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8、
拐过三五个路口,回到典当铺。
这两天时间,我倒是闲的慌。
也就接待了几个首富,几个影帝,还有几个实在想进步的。
林峰销声匿迹了许久。
再见到他的时候,是在报纸的版面头条,彩印着一行大大的红字:
“天纵集团CEO林峰出面辟谣,遭遇车祸只是轻微擦伤,并无大碍!”
并无大碍吗?
鞋子都飞了。
人还活着就已经算是万幸了。
我不信他这一场车祸只是轻微擦伤。
果然当天晚上,林峰就再次找到了我。
他的脸色相当难看,裤裆鼓鼓当当。
在典当铺里,我就是全能的,通过透视,我看到了林峰当前的事迹情况。
那一场车祸,林峰确实没受多种的伤,那辆飞驰的渣土车不偏不倚,撞废了他的男性功能和泌尿系统。
谁能想到现在的林峰,表面上光鲜亮丽,实际他的高奢西裤里,兜着纸尿裤?
“你说收走我的爱情,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
很显然那,林峰是来兴师问罪的。
“你是来做生意的,还是来售后的?”
“我们典当铺的东西,一旦售出,不退不换。”
“至于你所谓的手段,合同里写的清清楚楚,不管是什么方式收走你的爱情,你都要受着。”
我靠在太师椅上,静静看着眼前的男人有苦说不出,有怒不敢发。
“可你们这是犯罪!”林峰带着警告的意味说道。
“不好意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犯罪?撞你的人难道是我?”
“那只是一场普通的车祸,又恰巧把你撞废了而已。”
“如果你这都要把我归结为犯罪的话。”
“那我问你,你一开始想典当妻子的生命又算什么?”
我的指节不紧不慢敲击着桌板。
说到最后,我不自主把声音给抬高了几分。
林峰已经废了,不过我仍旧有些不满足。
他这样的人,仅仅只是落得这么个下场,实在太便宜了。
于是我又开口为他深挖了一个坑:
“你的愿望已经完成了,要是没别的事情的话,可以离开了。”
“完成?我完成了个屁!老子现在都不是男人了,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我还能怎么玩?你回答我!”
“你也是个男人,你应该知道我的苦!”林峰死死瞪着我。
9、
“我不知道你的苦。”
“不过我有义务提醒你一下,你留在万事典当铺的时间不多了。”
“要是想做生意,请尽快说出你的诉求,我们也好开价。”
时间不早,我也有些累了。
在林峰这个不值钱的东西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让我觉得今晚的夜班上的实在有些亏。
林峰忿忿苦笑两声:
“是,我是承认你有点能量。”
“让秦颂那娘们跟我离婚,让天纵集团成为我的产业。”
“那我要求现在让我身体健康,你能做到吗?”
我再次扫过林峰,盘算起他身上有价值的东西。
没有了我的帮助,现在的他一无是处。
钱,权,我要多少有多少。
青春美貌?这种东西,我为什么不去跟当红小生小花讨要?
我现在什么都不缺。
唯一少的,就是痛苦。
在林峰来此之前,就有一位富商花重金跟我要一份痛苦。
他实在太成功了。
每天都是醉生梦死,纸醉金迷。
觉得自己过于沉溺快乐实在不是好事。
这种事情,是需要对比的,不然迟早有一天,会变得麻木不仁。
“你愿意拿你的痛苦,来换下半身的健康吗?”我眯着眼,给林峰挖了个坑。
他连连点头:
“痛苦?”
“你这一次没坑我吧?”
“老实说,你这一次又想用什么方式收走!”
