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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派出所做完笔录后，我垂眼看了看身旁无措的妈妈，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她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正小心翼翼瞥眼看我，拉着我的胳膊，生怕我会丢下她似的。
“小玥，你的伤口必须要处理，咱们去买药吧。”
她试探地笑了笑，眼里的关切做不得假。
我又无力地闭上眼。
她总是这样，叫人爱不能，恨不得。
“妈妈，你忘了吗？咱们没钱买药。刚才将你从警察局保释出来的钱还是我借的网贷。”
“还有那个人的手机和餐厅的钢琴，都要我们赔偿，哪里还有闲钱？”
本来只是钢琴上的划痕，我咬咬牙便能赔偿。
可偏偏她在餐厅发疯，整个花瓶砸在了钢琴上。
几千块一下子变成了二十万，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你不怪那个女人，竟然怪我？呵，我就知道你跟你爸的心一样偏，都长到别人身上了！”
“有本事你就别管我，到时候我就去法院告你不赡养母亲！”
“那你就去告吧。”
我冷了脸，甩开了她的手。
可我唤她一声妈妈，又怎能轻易舍弃。
我开始更加努力地工作，什么活都抢着干。
直到有天，我在便利店打工时，面前递来了一张银行卡。
视线上移，是爸爸的脸。
“小玥，你妈妈的事我听说了，这里面有一百万，足够你们还清债务，过上不错的生活。”
“只需要你捐一个肾，给我的小儿子。”
我这才知道，原来我一直认为的好爸爸，早就在外面有了第二个家。
我拒绝了他，甚至去卖了血，倔强地拒绝他一切的帮助。
可当我夜半回家，看见那条真丝连衣裙时，心突然凉了。
妈妈恍然不觉，高兴地在我面前转圈，拿出银行卡摇了摇。
“小玥，你爸终于长良心了，竟然知道给我们送钱来。以后你就可以回家早点陪我了，明天妈妈带你去做美容，你现在一点都没有小姑娘的样子……”
看着一模一样的银行卡，我喉咙发紧，半响才挤出声音：
“你答应他了什么？”
妈妈一愣，不在意地道：“不就是让你给他捐个肾吗？反正是你爸，又有什么不可的，我已经替你签字了。”
“那你知不知道……”
我只剩一个肾了。
另一个早在多年前就给了你。
妈妈迅速打断我，不高兴地撅起嘴：“吼什么吼！我好不容易高兴一次，你非要扫兴吗？”
她气冲冲回到房间，将门关得震天响。
看着紧闭的房门，我的心也陷入了绝望的沼泽。
爸爸接我离开的那天，妈妈终于给了我一个好脸。
“乖，听你爸爸的话。我看上了一件高定风衣，你要是让我的订单泡汤了，我就再也不认你这个女儿了。”
我麻木的视线从她的脸上挪开，自嘲地笑了笑。
我早该明白，在她心里，我的命连一件衣服都比不过。
血管被注入了麻药，我呆滞地被推进手术室，被无影灯刺得不住地溢出眼泪。
手术刀落下，明明已经打了麻药，我却还是痛到撕心裂肺。
意识逐渐模糊。
我却能听清手术刀一寸寸划开我的皮肤，又亲手将我的肾脏鲜血淋漓的挖出。
妈妈，我真的要死了。
死前，竟然也这么疼。
……
病房外。
手术室的灯亮了许久，沈琳兰正百无聊赖，面前却突然站了个医生，惊喜地开口：
“沈女士，您现在身体怎么样？哎，当年多亏你女儿给你捐了一个肾，否则你可能就撑不过去了。”
“我就没见过那么乖巧的孩子，躺在手术台上一点都不哭闹，嘴里只念叨着救妈妈……”
沈琳兰已经听不清了，摸着腰腹浅浅一道疤，大脑轰地一片空白。
她颤抖着嘴唇，几乎不可置信的开口：
“你说什么？”
“我的女儿？给我捐过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