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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我不知道在冰冷的地砖上坐了多久。

直到手机传来轻微的震动,屏幕上跳出一条新短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柚子,是我。求你别躲了,接电话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真的不能没有你。苏沁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我跟她真的早就过去了!我爱的是你!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解释!你在哪?我很担心你】

陈序。他换了号码找我。

几乎是同时,又一条短信挤了进来,来自另一个陌生号码:

【姐,听说你离家出走了?序哥哥都快急疯了哦。不过你也别太耍小性子啦,男人嘛,心里有个白月光很正常的,何况是我这么优秀的?反正他现在对你也不错,你就安心当个替身不好吗?毕竟,你有的,也只有像我这一点了呀。哦对了,爸说让你有空回个电话,虽然你总是让他失望,但他还是挺关心你的呢】

是苏沁。

恶心感再次翻涌上来。我抱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眼泪生理性地往外冒。

吐完之后,我看着镜子里脸色惨白、眼下乌青的自己,手下意识地抚上依旧平坦的小腹。

这里有一个小生命了。

是和陈序的孩子。

那个把我当成别人影子、伤我至深的男人的孩子。

我该怎么办?

最终,我还是用酒店座机,给那个最先发来短信的号码回了电话。

电话几乎是被秒接的。

“柚子?是你吗柚子?你在哪里?!你怎么样?!”陈序的声音急切得几乎变调,充满了真实的恐慌和担忧。

我闭了闭眼,声音干涩:“我怀孕了。”

电话那头,是长达十几秒的死寂。

然后,我听到了他骤然粗重的呼吸声:“真……真的?柚子!我们……我们有孩子了?!你在哪?我马上来接你!求你告诉我!别一个人扛着!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怎么都行,别伤害自己,别不要孩子……求你了……”

他语无伦次,声音里甚至带上了哭腔。

那一刻,他声音里的激动和恳切,不像假的。

也许是激素作祟,也许是我内心深处还残留着可悲的期望,我竟然……告诉了他酒店地址。

他来得很快,几乎是飙车过来的。

打开门看到他的一瞬间,我几乎没认出来。他瘦了很多,胡子拉碴,眼眶深陷,眼睛里布满血丝,整个人憔悴不堪,哪里还有平时半分清俊潇洒的模样。

他看到我,眼圈瞬间就红了,猛地一步上前,想抱我,又怕我拒绝,双手僵在半空,声音哽咽:“柚子……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遍遍地道歉,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脸色,把我所有东西收拾好,近乎卑微地扶着我下楼,上车,带我回了我们那个“家”。

6.

他确实变了。

变得小心翼翼,无微不至。戒烟戒酒,每天研究孕妇食谱,准时陪我产检,手机电脑密码全部主动告诉我,甚至当着我的面把苏沁的所有联系方式拉黑删除。

他一遍遍地向我忏悔,说他对苏沁只是年少时求而不得的执念,说遇到我之后才真正懂得什么是爱,说他早就爱上的是我林柚这个人,只是自己不敢承认,被过去的阴影困住了。

他哭着求我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求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甚至瞒着我,跑去警告了苏沁,让她不要再打扰我们。

苏沁也确实消停了一段时间。

我的心,因为他日复一日的忏悔和弥补,因为腹中逐渐长大的孩子,竟然又可悲地、一点点地回暖。

我告诉自己,为了孩子。

也许,他真的知道错了呢?也许,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呢?

我们结婚了。

没有盛大的婚礼,只是简单领了证,请了几个最亲近的朋友吃饭。周周全程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我,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抱了抱我说:“只要你觉得幸福就好。”

陈序欣喜若狂,对我更是好到无可挑剔,仿佛真的已经彻底告别过去,满心满眼都是我和孩子。

我以为噩梦终于过去了。

直到我怀孕七个月的时候。

那天陈序在公司加班,说有个重要项目走不开。我孕晚期水肿得厉害,心情也有些烦躁,便一个人在家附近的公园慢慢散步透气。

却在一个僻静的角落,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

以及车里,正在激烈争吵的两个人。

是陈序和苏沁。

我鬼使神差地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然后,我听到了苏沁拔高的、尖锐的声音:

“……陈序!你够狠!为了她肚子里的种,你真要跟我划清界限?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求我别走的?忘了你说过只要我回头,你什么都可以不要?!”

