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入仙道
意识如同沉在漆黑冰冷的海底，被无形的洋流裹挟着，一点点向上浮升。剧痛是首先回归的感知，左臂处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那片区域的神经，带来尖锐的抽搐。紧随其后的是全身骨骼的酸痛，仿佛被巨锤碾过一遍。然而，在这片混沌的痛苦之海中，却有一点奇异的、温煦的暖流，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微弱却坚定地守护着他的心脉，让那足以撕裂灵魂的痛楚不至于将他彻底吞噬。
戏子远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先是模糊一片，只有朦胧的光晕和晃动的人影轮廓。刺鼻的草药味混合着一种清冽的、如同雨后初晴空气般的淡香涌入鼻腔。他眨了眨眼，视线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段线条优美的下颌，肌肤莹白如玉。再往上，是挺翘的鼻尖，弧度精致的唇瓣微微抿着。最后，是一双深邃如星夜寒潭的紫色眼眸，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平静，垂眸看着他。
黑发如瀑，几缕发丝垂落，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带来微凉的痒意。
戏子远懵了。他发现自己并非躺在冰冷的地面，而是枕在一处异常柔软、带着温热体温的地方。视线微微下移，看清了自己所处的位置——他竟然枕在一位陌生少女的腿上！那深紫色的劲装衣料触感微凉，却奇异地没有让他感到不适。
“你醒了？”清冷的声音响起，如同冰珠落玉盘，带着一丝慵懒，“醒了还不起身，还准备躺多久？”
膝……膝枕？！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戏子远脑海中炸开！他全身的血液瞬间涌上头顶，脸颊烫得惊人，几乎要烧起来！他猛地一个激灵，如同被火燎到，手忙脚乱地想要撑起身体坐起来。
“嘶——！”左臂传来的剧痛让他倒抽一口凉气，动作瞬间僵住，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我不是在……”他慌乱地抬头，对上那双平静无波的紫眸，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巨大的惶恐。昏迷前的最后记忆碎片般涌现——宋浙狰狞的脸、手臂断裂的剧痛、坠落的失重感、那道撕裂天幕的紫色雷霆……
“是我救了你。”潇厌璃看着他苍白脸上因疼痛和窘迫交织出的复杂表情，语气平淡地陈述事实，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戏子远忍着剧痛，终于挣扎着坐起身，彻底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参天的紫阳树如同巨大的紫色水晶柱，枝叶间跳跃着微弱的电弧，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近乎粘稠的雷霆气息和草木的奇异芬芳。这里，正是那片令人望而生畏的禁区核心！
“难道这里是……禁区？”戏子远的声音带着颤抖，他记得戒律堂的严令。
“禁区？”潇厌璃微微歪了歪头，黑发如丝绸般滑落肩头，紫眸扫视了一下四周氤氲的紫色雾气，“你是说这里吗？”她唇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应该算是吧。毕竟，除了我，也没人会喜欢待在这雷霆暴乱之地。”她顿了顿，目光落回戏子远身上，带着一丝玩味，“你嘛，算是这些年为数不多，以这种姿态‘进来’的了。”
戏子远心中一凛，连忙强忍左臂剧痛，挣扎着想要跪下行礼：“感谢仙子救命大恩！小子……”
“不必。”潇厌璃抬手虚按，一股柔和的力道阻止了他的动作，“救你，不过举手之劳。”她的目光清澈，仿佛能洞穿人心，“刚才崖上发生的一切，我自然看在眼里。那宋浙颠倒黑白的嘴脸，瞒不过我。你不必害怕，我也不会因此事怪罪于你。”
戏子远心中巨石落地，巨大的感激和委屈瞬间涌上心头，眼眶微微发热。他没想到这位气息恐怖、身处禁区的神秘仙子，竟会如此明察秋毫。
“但是，”潇厌璃话锋一转，紫眸凝视着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看在我救了你，还替你接续了断骨的份上，”她指了指戏子远被紫色雷光包裹、固定在身侧的左臂，“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仙子请讲！”戏子远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只要小子能做到，万死不辞！”救命之恩，恩同再造，莫说一件事，便是十件百件，他也绝不会推辞。
潇厌璃看着他眼中纯粹的感激和坚定，紫眸深处掠过一丝满意，但随即，一丝极淡的、近乎羞涩的红晕悄然爬上她如玉的耳垂。她微微侧过脸，避开戏子远过于直白的目光，声音比刚才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
