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内外，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界限分割。
门外，是闻风丧胆、绕道而行的京城百姓与探子，是深宫之中焦头烂额的皇帝与不断收到的噩耗，是各方势力暗流涌动的惊惧与算计。
门内，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暴风雨后的短暂宁静。
主屋中，炭盆驱散了雨夜的湿寒，橘黄色的灯火映照出几分暖意。
苏婉清坐在桌旁，手中捧着一杯热茶，却久久未曾饮用。她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坐在对面、正拿着一块干净布巾，仔细擦拭妹妹林晓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痕的林夜身上。
儿子的变化太大了。大到让她这个做母亲的，都感到一丝陌生和心惊。那挥手间屠戮千军、隔空点杀先天的手段，早已超出了她对武道的认知范畴。
但她更心疼的，是儿子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以及那冰冷杀戮之下，对家人毫无保留的守护。
“哥哥，”林晓仰着小脸，任由哥哥擦拭，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之前的恐惧似乎已被这难得的安宁驱散了不少，“你刚才在外面，身上冒的红黑色的光，好厉害呀！那是什么呀？”
小孩子心性，对强大而神奇的事物总是充满好奇。
林夜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
苏婉清也紧张地看了过来，她同样想知道，儿子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夜看着妹妹纯净无邪的眼睛，沉吟了片刻。他不想用谎言欺骗家人，但“杀戮本能”的真相太过惊世骇俗，也容易引人恐慌。
他放下布巾，伸出右手手掌，心念微动。
一缕暗红色的杀气，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自他掌心缓缓钻出，缭绕盘旋。它不再像对敌时那般暴戾狂躁，反而显得十分温顺，散发着微弱的红光，将林夜的掌心映照得有些诡异，却又带着一种奇特的美感。
苏婉清和林晓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又好奇地看着那缕仿佛有生命的气息。
“这是一种……力量。”林夜选择了比较模糊的说法，“它可以保护我们，让坏人不敢再欺负晓晓和娘亲。”
“就像……像戏法里的仙气吗？”林晓眨巴着眼睛，天真地问道。
林夜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他目光落在掌心那缕杀气上，心念再次一动。
只见那缕原本如同烟气般缭绕的杀气，开始迅速向内收缩、凝聚！其颜色变得越来越深，从暗红逐渐转向一种近乎纯粹的暗黑，形态也从气态，渐渐变得凝实，边缘开始清晰，散发出一种金属般的质感光泽！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那缕杀气，竟然在林夜掌心，凝聚成了一柄长约七寸、通体暗黑、造型古朴、线条流畅的——匕首！
这匕首并非实体，完全由高度压缩凝练的杀气构成，刃口处流转着令人心悸的寒芒，仿佛能切割万物。它静静地悬浮在林夜掌心之上，没有一丝重量，却散发着一种无坚不摧的锋锐之气！
凝气成刃！
这是林夜在吸收了众多高手（尤其是两名先天）的武道经验，以及对自身杀气掌控力大大提升后，自然而然领悟出的新技巧。将无形的杀气，凝聚成有形的兵刃！
苏婉清掩住了嘴，美眸中充满了震撼。她虽不习武，但也见识过神兵利器，可眼前这完全由“气”凝聚成的匕首，其散发出的锋锐与冰冷，远超她所见过的任何凡铁！
林晓更是张大了小嘴，发出“哇”的一声惊叹，伸出小手指着那柄黑色小匕首：“哥哥！它……它变出来了！好漂亮的小刀！”
漂亮？林夜失笑。这柄杀气之刃若是放在外界，足以让先天高手头皮发麻，在妹妹眼中却只是“漂亮的小刀”。
他心念微动，那柄暗黑匕首如同听话的精灵，缓缓飞向林晓，在她面前悬停。
“晓晓喜欢？”林夜柔声问。
“喜欢！”林晓用力点头，想伸手去摸，又有些害怕。
“别怕，它不会伤到你。”林夜控制着匕首，将刃口的锋锐之气完全内敛，只留下光滑冰冷的触感。
林晓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匕首的刃身。
入手冰凉，仿佛触摸的是最上等的黑玉，光滑而坚硬。
“真的哎！凉凉的，硬硬的！”林晓惊喜地叫道，最后一点害怕也消失了，好奇地把玩着这悬浮的“玩具”。
苏婉清看着这一幕，看着儿子脸上那罕见的、纯粹的温和笑容，看着女儿天真无邪的笑脸，心中百感交集。那足以带来尸山血海的恐怖力量，在儿子手中，却能化作逗弄妹妹的玩具。
这或许，就是儿子拼命想要守护的东西吧。
她心中的担忧和恐惧，在这一刻，悄然消散了许多。无论儿子变成什么样，拥有怎样的力量，他始终是她的儿子，是晓晓的哥哥。
就在这时，林夜眉头忽然微微一皱，心有所感。
他通过那柄杀气匕首，以及散布在侯府周围微不可查的杀戮感知，捕捉到了一缕极其隐晦、带着探查意味的灵觉波动，正试图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侯府。
这灵觉，不同于武者的真气感知，更加缥缈，更加精纯，带着一种……修仙者的味道！
玄天宗的人？
终于坐不住了吗？
林夜眼中寒光一闪，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对妹妹的温和笑容。
他手指微不可查地一动。
那柄正在被林晓把玩的暗黑匕首，刃尖处，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杀气无声无息地逸出，如同最敏锐的毒针，瞬间刺穿了虚空，精准地迎向了那道探查的灵觉！
府外，远处某座高楼的阴影中，一个身着道袍、面容清癯的老者猛地身体一颤，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眼中充满了惊骇！
“好凌厉的杀气！竟能直接伤我灵觉？！”
他不敢再多做停留，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府内，林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是笑着对妹妹说：“晓晓，这把小刀送给你防身好不好？不过要记住，只有在遇到坏人的时候，才能用它哦。”
他将那柄暗黑匕首的控制权，分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联系，烙印在妹妹的掌心。这匕首蕴含他的一缕本源杀气，关键时刻或可自动护主，至少也能震慑宵小。
“真的吗？谢谢哥哥！”林晓开心极了，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住那悬浮的匕首，爱不释手。
凝气成刃，既可杀敌万里，亦可护妹咫尺。
这，便是他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