林峰捂了捂脑袋,很明显的心有余悸。
但他已经无法继续思考更多东西了。
裤子里的尿不湿已经无法再兜住什么,尿液沿着裤腿滴滴答答流进鞋子。
林峰自尊性相当强烈。
刚获得年少有为的评价,成为了一个集团的总裁,在他眼里我又是个外人。
在外人面前失禁,相当于把他的脸给丢到了地上踩。
“当场交易,我不会再耍什么手段了。”
“好,我答应你。”林峰再一次急不可耐签下了典当合同。
“没了痛苦,我的人生是不是就只剩下爽了。”他的脸上写满了兴奋。
10、
我抽走林峰痛苦的一瞬间。
他佝偻的背值了起来。
扭曲的表情也变成了快意。
林峰大步流星走出典当铺,不断欢呼。
我取出林峰那份痛苦,开始抽丝剥茧,一种一种分开:
生理性的,很好理解,疼痛,酸胀,累,头晕目眩…
心理上的,害臊,抑郁,焦虑,对未来的担忧…
这项实验要是成功,我的典当铺里的商品又能多出一个种类。
11、
林峰在失去痛苦后,彻底走上了糜烂的道路。
如果说,刚上任总裁的他,还有几分脸面,打算做出些许成绩的话,那现在的他,完完全全还不如一个街头混子。
他是个管不住下半身的动物。
每天带着不同的女伴出入高档酒店。
从一开始的一两个,到后来的三四个。
林峰沉迷在快感中无法自拔,以至于他开始贪婪更高级的爽。
交配不能给他的,就通过赌博寻求。
天纵集团的股份一落千丈。
公关部不止一次希望林峰能出面澄清。
只要林峰能出个镜,露个脸,那他们就有一万种方法洗地。
找几个营销号,找几个不良媒体。
说干坏事的都是AI合成的,要是再敢造谣,势必追求法律责任。
但林峰拒绝了。
相当于饭喂到嘴边,被他反手打翻,甚至还在社交媒体上公然表示:
“对,没错,就是我干的。”
林峰现在没有焦虑。
所以就算损失再多的钱,他也无动于衷。
至于羞耻心,就更不用说了。
让林峰原先明面上的体面荡然无存,彻底变成了一个没脸没皮的混无赖。
他沉溺在花天酒地的名利场上质问我:
“你说的后悔在哪里?”
“我说的后悔在这里。”我取出收购书。
股价下跌后,我开始大量回笼资金,进行抄底。
没过多久,天纵集团又再次回到了我的手里。
林峰看了看我,脸色平静,嗯了一声。
他现在没有了愤怒,没有了嫉妒,痛苦带走了那些不良情绪。
他知道现在自己该骂我,该求我,但他没有。
“嗯,你挺有钱的,但没什么用,我现在就是享受享受,等我奋起直追了,天纵集团还是会回到我的手里。”
“你应该还不知道我的能量吧?”林峰语气平淡。
他知道,现在应该生气了,应该激动了,但胸膛里的心就跟死了一样,丝毫不起任何波澜。
林峰扑克一甩,牌面打开,又是一场大输特输:
“林总,你欠了那么多债,该还了吧?”
“还债?什么还债?我没有钱还什么债?”林峰满眼茫然,脸色木讷。
债主眼里,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12、
“驴日的东西,这么大个总裁,一分钱没有?”
林峰摇头。
“你要点脸不要?”
“脸是什么?”林峰继续茫然。
这一回,他是真不知道脸是什么。
债主问我要钱,但我俩离婚了,我没有义务替林峰还一分债务。
他们把林峰打了一顿,当着我的面挑断了左手手筋,直到警察赶来,他们骂骂咧咧留下一句:
“一个月,一个月里还不上债,老子剁了你一手一脚!”
他本该哭,本该求饶,本该害怕的。
但这些都属于痛苦的一部分。
现在林峰把痛苦给抽离了,他只能捂着伤口,站在原地,愣愣等着警方赶来。
警察赶到的时候也惊了。
林峰毕竟是风云人物。
现在沦落到这幅模样,得了重伤,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警察顺手给他带进去做了个尿检。
林峰停在了赌博这一步,幸好,他没有干更深的坏事。
12、
但因为痛苦的缺失,让林峰体会不到任何快感。
他再次找到了我。
这一回,他想要赎回自己的痛苦,他想要平掉自己的赌债。
“掌柜的,我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
“你可以把【痛苦】还给我吗?我不玩了,我想退场!”
林峰跪在门前,紧咬着牙,额头上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不想玩了?”
“想做普通人了?”
“好啊,我可以成全你。”面具下,我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曾经有无数人都止不住的想找我退场。
想赎回自己的东西,成为一个普通人。
但他们都失败了。
但凡能克制住自己欲望的人,都是有大毅力的,有这种品德的,大多靠自己也可以过上不错的生活。
“谢谢掌柜,谢谢掌柜。”
“你这一次想要什么,尽管拿去,只要能让我回到原来的日子就可以。”
“最好,最好是可以复婚。”林峰最后的声音很小,但我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复婚?