陈序的声音压抑而疲惫:“小沁,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爱的是柚子,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才是一家人!求你放过我们,行不行?”

“一家人?”苏沁轻笑一声,“她林柚也配?!一个替代品!一个靠着我才能得到你垂怜的可怜虫!你以为她知道了你跟我上床的事,还会要你吗?!”

我整个人僵在原地,手脚冰凉,连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他们……上过床?

在我和他在一起之后?在我以为他深情悔改、日夜陪伴在我身边的时候?

陈序的背影猛地一僵,声音骤然变得恐慌而严厉:“苏沁!你闭嘴!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苏沁笑得越发癫狂,“需要我提醒你时间地点吗?就在你们公司的年会酒店!就在你跟我说你决定跟她好好过日子之后的第二个星期!陈序,你装什么情深义重?你骨子里就忘不了我!你碰她的时候,想的难道不是我吗?!”

“你混蛋!”陈序猛地抬手,似乎想打她,最终却狠狠一拳砸在了车顶上。

巨大的声响惊起了树上的飞鸟。

也彻底击碎了我最后一丝幻想。

原来……从来没有什么悔改。

原来……所有的温柔体贴,所有的忏悔保证,都是更深的欺骗。

在我怀着孕,忍受着各种不适,满心期待着我们孩子未来的时候,他却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发泄着他那可耻的、永无止境的欲望和执念。

替身?

我连替身都不如。

我只是一个……方便他意淫,还顺便给他生了孩子的傻子。

剧烈的恶心和眩晕感袭来,我眼前一黑,猛地扶住了树干,才勉强没有摔倒。

陈序听到了动静,猛地回头。

看到树后的我时,他的脸瞬间血色尽失,“柚……柚子……”

他踉跄着想要朝我冲过来。

苏沁也看到了我,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个极致恶毒和快意的笑容。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站直了身体,避开了陈序伸过来的手。

“陈序,”

“我们完了。”

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心死了,就再也不会疼了。

7.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公园的。

腹部的坠痛一阵紧过一阵,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几乎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只有苏沁那句恶毒的“你碰她的时候,想的难道不是我吗?!”在脑海里无限循环。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司机看到我惨白的脸色和硕大的肚子,吓了一跳,连声问我要不要直接去医院。

我摇了摇头,报出了周周家的地址。现在,我唯一能去的,只有那里了。

周周打开门,看到几乎瘫软在她家门口的我,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把我扶进屋。

“柚子!你怎么了?!陈序呢?!是不是他欺负你了?!”她连珠炮似的问着,声音都在发抖。

“周周……疼……肚子好疼……”我语无伦次,眼泪和冷汗混在一起,“送我去医院……求你了……”

周周脸色大变,二话不说,扶着我冲下楼,开车一路飙向医院。

急诊,检查。

医生面色凝重:“宫缩严重,有先兆早产的迹象。情绪波动太大,受了强烈刺激?赶紧办理住院,保胎!”

周周忙前忙后办手续,眼睛红红的,看着我的样子,又气又心疼。

“到底怎么回事?陈序那个王八蛋呢?!”她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问我。

我闭上眼,不想说话,也说不出来。每回忆一次公园里的场景,都像是在用刀凌迟自己一遍。

病房门被猛地撞开。

陈序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头发凌乱,他显然是一路追查过来的。

“柚子!”他冲进来,想要靠近病床。

“滚出去!”周周猛地站起来,挡在他面前,“陈序你他妈还有脸来?!你看看把她害成什么样子了?!你给我滚!”

陈序被周周吼得僵在原地,目光越过她,痛苦地看着病床上蜷缩着的我,声音破碎不堪:“柚子……对不起……我真的……我不知道她会……我不知道你听到了……那不是真的,她骗你的……”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试图狡辩。

“陈序,”我开口,声音嘶哑,却异常平静,“需要我重复一遍苏沁说的话吗?需要我提醒你,你们公司年会酒店,是哪一天吗?需要我告诉你,那天晚上你回来,身上带着她的香水味,却告诉我是在应酬客户吗?”