“就是……能不能……每天都来陪我修炼？”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那抹红晕更明显了些，“我总感觉……待在你身边……”后面的话仿佛卡在了喉咙里，她有些懊恼地抿了抿唇，干脆放弃解释，带着点蛮横的语气道：“哎呀，反正就是每天来我这就好了！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戏子远彻底懵了！每天陪着她修炼？他一个刚刚死里逃生、连丹田都没开辟的凡人，站在旁边看她这位能驾驭恐怖雷霆的仙子修炼？这画面……怎么想都诡异无比。他是在旁边呐喊助威？还是负责端茶递水？
“仙子……”戏子远挠了挠头，脸上满是困惑和为难，“您的好意小子感激不尽。可是……我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凡人啊！我连最基本的引气入体都做不到，体内经脉闭塞，丹田未开，根本无法修炼！待在您这样强大的修士身边，别说陪您修炼，恐怕只会碍手碍脚，甚至被您修炼时逸散的雷霆之力……误伤吧？”他说得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了对方。
潇厌璃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那点别扭的情绪消失了，精致的下巴微微一扬，紫眸中闪过一丝傲然和自信：“凡人？只不过是没有打通任督二脉，激活丹田气海罢了。这有何难？”她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指尖跳跃起一丝细小的、却蕴含着毁灭气息的紫色电弧，“我引极道之雷，便可为你强行贯通经脉，点醒丹田！这对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戏子远的心脏猛地狂跳起来！打通经脉！激活丹田！这意味着……他有可能踏上梦寐以求的仙途？！
“真……真的？！”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颤抖，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哼，我潇厌璃从不妄言。”她轻哼一声，随即神色转为严肃，紫眸紧紧盯着戏子远，“不过，你要想清楚。此法虽可行，但过程……会非常非常痛苦！极道之雷入体，如同滚烫的钢水在你经脉中奔流，冲刷杂质，强行开道！其痛楚，远超你断臂之痛百倍！一旦开始，便无法中止。你必须时刻保持清醒，若承受不住，立刻出声！切记不可强撑！否则，雷霆失控，不仅前功尽弃，你的丹田会被瞬间焚毁，经脉寸断！从此，便是真正的废人一个，永生永世与仙道无缘！你……可敢一试？”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戏子远心上。丹田被毁，永绝仙路！这后果，比死亡更让他恐惧！然而，娘亲咳血的面容，青石镇药铺掌柜的唾沫，宋浙那充满恶意的狞笑，还有自己面对欺凌时那深入骨髓的无力和屈辱……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飞速闪过！
变强！只有变强，才能改变这一切！才能讨回血债！才能守护自己在意的一切！
这念头如同熊熊烈火，瞬间焚尽了所有的犹豫和恐惧！
戏子远猛地抬起头，眼中再无半分迷茫，只剩下磐石般的决绝！他迎着潇厌璃审视的目光，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仙子！我不怕！我坚持得住！来吧！”
那眼神中的火焰，那毫不犹豫的决断，让潇厌璃紫眸深处也闪过一丝激赏。她不再多言，缓缓站起身，周身气势陡然一变！原本内敛的气息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苏醒，狂暴的雷霆之力在她体内轰鸣！
“好！既然你有如此魄力，那我便助你踏上这登天第一步！”话音未落，潇厌璃素手猛地高举向天！
“轰隆——！”
仿佛响应她的召唤，紫阳树林上空，原本平静翻涌的紫色雷云瞬间沸腾！无数道粗大的紫色电蛇疯狂游走、汇聚！一股令人窒息的天地之威轰然降临！狂风骤起，卷起漫天紫色落叶！
潇厌璃高举的手掌，如同掌控雷霆的权杖！狂暴的紫色电光从云层中被强行抽取、压缩，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如同液态紫水晶般的恐怖雷霆，缠绕在她纤细的手臂之上，发出噼啪的爆鸣，将周围的空间都灼烧得微微扭曲！那毁灭性的力量波动，让戏子远灵魂都在颤栗！
“抱元守一！心神沉入丹田！无论多痛，给我忍住！开始了！”潇厌璃清叱一声，缠绕着液态紫雷的手掌，毫不犹豫地、重重地印在了戏子远赤裸的背心！
“呃啊——！！！”
就在掌心接触背心的刹那，戏子远感觉自己整个人被投入了九天雷池！一股无法形容的、狂暴到极致的灼热能量，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破皮肤，蛮横地冲入他的体内！
那不是痛！那是毁灭！是焚烧！是凌迟！
狂暴的紫色雷霆如同决堤的洪流，又似无数头疯狂的雷兽，在他闭塞、脆弱的经脉中横冲直撞！所过之处，经脉壁被粗暴地撑开、撕裂！那些淤积了十几年、如同污泥般的杂质，在至阳至刚的极道雷霆面前，如同冰雪般被瞬间焚化、驱散！但这“清理”的过程，带来的却是千刀万剐般的酷刑！
