也变得更加强烈，手中的“醒神汤”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他迫切需要更多，更好。
几天后，一次例行的“收管理费”时，他们遇到了一个特殊的抵抗者。一个老妇人，守着一个破烂的摊位，卖着一些手工制作的简陋零件。她拿不出足够的信用点或值钱东西，只是苦苦哀求。
毒狼不耐烦，一把推倒了她摊位旁的架子，零件散落一地。老妇人哭喊着扑上去捡拾，那是她活下去的全部依靠。
“老东西，滚开！”毒狼骂骂咧咧，抬脚就要踹。
就在这时，林恩突然伸手拦了一下。
“嗯？”毒狼不满地看向他，眼神危险，“怎么？心软了？”
另外两个帮众也投来疑惑和审视的目光。
林恩心脏微跳，知道自己这个举动很危险。他压下心底那一丝不合时宜的波动，脸上挤出冷漠的表情，指了指散落在地上的一个东西——那是一个老旧的、但看起来保养得不错的个人医疗检测仪，屏幕虽然破裂，但核心的能量单元似乎还完好。
“那东西，能量应该还行。拿了就走，别浪费时间。”他声音沙哑地说道，尽量让自己的行为看起来只是出于更有效率的掠夺，而非怜悯。
毒狼眯眼看了看那个仪器，又看了看林恩，哼了一声：“算你还有点眼力。”他弯腰粗暴地扯下能量单元，掂量了一下，揣进兜里，这才骂骂咧咧地带人离开。
离开时，林恩能感觉到老妇人投在他背后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感激，只有更深的恐惧和绝望。他也感觉到毒狼和其他人偶尔瞥来的、带着一丝玩味和探究的眼神。
他再一次用冷漠和实用主义掩盖了瞬间的动摇，但内心深处，某种撕裂感却在加剧。灵根的低语似乎在嘲笑他的伪善。
“虚假……弱小……吞噬才是真实……强大才是真理……”
夜里，他吸收着那个医疗仪能量单元里残存的、相对纯净的能量。灵根满足地旋转着，带来舒适的力量感，但心底的低语却并未停歇，反而更加清晰。
他知道，《基础归元法》已经不够了。这套功法不仅效率低下，难以满足灵根日益增长的需求，更致命的是，它对“心魔”——那随着力量增长而滋生的野蛮本能和意识侵蚀——的抑制力正在急剧减弱。
再这样下去，不需要外敌，他自己就会从内部被这股力量所吞噬，变成一个只知杀戮和掠夺的怪物，或者……在一次力量失控中彻底癌变，成为一摊失去意识的肿瘤。
他需要更高级的功法，更需要真正能稳定灵根、抑制反噬的“丹药”。而这些东西，裂齿帮给不了，屠夫也不可能给他。他们自己使用的，恐怕都是些更低劣、更危险的版本。
必须想办法离开？或者……找到其他的获取途径？
林恩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轻微的刺痛感。
在这污浊的泥潭里，他依靠掠夺勉强生存，力量在不断增长，但自我却在被一点点蚕食。前路似乎被黑暗笼罩，心魔在耳边低语，引诱他走向更深的深渊。
他必须找到新的出路，否则，不等基因崩溃症带走他，这被他亲手植入体内的“灵根”，就会先一步吞噬掉他所剩无几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