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图书馆的考场里,晨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落在沈知夏摊开的草稿纸上。她捏着笔的手指顿了顿,目光又一次飘向桌角——那里压着张复印的准考证,姜时宴的名字在阳光下泛着浅淡的墨痕,像他留在草稿本上的字迹,带着微微向右倾斜的弧度。
监考老师拿着试卷走进来,金属夹碰撞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沈知夏深吸一口气,把注意力拉回自己的准考证上,照片里的自己穿着校服,头发扎得整齐,嘴角却没什么笑意——昨天晚上对着镜子练习了好几次微笑,可一想到本该坐在身边的人,心情就沉得像浸了水的棉絮。
“请考生检查答题卡填写信息,五分钟后开始发卷。”监考老师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沈知夏低头填好姓名和考号,笔尖划过纸面时,突然想起姜时宴的钢笔。
那是支银色的金属钢笔,笔帽上刻着小小的“J”字,他总说这支笔写起来顺手,每次讲题时,都会把笔递过来让她自己演算。有一次她不小心把墨水蹭到了笔帽上,急得差点哭出来,姜时宴却笑着说“没事,擦一擦就好”,然后用纸巾一点点擦干净,还故意把蹭脏的那面转到自己看不见的方向。
现在想来,那支笔恐怕也不是普通的钢笔——江南区的别墅区里,怎么会有“顺手”却不名贵的笔?他只是不想让她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差距,才故意把笔说得普通。
“开始发卷。”
试卷传到手里时,带着印刷纸特有的微凉。沈知夏翻开第一页,选择题的题干刚映入眼帘,就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这道题,姜时宴在错题本上给她讲过,还特意标了“易错点:忽略题干隐藏条件”,连她当时没听懂的地方,都画了个小问号,写着“下次再讲”。
可没有下次了。
她压下心里的酸涩,笔尖飞快地在答题卡上移动。选择题、填空题、简答题,一路答得顺畅,直到最后一道压轴题——那道题她和姜时宴在图书馆讨论了整整两个晚上,他说“这道题要是考,咱们肯定能一起做出来”,还跟她约定“谁先解出来,就请对方喝便利店的牛奶”。
沈知夏盯着题目里的几何图形,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姜时宴的样子:他坐在图书馆的靠窗位置,阳光落在他的侧脸,手里转着那支银色钢笔,眉头微微皱着,说“辅助线要这么画,你看……”。她顺着记忆里的思路,在草稿纸上画出辅助线,步骤一点点展开,像是他还在身边,陪着她一起解题。
“还有最后十五分钟,请考生检查答题卡。”
沈知夏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指,目光扫过试卷上的每一道题——每一道题的旁边,好像都有姜时宴的字迹,有他画的示意图,有他写的“加油”。她突然想起什么,从笔袋里拿出一支崭新的黑色水笔,在试卷的空白处,轻轻写下:“姜时宴,这道题我解出来了,该你请我喝牛奶了。”
写完又觉得不妥,怕被监考老师看到,赶紧用橡皮擦掉,却没擦干净,留下淡淡的痕迹,像心里没说出口的话,轻轻落在纸上。
走出考场时,外面的阳光正好,考生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题目,喧闹声裹着秋天的风,吹得人心里暖暖的。沈知夏没走,而是坐在图书馆门口的长椅上,拿出手机——还是没有姜时宴的消息,班级群里他的头像依旧是灰色的,像他空着的座位,安静得让人心慌。
她点开相册,翻出上次班级活动时拍的照片。照片里,她和同学们站在银杏树下,姜时宴站在最后一排,隔着几个人的距离,目光却落在她的方向,嘴角藏着浅浅的笑。她手指放大照片,盯着他的脸,突然发现他的校服口袋里,露出一小截粉色的东西——现在想来,那应该是那枚樱花发夹的一角。
原来他早就把发夹带在身上了,原来他早就想把发夹送给自己了。
沈知夏把手机贴在胸口,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风卷着银杏叶落在她的肩头,像他曾经轻轻拍过她的后背,说“别着急,慢慢想”。
与此同时,美国纽约的一所高中里,姜时宴正坐在教室里,听着讲台上教授的英文课,心思却飘回了首尔。
他的手机被奶奶收走了,只能靠司机偶尔偷偷传递的消息,知道沈知夏的情况——司机说“沈小姐今天去参加竞赛了”,说“她从便利店买了两瓶牛奶,站在门口看了很久”,说“她好像瘦了点”。
姜时宴攥着手里的铅笔,在笔记本的空白处,一遍遍地写着“沈知夏”三个字,写了满满一页,又怕被同学看到,赶紧用橡皮擦掉,却越擦越用力,把纸都擦破了。
下课铃响了,他走出教室,站在走廊里,望着远处的天空。纽约的秋天没有银杏叶,只有冷冽的风,吹得人耳朵发疼。他想起首尔的秋天,想起银杏树下的沈知夏,想起她笑着说“竞赛加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空落落的。
“姜时宴,你妈妈让司机送了东西过来。”同学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姜时宴走到校门口,司机递过来一个包裹,说是“老夫人让送的”。他打开包裹,里面是几件新的衣服,还有一本厚厚的商业书籍,书的扉页上,是奶奶的字迹:“专心学习,别想无关的人。”
姜时宴翻着书,突然从书页里掉出一张纸条——不是奶奶的字迹,是司机的:“沈小姐竞赛好像考得不错,她在考场门口的长椅上坐了很久,手里拿着一张复印的准考证,上面有你的名字。”
姜时宴捏着纸条,指尖微微颤抖。他抬头看向天空,阳光刺眼,却好像能透过跨洋的风,看到首尔的银杏树下,沈知夏坐在长椅上,手里拿着有他名字的准考证,等着他回去。
他把纸条小心翼翼地夹进书里,又从口袋里拿出那枚樱花发夹——发夹的粉色花瓣上,已经有了淡淡的氧化痕迹,像他们之间隔着的时间和距离。他攥着发夹,在心里默念:“知夏,等我,我一定会回去的,等我把所有问题都解决了,就带你去看最漂亮的银杏叶。”
风从纽约的街头吹过,带着秋天的凉意,却好像把他的思念,吹向了遥远的首尔。
而在首尔的图书馆门口,沈知夏终于站起身,把那张复印的准考证叠好,放进书包里。她抬头看向天空,阳光正好,银杏叶还在落,她好像能听到,跨洋的风里,有姜时宴的声音,说“等我”。
她笑了笑,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她要好好等,等他回来,等他兑现承诺,等他们一起,在银杏树下,把没说出口的话,都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