戏子远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弓！全身的肌肉不受控制地疯狂痉挛！牙齿死死咬住下唇，鲜血瞬间涌出，顺着嘴角流淌。他想嘶吼，想翻滚，想逃离这炼狱般的痛苦！但脑海中仅存的清明死死拽着他——不能动！不能出声！否则，丹田尽毁！
汗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又在雷霆的高温下蒸腾成白气。他额头、脖颈、手臂上的青筋如同虬龙般根根暴起，剧烈地搏动着，仿佛随时会炸裂开来！他的脸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最后变成一种濒死的灰败。唯有那双眼睛，因为极致的痛苦和强韧的意志而布满血丝，瞳孔深处却燃烧着两簇不肯熄灭的火焰！
离丹田越近，那雷霆之力越是凝聚、越是狂暴！仿佛有无数把烧红的利刃，正一寸寸地、缓慢而残忍地捅刺、切割着他的小腹深处！那里仿佛被投入了一个滚烫的太阳，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焚烧殆尽！
“坚持住！只差最后一步了！守住心神！”潇厌璃清冷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他几乎被痛苦淹没的意识海中炸响！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戏子远体内经脉被强行开拓的惨烈，以及他灵魂在崩溃边缘的顽强挣扎。她眼中闪过一丝凝重，非但没有收力，反而心念一动，缠绕在手臂上的液态紫雷光芒暴涨，更加汹涌澎湃地灌入戏子远体内！
这是最后的冲刺！也是最凶险的关头！雷霆洪流如同怒龙，咆哮着冲向那最后、最顽固的关隘——丹田壁垒！
“给我——开！”潇厌璃低喝一声！
“轰——！”
戏子远只觉得灵魂深处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有什么坚固无比的屏障被生生撞碎！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生命本源的悸动，从他小腹深处轰然爆发！
与此同时，他贴身佩戴的赤阳吊坠，在无人察觉的衣物之下，骤然变得滚烫！一股古老、阳和、坚韧到不可思议的暖流，如同最忠诚的卫士，瞬间涌出，护住了那刚刚被强行轰开、脆弱不堪的丹田雏形，并迅速抚平了因雷霆蛮力冲击而带来的细微裂痕！这股力量温润无声，却完美地中和了极道雷霆最后的暴戾，使其转化为纯粹而温和的生机之力。
“结束了！”潇厌璃猛地收回手掌，缠绕其上的紫色雷霆瞬间消散。她脸色微微发白，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这番施为对她而言消耗亦是不小。
戏子远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整个人瞬间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离水的鱼。全身的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空虚和……轻盈感！
他清晰地感觉到，天地间游离的、原本对他而言如同幻影般的丝丝缕缕灵气，此刻正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主动地、温柔地透过他的皮肤毛孔，缓缓汇入他的身体，最终流淌向小腹深处那一片温暖、如同星云般缓缓旋转的……气海！
灵气！他在吸收灵气！
“感……感觉到了！灵气！它们在……在进入我的身体！”戏子远的声音沙哑而激动，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因为脱力而再次跌坐在地。
潇厌璃看着他那双因为激动而重新焕发光彩、甚至比星辰更亮的眼睛，冰冷的唇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真切的、带着成就感的笑意。她屈指一弹，一道柔和的紫色电光将戏子远轻轻托起，扶稳站好。
“恭喜你，戏子远。”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清晰无比，“从此刻起，你已不再是凡俗蝼蚁。你已成功开辟丹田气海，引气入体，正式踏入了修仙之路，成为了一名……练元一星的修士。”
练元一星！修士！这四个字如同洪钟大吕，在戏子远脑海中轰然回荡！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体内那微弱却真实不虚的气流，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感和新生感充斥着他的胸膛！他做到了！他真的踏上了这条路！
狂喜之后，是无尽的感激。戏子远看着潇厌璃略显疲惫却依旧清冷绝尘的容颜，看着她额角细密的汗珠，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他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从怀中（避开受伤的左臂）掏出自己那块虽然粗糙却洗得干净的布帕。