亏他还有脸说的出来。
“复婚就别想了,你的赌债,会自己平掉的。”
“我把【痛苦】还给你,好好过你为数不多的日子吧?”我拍了拍手,把装在瓶子里的痛苦情绪交还给林峰。
一瞬间,他整个人像极了一条被开水烫过的虫子,蜷缩在地。
额头上的冷汗更加密集,牛一样的喘息回荡在典当铺里。
林峰捂着自己手上的伤口,喉咙里不时发出“嗬嗬”的声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为数不多的日子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理他。
生意做完,收起铺子,回家睡觉。
万事典当铺就这么消失在了街头,只留下一个半死不活的林峰在地上不断哀嚎。
13、
林峰的手筋虽然被接了回来,但也只能维持正常的行动而已。
林峰出院的那天,是我重回天纵集团CEO的日子。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他站在我的眼前,眼球布满猩红血丝,下巴上是还没剃干净的胡渣。
他是来找我借钱的:
“秦颂,帮我平掉赌债好吗?”
“我改好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来烦你了。”
这么大的场合。
林峰就赌我下不来台。
他果然没有按照我的指示去好好活着,而是再次回来作妖。
我摇摇头,眯着眼,语气冰冷。
事到如今,有些事情我也应该跟林峰摊牌了:
“林峰,你躲不掉的。天纵集团不是你的,但你欠下的赌债却是逃不掉的。”
“掌柜的难道没跟你说吗?你的赌债自己会消掉的,你为什么不听呢?”
林峰瞪大双眼,希望从自己身体里勾起一丝惊疑,却还是吐出一句:
“你怎么知道?”
突然,林峰似乎想到了什么,朝我问道:
“你,你是不是也去了那个典当铺了?”
“不然凭你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打拼的下这么大的集团,你一定是拿什么东西去换了。秦颂,你真不要脸!”
“我说呢,原来你也跟我一样贪婪,一样下贱。”
“你躲不过的,你跟我一样脏,迟早有一天,你也会变得跟我一样!”
14、
林峰没有哭喊,没有吵闹,在散会后,四下无人,他找到了我,恶狠狠放下狠话:
“秦颂,你听我的,在那个典当铺里换来的东西你永远都把握不住的!”
“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样,你把集团变卖掉,咱们一人一半,我照顾你,你就安心做富太太好吗?千万不要想着打拼了!”
说一千道一万。
林峰还是看上了钱。
我的打拼跟他的打拼难道是一回事吗?
他在获得集团后,开始吃喝嫖赌,败光了所有家产。
打了江山,丝毫没有一点坐好江山的觉悟。
我摇摇头:
“从你把我当成一个工具,当成你上位的阶梯,你甚至还想让我死的时候,你已经不配站在我面前了。”就在这一刻,我跟林峰彻底表明身份。
从始至终,我就没上过牌桌。
我就看着林峰在我面前宣泄自己对我的不满。
我就静静把这些情绪记录下来,作为他不爱我的证据。
不可一世的林峰终于在这时候彻底愣住,他带着无措看着我,语气颤抖:
“你怎么知道?”
“这些事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个该死的掌柜告诉你的是不是?”
“狗东西,生意人的诚信呢?说好的保密呢?”
林峰用他平淡的语气谩骂着,一个劲地表达自己的愤恨。
我甩出手提包,告诉他:
“自己打开来看看,这里就是你曾经嘲讽过我的全部家当。”
林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颤抖着手打开包裹。
里面赫然是我身为掌柜的面具和那一身墨黑色长袍。
“秦颂!你该死!”
“我是你丈夫,你怎么可以做局坑我!”
“你太让我感到恶心了,十年感情,居然只是你做生意的筹码!”林峰朝我大吼着,朝我扑来。
“秦颂!你这个贱人!”
“你没脸指责我,因为你跟我一样脏,一样可憎!”
门外传来一阵爆响。
林峰的债主破门而入。
“一个月时间到了。”
“我说过,再还不上,老子是要砍你手脚的。”
15、
“秦总,不好意思,借你地方砍个人,回头一定帮你把地洗了。”刀疤脸很有礼貌,至少比林峰有礼貌。
我摆了摆手,慢慢踱步离开办公室。
身后是林峰被砍的哀嚎。
是啊。
我就是肮脏,我就是可憎。
那又怎么了?