“不是……柚子……那一次……我喝醉了……我……”他语无伦次,试图上前。

“别碰我!”我猛地缩回手,“我嫌脏!”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靠在墙上,用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压抑的、绝望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漏出来。

他在哭。

可他的眼泪,再也无法在我心里激起任何波澜。只剩下恶心。

周周冷眼看着,毫不客气地将他推搡出病房:“滚!别在这里猫哭耗子!她现在不想见到你!听见没有!”

病房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他痛苦的哽咽。

世界终于清静了。

8.

接下来的日子,我在医院保胎。

陈序没有再试图闯进来,但他无处不在。

每天,昂贵的补品、鲜花,甚至婴幼儿用品会准时送到病房,署名都是他。全被周周毫不客气地扔进垃圾桶。

他每天发无数条短信到周周手机上,求她转达他的忏悔和关心,求她告诉我他已经在处理和苏沁的一切,求她让我接电话。周周看都不看直接删除。

他甚至找到了我爸妈那里。我妈来看我,唉声叹气,说着“孩子总是无辜的”“男人难免犯错”“为了孩子给他一次机会”之类的话。我闭着眼,一言不发。

我爸……听说苏沁也牵扯其中,反而沉默了,最后只含糊地说让我自己决定。

真是讽刺至极。

一周后,我情况稳定出院。周周把我接回了她家,严密守护,绝不让陈序有任何靠近的机会。

我开始真正冷静下来,思考未来。

孩子,我要定了。但陈序,我绝不会再要。

我通过律师,正式向陈序提出了离婚协议,要求孩子出生后的抚养权归我,他只需支付抚养费,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陈序收到协议后,彻底疯了。

他不再满足于送东西和发短信。他开始每天守在周周家楼下,不管刮风下雨。

我偶尔从窗口往下看,总能看见他形销骨立地站在那里,仰头望着我的方向,眼睛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痛苦和悔恨。短短几天,他像是苍老了十岁,曾经的风采荡然无存,只剩下狼狈和憔悴。

周周报警驱赶过他几次,他每次安静离开,过不了多久,又会出现。

一天深夜,我突然发动了。

比预产期早了三周。

周手忙脚乱地把我送进医院产房。阵痛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几乎将我淹没。

意识模糊间,我听到产房外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是陈序的声音,嘶哑而焦急:“让我进去!我是她丈夫!我是孩子的父亲!求你们让我进去陪她!”

然后是周周冰冷的声音:“她不想见你!你滚远点就是对她最大的好了!”

争吵声持续了很久,最终渐渐低下去。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在精疲力竭几乎要晕厥过去时,终于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

“是个男孩,六斤二两,虽然早产但很健康。”护士把清理干净的宝宝抱到我眼前。

看着那个皱巴巴、红通通的小家伙,我的眼泪无声地滑落,这一次,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联结和爱。

我被推出产房时,几乎虚脱。

第一眼看到的,是周周哭得稀里哗啦又强装笑脸的脸。

然后,我看到了角落里的陈序。

他像是瞬间老了十岁,胡子拉碴,眼窝深陷,手里紧紧攥着一份文件。

他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看着我被推出来,目光随即急切地搜寻着,直到看到护士怀里那个小小的婴儿。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复杂,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周周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示意护士赶紧推我离开。

回到病房,我终于看清了陈序手里死死攥着的东西。

是那份我寄给他的离婚协议。

最后一页,签名处,他已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墨迹很深,几乎透纸背,带着一种绝望的力道。

而在协议旁边,他还放了一份全新的、手写的补充协议。

上面写着,他自愿放弃所有夫妻共同财产,将他名下的大部分资产和投资都赠予我和孩子,只求能保留探视孩子的权利。协议的末尾,他用几乎力透纸背的字迹写着一句话:

【柚子,我知道我不配得到原谅。所有一切都是我的错。只求你和孩子余生平安顺遂。我会用我的所有,我的余生,来赎罪。罪人:陈序】

我看着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和那份补充协议,心里没有任何波动。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他此刻所有的痛苦和忏悔,都无法抹去他曾带来的伤害。

我拿起笔,在离婚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从此,一别两宽。

我的新生,开始了。只是这一次,不再有他。

9.

