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俩谈不拢,二夫人气得叫他滚,往后不准他踏入半步。
所以他在门口站了半晌。
“你那个如夫人呢,怎么不带了过来?”
彼此坐下,二夫人问。
这句倒不是挑刺。
穆姜既然跟了周元慎,往后她也该时常到婆母跟前请安。
周元慎却道:“她一个妾室,娘不必抬举她。”
妾是没有资格到婆母跟前“晨昏定省”的,这是儿媳妇该做的。一般人家的妾,只关在她小小院落里,从此与世隔绝。
妾室只需要去给主母请安,也就是程昭。
二夫人诧异:“都说是如夫人……”
“‘如夫人’不是妾么?”周元慎反问。
二夫人:“……”
她没说什么,二老爷也没发话,一旁八岁的周元祁点点头:“这话不错,很通世俗礼仪。妻便是妻、妾便是妾,纲常不能乱。你进益了。”
众人:“……”
二夫人想,她这都养了些什么玩意儿?
三个儿子,没一个像儿子,不是像爹就是像祖宗。
说了几句话,周元慎站起身:“祖母有事同我说,去那边用晚膳。”
二夫人:“又有什么事?”
二老爷笑道:“让他去吧。家里诸事、还有朝廷差事,他够忙的。”
二夫人不再说什么。
周元慎走出门,想起有件事忘了跟父母提,应该说一声的。他转过身,便瞧见从东边小径上走过来一群人。
为首的女子高挑纤瘦,身后跟着几名丫鬟。
周元慎没有细看。周家的主子不算多,谁什么模样他记得,这位陌生。
毋庸置疑,是皇后指给他的那位夫人。
他听穆姜说过几句。
还说他母亲已经被新夫人笼络了,把传家宝的翠玉镯子送给了她。还被太夫人当众承认。
这些琐事,没什么意义。
他不感兴趣,周元慎转身走了。
程昭也瞧见了他背影。余光一扫,若无其事收回来,她进了绛云院。
二夫人口直心快。
她瞧见了程昭,便说:“他刚走,你才来。可遇到了?”
“远远瞧见一个人走远,往正院那厢去了,想着是国公爷。”程昭道。
二夫人说完就后悔。
她生怕程昭对着她诉苦,说自己备受丈夫冷落,还要把“皇后赐婚”拿出来说道。
然而,程昭说完这句话,很自然说,“儿媳的小厨房做了酸萝卜鸭子汤,请父亲、母亲尝尝。”
又逗小孩,“五弟有口福了,多喝一碗。”
周元祁高冷扬头,不搭理人;二夫人松了口气。
二老爷一直记得旁人说,儿媳与公爹从不碰面。可他头一回当公爹,而他这个儿媳利落大方得很,自然而然就熟悉了,不尴尬,他也没顾上避嫌。
“这是什么鸭汤?”他好奇问,“我们没吃过。”
“是吴郡的吃法,我娘家秋冬总烧来吃,降燥又滋补。”程昭道。
丫鬟捧上一个大食盒,里面裹着一只盖罐。
程昭为公婆与小叔子布菜。
二夫人还没有习惯拿婆婆的威仪。她出身武将门第,自由惯了,看不惯淑女们矫揉做作,对程昭也没太多规矩。
“坐下吧,一起用膳。”二夫人说。
程昭应是。
酸萝卜鸭汤很好喝,比二夫人想象中更鲜美,酸味不太明显。
挑食的周元祁一骨碌喝了半碗,又把里面的鸭肉挑出来吃掉。要知道,他素来刁钻,从不吃汤里的肉。
寝不言、食不语,大家沉默着用过了晚膳。
晚膳后,程昭服侍二夫人净手漱口后,就起身告辞了。
半句没提周元慎。
周元祁也回自己院子去温书了。
晚夕歇下,二夫人还对丈夫说:“别说,这些清门淑媛也是有些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