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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获得《葬经》传承后的三日,是林枫人生中最为煎熬,也最为决绝的三日。

白日里,他如常出现在人前,甚至比以往更加“积极”地准备着明日那场众所周知的“种道仪式”。他主动向林镇岳请教灵力运转的细节,与族中兄弟切磋演武,甚至在父亲林战天面前,也流露出几分对“仙缘”的“期盼”与“紧张”。这一切,都是为了掩盖他暗中进行的、足以颠覆一切的准备。

他清楚地知道,叶倾仙的耐心已经耗尽,任何异常的举动都可能招致即刻的毁灭。他必须在最后关头,行险一搏。

真正的准备,在深夜。

他选定了后山那处人迹罕至的枯涧。这里曾是家族废弃的一处小型矿脉,矿脉枯竭后,只留下嶙峋的怪石和一片死寂,灵气稀薄至极,连野兽都很少踏足。然而,这种荒芜与死寂,却正符合《葬经》所需的环境。

是夜,月隐星稀,山风格外凛冽,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

林枫避开所有可能的眼线,身形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枯涧深处。寻了一处背风的石窟,他盘膝坐下,冰冷的岩石触感让他激荡的心绪稍稍平复。

“葬胎之境,需引葬土之力,以身为墓,埋葬旧我,孕育新生……凶险万分,九死一生……” 总纲中的警示言犹在耳,字字千钧。但林枫的眼神在黑暗中却亮得惊人,那是一种挣脱牢笼前,野兽般的决绝。他已无退路,身后即是万丈深渊。

他依照法门所述,手捏一个奇异古怪、仿佛蕴含埋葬真意的法印,精神高度集中,摒弃了对天地灵气的感应,转而全力去感知那弥漫在荒芜之地、沉淀在死亡之中的“葬土之力”。

起初,四周一片死寂,唯有风声如同怨灵呜咽。但渐渐地,随着他精神意念以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不断延伸、呼唤,他开始“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那不是温暖的、充满生机的灵气,而是丝丝缕缕、如同灰色寒冰雾气般的气流。它们弥漫在岩石缝隙间,沉淀在泥土深处,充满了腐朽、衰亡、终结的意韵。它们对林枫这个试图“沟通”它们的活物,带着一种本能的排斥与侵蚀性。

“就是它们!” 林枫心中一凛,不再犹豫,运转《葬经》法门,尝试引导一丝最为微弱的灰色气流,纳入体内。

“嗤——”

那丝葬土之力刚一人体,林枫便感觉如同将一道冰冷的、带着无数锈蚀锯齿的刀片塞入了经脉!剧痛瞬间爆发,远超以往任何一次灵力冲刷!这力量冰冷而死寂,所过之处,经脉仿佛被寸寸腐蚀、冻结,原本充盈的生机都在快速流逝,带来一种令人恐慌的虚弱感!

“呃啊!” 林枫闷哼一声,额头、脖颈处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衣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几乎要本能地中断这自杀般的行径,那剧痛几乎摧毁他的意志。

但就在这意识即将被痛苦淹没的刹那,他脑海中那源自幻梦、能窥见“真实”的奇异感知,被这股逆乱、死寂的力量强烈触动!一种模糊但极其关键的“指引”瞬间浮现——并非阻止他继续,而是以一种近乎本能的方式,让他“看清”了体内能量冲击最猛烈的节点,以及在那狂暴混乱的能量流中,如何扭曲路径,险之又险地避开几处修炼要害,守住心脉与丹田最后一丝生机的那条“缝隙”!

这感知来得突兀而神秘,仿佛是他自身求生本能与那奇异感知结合产生的奇迹。林枫不及细想,在生死关头,他选择了相信这份指引!他强行凝聚溃散的意志,依照那“指引”,扭曲着几乎要失控的葬土之力,引导其沿着一条更加扭曲、痛苦,却似乎能保住性命的路径,艰难地导向丹田。

过程如同千刀万剐,凌迟之痛不过如此。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皮肤表面浮现出不正常的灰败之色,嘴角不断溢出血沫,那是内腑受创的迹象。但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却燃烧着疯狂的执念与不甘,死死支撑。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当那一丝微弱却无比凝练、带着终结气息的灰色气流,最终如同涓滴汇海,艰难地汇入他丹田,并缓缓盘旋,形成一个微不可查、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微小漩涡时,周身那蚀骨灼心的剧痛,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林枫再也支撑不住,直接瘫软在冰冷的岩石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脏腑的抽痛。他感觉身体像是被彻底碾碎后又被勉强拼接起来,无处不在传递着虚弱与痛苦的信号。

内视之下,丹田内那原本璀璨夺目的九品道宫依旧存在,散发着磅礴的灵力。但在其下方,一个微小的、缓缓旋转的灰色葬力漩涡已然成型——葬胎雏形!