生意人要讲诚信是一回事。
但还有一句话叫做:无奸不商。
16、
是夜,我习惯性支起了当铺的招牌。
林峰拖着破烂的身子一瘸一拐找上了我。
他少了只左手。
上面的血已经干涸,伤口不算齐整,像是被锯子生生锯下的一样。
左腿被纱布包裹着,同样也不见了踪影。
那些要债的还算诚信,说要砍林峰手脚,绝不要他的命。
“怎么样?我是不是说了,你的债会自己平掉的,没必要一个劲来求我。这一次又想当掉点什么?”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我知道,现在的林峰身上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现在他来,想必是要掏出他最后的底牌——那条性命。
他唯一值钱的,就是他那条所剩无几的烂命。
算了算时间,距离他二十八岁,还有一周时间。
“哼,哼哼,秦颂,你真是冷血透了,你把我弄成现在这副样子,居然还有脸假惺惺问我想当什么?”
“我告诉你!我今天不是来做生意的,我是来讨债的!”
“不管你今天说什么,我都不会听。”
“我就想把我失去的全都要回来!”
林峰怒气冲冲,一声又一声的低吼,让人感觉好像从头到尾他才是那个受害者。
可实际上呢?
他不爱我了,想跟我离婚。
我不仅提出了离婚,还满足了他的心愿。
后来林峰出现意外,我帮他治好了疾病,他沉迷花红酒绿欠下高额负债,向我要回【痛苦】,让我平了负债。
这其中细细回想起来,我又做了什么?
这难道不都是林峰在自作自受吗?
“那我问你,你想要什么?”我问林峰。
听到这话的他,愣了愣,支支吾吾了半天,却开不出口。
豆大的眼泪从他死气沉沉的眼里滑落。
“你断掉的手脚不是我砍的,爱情是你跟我典当掉的,就连你的男性功能也只是一场意外,你从我这拿不走任何东西。”
“林峰,从头至尾,你就是在自作自受。”
17、
林峰哭了,哭的稀里哗啦。
他好像被抽干了所有气力,倒在地上,背靠着当铺的门槛。
“秦颂,我知道错了,求求你给我次机会,我就想回到原来的生活。”
“我现在想做个正常人,自给自足,我不求什么什么年少有为,我不求位高权重了。”
他趴在地上,把脸蒙在手臂里:
“你修好我的腿,你修好我的手,你想要什么,我会想办法给你补上的。”
“你不要玩我了。”
我走柜台,踩在他的手上。
还记得他第一次踏进典当铺的时候,信誓旦旦开出条件,要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给你两个选择。”
“一个,是给你七天时间,让你健全,幸福的享受生活。”
“还有一个,我给你一场幻想,让你觉得自己是一个健全的人。”
“七天,是什么意思?”林峰眼巴巴看着我。
“你的命,只有七天。”
“那我选第二个,我不就成傻子了吗?”
“这笔生意还是很划算的,我给你的这场梦是永久的,就算你死了,你的精神还在。”
林峰脸上的表情从痛苦转为惊喜: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不死?”
我点点头:
“你可以这么理解,而且这一次,绝对没坑!”
对林峰来说,死亡,是一件万万不能接受的事情。
只要活着,活到几十年,一百年,等科技足够发达的时候,他就有机会修好手脚,重获新生。
林峰再次签下协议后,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好上了不少。
“哎?我的腿,我的手!怎么回来了?”
“长出来了,都长出来了!”
林峰兴奋喊叫着,但在我的视角看来,他依旧是那副落魄的模样。
他的寿命开始倒数。
18、
二十八岁,寿命结束。
这还真不是我的手笔。
林峰的命就是这样,改不了的。
一天,两天,三天…直到七天以后,林峰死了。
但他的精神仍旧处于极其亢奋的状态。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林峰的灵魂在不断呐喊:
“为什么?为什么我动不了了?”
“秦颂!为什么我的身体动不了了?”
“你他妈又阴老子!”
“你不是说我是永生的吗?”
我摊了摊手:
“你的肉身死了,但你的灵魂还能跟我对话,这难道算不上永生吗?”
作为前妻,我以林峰家属的身份带走了他的尸体。
一路上,我听着林峰的谩骂声,把车默默开向海边,预定的游船早已等了很久。
“喜欢大海的波涛汹涌吗?”
没等到林峰回答,我把他丢进了海里。
林峰溺亡求救的声音逐渐被海水盖去。
我想,这一场永生的痛苦,他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