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夕阳的余晖斜斜地洒在巷子里，秦宝儿望着顾斯野远去的背影，鬼使神差地拉着林悦跟了上去。
“他应该是要去前面的小卖部。”
林悦小声说道，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转过街角，一家破旧的小卖部映入眼帘。
斑驳的铁皮招牌上，“便民商店”四个字已经褪色，橱窗玻璃上贴着泛黄的促销海报。
秦宝儿怔住了——这是她从未踏足过的世界。秦家的食材都是每周从国外空运过来的，连矿泉水都要特定品牌的限量款。
“要进去吗？”林悦的声音带着犹豫。
秦宝儿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吱呀作响的玻璃门。
扑面而来的是混杂着廉价香皂和过期食品的气味,让她下意识皱了皱眉。
昏暗的灯光下，顾斯野正弯腰在最底层的货架前仔细翻找。他修长的手指掠过一排排商品，最终停在一袋最便宜的小鱼干上。
秦宝儿注意到他的校服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后颈的骨节在弯腰时格外突出。
“宝儿你看！”林悦突然压低声音，拿起一本印着向日葵的笔记本,眼中闪着光，“好漂亮！”
她翻开扉页看到标价后又立刻放了回去，“……还是算了。”
秦宝儿直接拿了两本笔记本。
她的目光却始终无法从顾斯野身上移开——少年正专注地比较两包猫粮的价格，完全没注意到她们的存在。或者说，刻意忽视了。
“这个发圈……”林悦拿起一对浅蓝色的发绳，上面缀着小小的塑料花，“我们一人一个好不好？”
秦宝儿怔了怔。
她梳妆台里的发饰都是意大利手工定制，最便宜的一条也要四位数。但此刻,这个廉价的塑料发圈却让她眼眶发热。
“好看。”她听见自己说，声音有些哑。
排队结账时，秦宝儿站在顾斯野身后三个人的位置。
少年单薄的背影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他手里只拿着一袋最便宜的白吐司和三包促销猫粮。
“二十块。”收银员不耐烦地敲着柜台。
顾斯野沉默地从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口袋掏出一把零钱。
秦宝儿瞳孔微缩——那些皱巴巴的纸币和硬币，有些已经旧得发黑,甚至还有几枚她从未见过的老式硬币。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枚一枚地数着。
“还差一块。”收营员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没钱就别买了！”排在后面的中年男人突然大声嚷嚷，“穷鬼还养什么猫？耽误大家时间！”
顾斯野的背脊明显僵住了。
秦宝儿看见他冷白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青，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见。那一瞬间，她想起前世纪淮川羞辱他时，他也是这样沉默地绷紧全身肌肉。
“我替他付。”
秦宝儿走上前，将一张百元钞票放在沾满污渍的收银台上。
整个小店的人都愣住了，包括终于转身看向她的顾斯野。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秦宝儿这才发现，在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睫毛竟泛着浅褐色的光泽。
“不用。”顾斯野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他将面包和猫粮推回去，“这些我不要了。”
“等等——”
秦宝儿伸手想拦，却只抓住一把空气。
少年已经转身离开，背影挺拔，玻璃门晃动的瞬间，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宝儿……”林悦扯了扯她的衣袖。“顾同学他……”
秦宝儿站在原地，手中的钞票被攥得皱成一团。
“我们走吧。”她轻声说，将两本笔记本和发圈放在柜台上，“这些都要。”
走出小店时，暮色渐渐降临。
秦宝儿抬头看向巷子尽头——顾斯野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只有一只瘸腿的橘猫蹲在垃圾桶上，琥珀色的眼睛闪闪发亮。
林悦担忧地拽了拽她的衣袖：“宝儿，你怎么了？”
秦宝儿望着顾斯野消失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的封面。
重生以来，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见另一个世界——那个被金钱划分开的，她从未真正了解的世界。
“我没事。”她轻声说，将笔记本和发圈塞进林悦手里，“送你的，说好的，发圈我们一人一个。”
林悦拿着笔记本手足无措：“这太贵重了，我……”
“朋友之间送个小礼物而已。”
秦宝儿打断她，胸口泛起一阵陌生的酸涩，她想起前世纪淮川常挂在嘴边的话：“穷人都有脏病，离远点。”
多么可笑啊。
她曾经真的相信这种鬼话，甚至学着纪淮川的样子，把自己养成了刻薄冷漠的模样。
林悦的手在书包里摸索：“那我给你钱……”
“林悦。”秦宝儿按住她颤抖的手指“朋友送你东西，需要算得这么清楚吗？”
路灯的光晕里，林悦的眼眶渐渐泛红。
“我只是……不想让你吃亏”
秦宝儿拉住她的手：“就两个笔记本而已，我不吃亏，你记住，以后我给你的东西，你安心收着就行，不要觉得亏欠或者什么，你是我的朋友，对你好天经地义”
林悦拿着笔记本，眼泪掉下来“宝儿，你真好”
看着她感动的模样，秦宝儿忽然想起前世最后一次见到她时，这个总是小心翼翼的女孩站在秦家别墅外，手里紧紧攥着大学录取通知书。
“别哭了，来，带上看看”秦宝儿将发圈套在手腕上，蓝色的塑料花格外明亮。
林悦破涕为笑，也学着她的样子戴上发圈。
秦宝儿望着两人手腕上相同的发圈，心里某个坚硬的地方悄然松动。
“叮铃铃——”
清脆的手机铃声想起，秦宝儿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母亲”二字，指尖微微发颤。
这个在前世戛然而止的称呼，此刻正鲜活地闪烁着。
“宝儿，去哪儿玩了？该回来吃晚饭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温柔得让她眼眶发热。
“我和朋友在一起，马上回来。”她轻声道，每个字都在确认这不是梦境。
“我让司机去接你。”
“好”
挂断电话，秦宝儿看见林悦正局促地捏着书包带子：“宝儿，那你先回去吧。”
“你怎么回去？”
“走路呀，”林悦扬起笑脸，指了指远处，“我家离这不远，半小时就到。”
秦宝儿突然哽住。她想起前世自己坐在豪车里，曾看见过那个破旧的筒子楼，却从未想过林悦每天要走这么远的路。
“到家给我发消息。”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林悦哪来的手机？
“好，明天见！”林悦却不在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犹豫了一下又问：“我们明天……还是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