“仙子……”他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和无比的虔诚，“让小子……帮您擦擦汗吧？”
潇厌璃微微一怔。她素来不喜与人肢体接触，更厌恶凡俗气息。然而，看着少年那双清澈见底、盛满感激和一丝笨拙讨好的眼睛，感受着他靠近时，体内那因引动极道之雷而隐隐躁动、带来反噬痛楚的雷霆之力，竟再次如同被温煦的阳光照耀般，迅速平复下去，带来难以言喻的舒适……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戏子远心中一喜，小心翼翼地抬起未受伤的右手，用布帕极其轻柔地、一点一点地，擦拭着她光洁额角和鬓边渗出的汗珠。他的动作笨拙而认真，充满了敬畏。
每一次布帕的触碰，每一次指尖无意间划过她微凉的肌肤，潇厌璃的身体都会极其轻微地、不受控制地颤抖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如同幼兽呜咽般的轻哼。那并非痛苦，反而更像是一种……被触碰了敏感点、带着点酥麻的奇异舒适感。赤阳吊坠的力量，正通过戏子远的体温和接触，无声无息地抚慰着她体质深处的创伤。
“仙子，您这是……？”戏子远察觉到她的异样，动作顿住，有些惶恐地问道。
“无碍。”潇厌璃迅速压下心头那丝异样的涟漪，声音恢复了清冷，只是耳根的红晕却更深了些，“你继续。”她微微闭上眼，似乎是在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与舒适，体内因雷霆反噬带来的隐隐作痛，在这奇异的接触下，竟如同冰雪消融般快速褪去。
过了好一会儿，当戏子远擦完汗，潇厌璃体内翻腾的雷霆之力也已彻底平复。她睁开眼，紫眸中神光湛然，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甚至比引雷之前状态更好！
“好了。”她轻轻拂开戏子远的手，示意他停下，“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虽然之前宋浙喊过，但她还是想亲口确认。
“戏子远。”少年恭敬回答。
“戏子远……”潇厌璃轻声念了一遍，仿佛要将这个名字记住，“好，戏子远，记住你答应我的事，每天……都要来。可不要食言哦。”她紫眸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随即又带上一点威胁的意味，“若是食言……我可是会亲自去栖霞谷，把你抓回来的。”她挥了挥手，“走吧，戒律堂那几个老古板，估计快到了。”
戏子远心中凛然，连忙躬身行礼：“小子铭记于心，绝不敢忘！谢仙子再造之恩！”他深深看了一眼这片救了他、也改变了他命运的紫色树林，转身，忍着左臂的隐痛和身体的虚弱，朝着来时的方向，踉跄却坚定地走去。
看着少年瘦削的背影消失在浓郁的紫雾之中，潇厌璃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沉思和探究。她低头看着自己刚才被少年擦拭过的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奇异的暖意。
“奇怪……”她喃喃自语，紫眸中光芒闪烁，“这小家伙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引动极道之雷后，我本该承受更强的反噬痛楚……可他在身边时，那反噬之力竟如同被完全压制，甚至……反哺于我，让我损耗尽复，状态更胜从前？”她回想起引雷时戏子远体内最后关头爆发的那股中和雷霆的奇异力量，以及每次靠近他时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舒适感。
“难道……他是什么传说中的至阳圣体？天生克制万般阴邪雷霆反噬？”潇厌璃蹙起秀眉，随即又摇头，“不对，测其根骨，分明是凡俗之资……看来，得找个机会好好问问这小家伙了。”她打定主意，下次定要探个究竟。
“等等！”她忽然想起什么，指尖一弹，一道紫光包裹着一枚龙眼大小、通体赤红、散发着浓郁药香和温润热力的丹药，精准地飞向尚未走远的戏子远。
戏子远下意识接住，入手温热。
“这颗‘赤阳淬骨丹’你拿着。”潇厌璃清冷的声音传来，“晚上沐浴之时，将其捏碎，溶于水中，浸泡全身。此丹可助你巩固初开的丹田，淬炼体魄，洗去今日强行贯通经脉所留的暗伤隐患，对你大有裨益。”她顿了顿，补充道，“可能会有些灼热，忍一忍。”
戏子远握紧手中温热的丹药，心中暖流涌动，再次深深一揖：“谢仙子赐丹！”这才真正离去。
戏子远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线尽头，两股强大的气息便如疾风般掠至潇厌璃面前。光芒敛去，现出两位身着戒律堂玄色长老袍、面容肃穆的老者。正是之前被宋浙“请”来的长老。
“厌璃仙子。”为首一位面容清癯的长老拱手行礼，目光扫过周围被雷霆轰击出的焦黑痕迹，沉声问道，“方才听闻有外门弟子擅闯禁区，跌落至此，不知……”
“确有此事。”潇厌璃负手而立，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孤高，语气平淡无波，“一个名为戏子远的新入门凡人弟子，遭人陷害，跌落崖下。伤势颇重，断了一臂。”
