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安静，突然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岁衡一路拍着身上的灰，莫名其妙就走了老远；而百里无忧一边看着天，一边朝着另一边游手好闲的瞎溜达，两个人隔着老远，中间似乎还能站下十几个人……
零零一素来自诩能堪破一切迷障，这会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在搞什么，他甚至开始饶有兴趣的打量起了眼前两个人，试图借此机会进一步丰富纪岁宫藏书里的内容。
论人性的复杂程度对飞升试炼的影响。
每年都有人飞升，但却也总有无数的大功德者折戟于试炼之前。
除去那些本来就不想飞升硬被拽上来的；本身积攒功德本来就不是为了福报，所以对于试炼来说，也只想着顺势而为，无关乎是否飞升成功的；还有一些人则受制于任务本身，世上难有两全，便两者舍其轻，而取其重。还有一些人最为特殊，明明终其一生奔逐于此，却在唾手可得之际，犹豫不定。
一如眼前的百里无忧。
零零一没有等待两人自我发展的耐性，他出声打破僵局，他指着百里无忧朝着岁衡那边喊：“百里无忧，任务对象。”
“岁衡，需完成任务之人。”
朝两人分别喊完之后，他干咳了几声，润了润嗓子。
两人以臑鳖的脚程互相凑近，抬头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躬身行礼，然后各自分别背过身。
“多谢……多谢你仗义相救。”
岁衡俯身行了个礼，抬起头。对面的人也回了一个礼，他行的礼从未见过，但是由他做出来有一股说不出的矜贵气度。
松形鹤骨，芝兰玉树。
岁衡突然想起了当时卷轴上的文字。
“无忧君，成妖一千三百零二载，原晋国人，生平不详，成妖原因不详，本体不详，长居于百古山。”
这样的人怎么会成妖呢？
百里无忧见岁衡一直盯着自己，他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侧过身，将在脖颈绕了一圈的头发拽出来，系了一下捆着头发的发带，将掉出来的碎发重新卷了进去。朝着岁衡不好意思的笑笑。
百里无忧看着岁衡，唇边的笑渐渐变得僵硬，他的唇不由得抿紧。他其实一直都记得他的样子，在过往的日子里，除了躺在地上无数次无聊的时候将手边随手捡到的石子抛到天上的日子外，就是对着天上的星空回想他的样貌。
他眼里总是带着笑，嘴边也常常带着笑，露出一口白牙和唇边两个酒窝，总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似乎这世界上所有的悲伤和痛苦都没有办法影响到他，他像是山间的暖风，也像是黎明后刚升起的温暖的太阳。他是这世界上一切所有美好东西的外象。
“阿衡，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岁衡回过神，他笑着说：“当然可以。那我可以叫你无忧吗？”
“你可以叫我小百……”百里无忧解释道：“我家里人都叫我这个名字。”
“好。”
两人相视一笑，和谐而融洽，就好似他们天生就是为了去找寻自己残缺的一部分，而在此刻，相遇即是圆满。
零零一突然心中涌起一股成就感，又带着一些莫名的酸涩。他也说不出来这究竟是为什么，但他莫名的感觉到有些开心。同时为两个好人感到开心。
突然砰的一声，是石头突然炸开的声音，四散的石头碎屑顿时崩的满天都是，呛起的烟尘让人不住咳嗽。
岁衡将眼前荡起的灰尘挥散，百里无忧从他的身后探出脑袋。
零零一正弓着身，有些拘谨和心虚的守在了炸开的石头前面。
宫曹眼神如刀，一一扫过在场的诸位，她抖了抖自己一团乱麻的头发，一小片灰尘荡起，石屑和土簌簌而落。
“三个人，一个都没想想少的一个人究竟去哪了？是觉得我直接回天宫了？”
“不好意思，二师父，一时忘了……”
零零一一个客气而警告的微笑瞬时甩了过去，百里无忧悄悄拽了拽他的袖子。
“是小宫曹在给我们台阶下呢。”
“呵。”宫曹朝百里无忧露出一个冷笑。“这是讽刺，听不懂吗？”
百里无忧默默的低下了头。
只有岁衡配合的挠了挠脑袋，真心夸赞：“不愧是二师父，简单几句话都内容深刻，令人醍醐灌顶。”
宫曹被梗住，但显然在过往的两个月里，他已经很顺利的习惯了。
但明显岁衡的语言艺术对零零一造成了极大的震撼，他震惊的看向岁衡，眼里闪烁着光芒，一副醍醐灌顶、受益良多的模样。
“零零一，你知道什么东西该学，什么东西不该学吗？”
零零一低下头，明白了宫曹语气中的警告。
只有百里无忧笑眯眯的看着岁衡，眼里没有学到了的赞叹，也没有对他拍马屁行为的嘲讽。只是平静的，因为他多说了一句话而欢喜。
没救了，他真的没救了。
宫曹真的很心累，一个纯傻子，一个见了傻子就开始变成傻子的傻子。她叹了口气，眼神转向自己一向靠谱的下属。
哦，完了。一个非常善于学习，甚至想学习傻子的下属。
那两个不好得罪，自己的手下还不好说吗？
宫曹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质问：“你突然来人间干什么？”
然后脑子里突然一道灵光闪过：“差点把我弄死的这东西不会是你让百里无忧搞出来的吧？”
零零一慌了，一向稳重的他甚至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慌乱，对上宫曹的眼神，她眼里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带着洞察一切的气定神闲。
然后猝不及防的对面重量级人物开口了：“那宫曹大人能解释一下，您为什么会突然参与到一个普通的试炼任务吗？以及二师父？”
轮到宫曹开始慌乱了。
偏偏旁边有一个傻子开始搅浑水，岁衡一脸懵懂的问道：“宫曹？二师父您叫宫曹啊？”
“忘了给你介绍一下，零零二，特意帮助我完成试炼任务和教我修行法术的……”
“咳咳咳咳咳……”宫曹突然开始大声咳嗽起来，零零一急忙帮她顺气。
“零零二，你没事吧？”
百里无忧眼神冷漠的看着两人睁眼说瞎话。岁衡还搞不清楚状况。
宫曹眼见咳嗽也没有办法转移话题，正在这焦虑，突然脑子里一道灵光闪过，她问出了一个所有人都忽略了的问题：“雪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