三年后。

我在南方一个温暖湿润的海滨城市定居下来。

儿子小名暖暖,已经是个能跑能跳、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小话痨了。

他长得更像我一些,尤其是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样子。他性格活泼开朗,像个小太阳,丝毫没有被父辈的阴霾所影响。

我开了一家小小的线上工作室,做设计策划,时间自由,能很好地兼顾工作和照顾暖暖。收入不算丰厚,但足够我们母子俩生活得平静而充实。周周偶尔会飞过来看我们,每次都恨不得把整个商场搬给暖暖。

关于陈序和苏沁的消息,断断续续,还是会通过一些避不开的渠道传到我耳朵里。

听说,我和陈序离婚后,他确实如他承诺的那样,将大部分财产都转到了我和暖暖名下。他试图通过各种方式联系我,寄送礼物,写信,甚至几次想飞来这个城市,都被我通过律师强硬地挡了回去。

后来,他似乎终于明白,有些伤口永远无法愈合,有些错误永远无法弥补,他的出现本身,就是对我和暖暖平静生活的一种打扰。

探视权他几乎从未行使过,只是按时支付着高昂的抚养费,仿佛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与我们还存在联系的绳索。

听说,他过得并不好。事业上似乎遭遇了重大挫折,投资接连失败,加上之前几乎净身出户,早已不复当年风光。

情绪抑郁,酗酒度日,整个人消沉了下去。有以前共同的朋友偶然见过他一次,说他变得沉默寡言,眼睛里再也没有了光,才三十出头,鬓角却已有了白发。

他身边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女伴。不知道是终于对“寻找替身”这件事失去了兴趣,还是再也无法面对自己那颗早已千疮百孔、充满悔恨的心。

至于苏沁。

她的结局则更带了几分咎由自取的戏剧性。

她当年逼走我,以为自己终于能重新掌控陈序,却没想到彻底撕破脸皮后,陈序对她只剩下了厌恶和恨意,甚至将公司失败的一部分原因归咎于她的纠缠和算计。她什么也没得到。

她试图回头去找我父亲,那个一直偏袒她的父亲,却发现父亲的公司也因为一些决策失误和市场变化而摇摇欲坠,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无底线地满足她的挥霍。

更讽刺的是,父亲年岁渐长,开始念叨起我的好,念叨起外孙暖暖,对苏沁的任性和一次次捅出的篓子,也渐渐失去了耐心和包容。

后来,她似乎攀上了另一个有钱人,但对方家族势力庞大,根本看不上她这种背景复杂、心思不正的女人,只是玩玩而已。她试图用怀孕逼宫,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摆平,给了笔钱就打发了,成了圈子里的一大笑柄。

再后来,关于她的消息就越来越少了。有人说她拿着那笔钱去了国外,挥霍无度;也有人说她还在国内某个城市挣扎,但早已失去了当年的光彩和优越感,变得尖酸而憔悴。

曾经她最引以为傲、并用来不断打击我的那些东西,父亲的偏爱、男人的痴迷、众星捧月的优越生活,最终都像沙堡一样,在潮水退去后,坍塌得干干净净。

而我和暖暖,在我们面朝大海的小家里,过着简单却踏实的生活。我没有刻意对暖暖隐瞒他的身世,但也从不主动提及。他还太小,只需要知道妈妈爱他,就够了。

偶尔,在夕阳西下,牵着暖暖的手在海边散步,看着他被海风吹得红扑扑的小脸,听着他奶声奶气地指着天边的晚霞说“妈妈看,像棉花糖一样”时,我会想起过去那段如同噩梦般的日子。

心口那道深刻的疤痕依然在,但已经不再疼痛。

它提醒着我曾经有多傻,也多勇敢。

它告诉我,永远不要将自己的价值,寄托在另一个人的爱与认可上。

它也让我更加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独立的人格,热爱的事业,还有身边这个全心全意爱着我的小家伙。

浪潮一遍遍冲刷着沙滩,带走旧的痕迹,也带来新的贝壳。

过去,真的过去了。

而我,终于彻底挣脱了那片名为“苏沁”的阴影,真正地,只作为林柚自己,活在了阳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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