两位长老闻言，神色一紧。
“不过，”潇厌璃话锋一转，紫眸淡淡瞥了他们一眼，“人，我已救治。断臂也已接续。此刻，他已无恙返回居所了。”
“这……”清癯长老眉头微皱，“擅闯禁地，按门规……”
“门规？”潇厌璃打断他，声音微冷，“此事乃是我允他入内，为我做些杂务。难道，我在这紫阳林静修，连召个外门弟子打杂的权利都没有了？”她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一股属于真我境强者的无形威压弥漫开来，让两位长老呼吸都为之一窒。
两位长老面面相觑，眼中都闪过一丝惊疑。允他入内？打杂？这借口……未免太过牵强。但潇厌璃的身份特殊，实力更是深不可测，其体质带来的隐患连宗主都礼让三分。她既然开口庇护，谁还敢多问？
“不敢不敢！”清癯长老连忙躬身，“既然是仙子允其入内，自然无碍。是我等多虑了。”他拉了一下旁边那位一直沉默、眼神中带着更深思虑的长老，“如此，便不打扰仙子静修，我等告退。”两人对着潇厌璃恭敬地行了一礼，化作流光迅速离去。
离开禁区一段距离后，那沉默的长老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宋浙那小子言之凿凿，说亲眼所见是戏子远贪图灵药，自己跳下……可潇厌璃却说……”
清癯长老摆摆手，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和淡漠：“一个凡俗弟子，一个真我境的‘雷煞’……你觉得，我们该信谁？又该追究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潇厌璃不闹腾，一个凡人弟子，是死是活，是冤是屈，又有什么打紧？走吧。”两人身影加速，消失在茫茫山色中。
……
栖霞谷，破败的茅屋内。
戏子远盘膝坐在那张硬板床上，小心翼翼地褪去上衣，露出精瘦却已初具线条的上身。左臂被一层坚韧的紫色雷光包裹固定，虽然依旧隐隐作痛，但断骨处传来麻痒的感觉，显然正在快速愈合。
他闭上双眼，摒弃杂念，努力回忆着访灵签中记载的最基础的引气法门。心神沉入小腹丹田。
很快，他便惊喜地“看”到了！在那片新开辟的、温暖的气海中央，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凝实、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星点，正如同呼吸般缓缓明灭！随着它的明灭，天地间丝丝缕缕的灵气，正源源不断地被吸引而来，透过全身毛孔，汇入气海，滋养着那颗小小的光点。
练元一星！丹田气海初凝，灵光化星！这是踏入仙途最坚实的第一步！
灵气在体内缓缓流淌的感觉，如同甘泉流经干涸的土地，带来难以言喻的舒泰和充盈感。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在欢呼雀跃，贪婪地吸收着这生命层次的蜕变能量。
“呼……”戏子远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睁开双眼。漆黑的眸子里，仿佛有星辰点亮，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明亮光彩！他缓缓站起身，感受着体内那股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流，下意识地握紧了右拳。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从拳心传来！虽然远不能开山裂石，但比起之前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凡躯，已是天壤之别！他甚至感觉，现在一拳挥出，足以打碎一块坚硬的青石！
“这就是……修真者的力量吗？”戏子远看着自己的拳头，喃喃自语，脸上充满了震撼和狂喜，“这感觉……太棒了！”他忍不住在狭小的茅屋内挥动了几下拳头，带起微弱的拳风。
力量！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力量起点！
激动的心情如同岩浆般在胸腔中翻涌。他猛地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茅屋的破顶，投向了遥远的天际，投向了记忆深处那片贫瘠的土地——黑石村。娘亲苍白的面容，地上那片刺目的猩红，掌柜们冷漠鄙夷的嘴脸，宋浙那令人作呕的狞笑……一幕幕画面清晰无比地浮现。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狂喜，渐渐沉淀为一种冰冷刺骨的坚毅和刻骨的恨意！
“练元一星……只是开始！”他对着虚空，如同立下血誓，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待我突破元者境……必归故里！”
“你们……给我等着！”
“所有的债……我要亲手……一笔一笔……讨回来！”
茅屋内，油灯如豆，将少年挺立的身影投射在斑驳的土墙上，拉得很长，很直。那身影里，孕育着破土而出的新芽，也燃烧着足以焚尽过往屈辱的复仇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