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了赵立军，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
最先感受到变化的是在“夜明珠”。马老三依旧客气，结钱也爽快，但那种客气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疏离和审视。刘强的话也少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偶尔跟我们开开玩笑，交代事情时语气变得公事公办。显然，赵立军或许没有明说，但马老三这种老江湖，肯定嗅到了我和赵立军之间那点微妙的变化。一个不肯依附赵立军的愣头青，在他眼里，利用价值还在，但风险也增大了。
团队内部的氛围也有些凝重。王虎对我拒绝赵立军有些不解，私下里跟李维嘀咕：“跟着军哥多好，名头响，办事也方便……”李维则看得更远，他支持我的决定，但也忧心忡忡：“默哥，赵立军那边，我们得防着点了。”
只有阿杰，依旧沉默地擦拭着他那些越来越精良的“工具”，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他的存在，像一根定海神针，让躁动的团队能保持一丝冷静。
我们知道，必须尽快壮大自己。在李维的筛选和小豆丁等人的穿针引线下，我们陆续接触了几个目标。一个是高二的体育生，叫孙鹏，和王虎关系不错，家境贫寒，性子直，讲义气，力气仅次于王虎。另一个是隔壁技校的，叫吴建国，和阿杰同校但不同班，家里是开修车铺的，对机械极其在行，人也机灵。经过几次试探和观察，感觉人品靠得住，便陆续吸纳进来，团队从四人扩充到了六人。人多了，开销也大了，“夜明珠”的收入显得愈发重要。
就在我们努力站稳脚跟的时候，麻烦找到了“周记台球厅”。
这天下午，我们刚放学来到“周记”，就发现气氛不对。厅里没什么客人，周老板脸色难看地坐在柜台后，地上有摔碎的烟灰缸和散落的台球。长头发那伙人又来了，而且这次，他们不是来玩的。
“周老板，考虑得怎么样了？”长头发叼着烟，一只脚踩在翻倒的椅子上，语气嚣张，“这‘管理费’，你交是不交？”
管理费？我眉头一皱。这分明是保护费！看来西关老猫那边，一直没有放弃这块地盘，之前是被我们顶了回去，现在看我们在城南那边也立住了脚（他们可能不知道内情），觉得是个麻烦，想先从我们起家的地方下手，断我们根基？
周老板闷着头抽烟，不说话。
“哟？陈默？你们也在啊？”长头发看到我们进来，故意拉长了声调，脸上带着挑衅的笑，“怎么？这破台球厅，你们也看得上？还是说，这里也是你们罩的？”
他这话是故意说给周老板听的，想挑拨离间。
我走到周老板身边，问道：“周老板，怎么回事？”
周老板叹了口气，低声道：“他们……要收钱，一个月五十。”
五十！这在当时是笔巨款，几乎能要了一个小台球厅大半的利润。
“这钱，不能给。”我看着长头发，冷冷地说。
“陈默，这里没你事！”长头发脸色一沉，“别以为在城南混了几天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这是西关！是老猫哥的地盘！”
“我不管这是谁的地盘。”我上前一步，盯着他，“‘周记’的规矩，是我立的。这里的秩序，是我在维持。想收钱，问过我。”
王虎、孙鹏立刻站到我身后，吴建国也机灵地挪到了门口附近。阿杰则悄无声息地靠近了放清洁工具的角落，那里有拖把和长柄扫帚，必要时也是武器。
长头发看着我们人多，而且个个眼神不善，气焰稍微收敛了一点，但嘴上还不服软：“行！陈默，你牛逼！我看你能罩到几时！我们走！”
他带着人，再次灰溜溜地走了。但我知道，这次和以前不同。他们来收管理费，意味着西关老猫正式将我们视为需要清除的障碍了。下一次来的，恐怕就不是长头发这种小喽啰了。
长头发走后，周老板看着满地狼藉，愁容满面：“小默啊，这……这以后可怎么办？老猫那人，不好惹啊……”
我理解他的担忧。他只是个想做小生意的老实人，卷进这种纷争，随时可能血本无归。
“周老板，你放心。”我安慰他，“这事因我而起，我会解决。以后他们再来，你直接让他们找我。”
安抚好周老板，我们几个聚在角落，心情沉重。西关老猫的正面压力来了，赵立军那边态度不明，我们看似在两个场子都站住了脚，实则腹背受敌，根基不稳。
“默哥，老猫要是真派硬点子来，台球厅这边……我们守不住。”李维冷静地分析。这里毕竟是我们起家的地方，但位置暴露，缺乏纵深，一旦对方来的人多，我们很容易被堵在里面。
“不能硬守。”我沉吟道，“得想个办法，让他们不敢来，或者来了也占不到便宜。”
一直沉默的阿杰突然开口：“钉子。”
我们都看向他。
阿杰从挎包里掏出几颗大小不一的、生锈的铁钉，放在桌上：“撒在门口，或者……放在他们车座上。”
他的方法简单，甚至有些阴损，但无疑非常有效。铁钉撒地，能扎车胎，也能扎脚。放在摩托车座上，一旦坐下去……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这是一种低成本、高威慑的防御手段，充满了底层挣扎的智慧和狠辣。
王虎眼睛一亮：“这主意好！看那帮孙子还敢不敢来！”
李维皱了皱眉，但也没反对。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
“可以试试。”我点了点头，“但要做得隐蔽，不能留下把柄。”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提高了警惕。白天轮流派人留意台球厅附近的动静，晚上则由阿杰和吴建国这两个对机械和机关最在行的人，负责在台球厅关门后，在周围布设一些“小礼物”——不仅仅是铁钉，还有用细线绊索连接的空易拉罐（充当警报器），甚至在一些隐蔽的角落撒上机油。
同时，我们也加紧了团队的磨合和“训练”，主要是王虎和孙鹏练习力量和抗击打，李维和吴建国负责情报和后勤，我和阿杰则琢磨着在各种环境下如何利用身边物品和地形进行对抗。
我们知道，西关老猫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下一波风暴，很快就会到来。而这一次，我们不能再指望任何人的“碰巧路过”。
我们必须靠自己，像阿杰布下的那些钉子一样，牢牢地钉在这里，扎进任何敢于伸过来的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