成功了!尽管只是凝聚了一丝微不足道的雏形,体内也因此受了不轻的内伤,但这意味着,《葬经》之路,并非虚妄!他真正触摸到了这条逆天之路的门槛!

然而,他还来不及品味这丝喜悦,便猛地察觉到,自己原本如臂指使的精纯灵力,此刻运转起来竟有些滞涩,与那缕葬力隐隐形成了排斥之感。光暗同存,阴阳互逆,其路维艰。

他挣扎着坐起,尝试调息疗伤,却发现脑海中那奇异的感知在他成功凝聚葬胎后,似乎消耗过大,再次变得晦暗不明,无论他如何集中精神,都难以再次清晰地捕捉到。

拖着疲惫重伤的身躯,林枫如同夜行的孤狼,悄无声息地返回自己的院落。

接下来的两日,他深居简出,借口为种道做最后准备,需要绝对静心,实则是在暗中疗伤,并小心翼翼地熟悉、掌控那缕微弱的葬力。他发现自己对周围环境中的“死寂”与“恶意”变得异常敏感,院中那几盆本就因之前警告而萎靡的“凝神草”,在他靠近时,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彻底枯黄败死,生机被那葬胎雏形无形中汲取。

更让他心头发紧的是,夜里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不再仅仅是模糊的感应。他几次在打坐中惊醒,清晰地“感知”到窗外有冰冷的、充满恶意的视线扫过,如同暗处毒蛇的信子,带着毫不掩饰的、精准锁定他的杀意。

危机,正在步步紧逼,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

第三日,深夜。距离种道仪式,仅剩最后几个时辰。

林枫正在榻上假寐,体内葬力与灵力依旧未能调和,气息有些紊乱。突然,他丹田那微小的葬力漩涡猛地一颤,传递出一股极其强烈、冰冷刺骨的危机预警!这预警并非来自听觉或视觉,而是直接作用于他对“死意”的感知!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道模糊的、几乎与夜色完全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没有实体的鬼魅,毫无征兆地穿透了静室的窗户!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只有一股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杀意,如同出洞的毒蛇,锁定林枫的咽喉,一道乌光悄无声息地疾射而来!速度快到极致!

这一击的威力,远超筑基范畴,那冰冷的压迫感,至少是神通境修士的手笔!而且对方隐匿手段极高,若非葬力对“死意”和“恶意”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感知,林枫根本无从察觉!

生死关头,林枫全身汗毛倒竖!他来不及思考,身体本能地向后猛地一仰,同时体内那缕微弱的葬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在身前布下了一层薄薄的、几乎看不见的灰色屏障。

“噗!”

乌光击中灰色屏障,发出一声轻微的、如同强酸腐蚀般的异响。屏障瞬间破碎消散,但也让那乌光微微一顿,慢了至关重要的一刹那!

就是这刹那!

林枫险之又险地偏开了脖颈,乌光擦着他的颈侧飞过,带起一溜血珠,火辣辣地疼!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乌光上附着的、阴冷蚀骨的力量,几乎冻结了他的血液。

一击不中,那黑影似乎有些意外于林枫竟能察觉并做出反应,但动作毫不停滞,身形如烟似雾,再次融入黑暗,瞬间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唯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冰冷杀意,以及林枫颈侧那道细细的、泛着灰气的血痕,证明着刚才并非幻觉,而是真真切切的死亡擦肩而过。

林枫背靠冰冷的墙壁,心脏狂跳,冷汗涔涔而下,瞬间打湿了内衫。刚才那一刻,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降临!若非刚刚修出的葬力,他此刻已是一具尸体!

“灭口……果然是灭口……” 他抚摸着脖颈上那传来刺痛和冰冷感的伤口,眼神冰冷彻骨,再无半分侥幸。叶倾仙,或者她背后的仙族,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要用最直接的方式,在他种道之前,抹掉他这个“不安定因素”!

他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劫后余生的恐惧,仔细检查现场,却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对方手段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如同专业的刺客。

就在他心神不宁,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应对这无处不在的杀机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如同夜枭低鸣,突兀地在窗外响起:

“铲子不利,挖不动坟,反倒会埋了自己……”

林枫猛地抬头,只见守阁人林陨那干瘦佝偻的身影,不知何时竟如同鬼魅般站在了他院中的阴影下,浑浊的双眼在黑暗中似乎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身,步履蹒跚地消失在浓郁的夜色里,留下林枫一人,面对满室的冰冷、残留的杀机,以及那迫在眉睫、关乎生死的最终抉择。

时间,已经不再是不多,而是迫在眉睫!自斩道宫,必须在今夜完成!

他的目光,穿透夜幕,投向了后山那栋孤寂的藏经阁。那里或许是林家范围内,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有一线生机的地方。然而,林陨那句意有所指的警告犹在耳边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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