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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翊坤宫内。

价值千金的官窑粉彩茶盏,被一只素手狠狠砸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

“砰!”

清脆的碎裂声划破了宫殿深夜的死寂。

滚烫的茶水混着瓷器碎片四下飞溅。

跪在地上的宫女吓得浑身一抖,连大气都不敢出。

“废物!”

“一个没根的东西,也敢在本宫面前耍花样!”

李贵妃胸口剧烈起伏,华美的宫装也掩不住她此刻的怒意。

钱虎是她的人。

打狗还得看主人。

如今她的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折在了冷宫,还被扣上一个“持械行凶”的罪名,直接送进了宗人府。

这打的不是钱虎的脸,是她李贵妃的脸。

【该死的魏晋,该死的疯婆子!等我爹把事情压下去,我要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宗人府那帮老东西,敢不给我爹面子?明天就让我爹去打个招呼,定性成太监私斗,把那个叫魏晋的直接杖毙,死无对证!】

尖利刻薄的弹幕,一字一句,清晰地浮现在魏晋的脑海里。

冷宫,偏僻的杂役房。

门窗早已被巡夜的卫兵从外面锁死。

魏晋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晕”,从始至终都没有。

他只是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从这场风波中暂时脱身。

一个受惊过度而昏厥的弱小太监,显然是最没有威胁,也最容易被人忽略的角色。

他侧过头,借着从窗棂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向房间的另一角。

林婉儿蜷缩在那里,抱着膝盖,将头埋在臂弯里,一动不动。

不再疯笑,也不再转圈。

安静得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若不是她胸口还有着轻微的起伏,几乎会让人以为她也死去了。

魏晋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

李贵妃的反应,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吏部尚书,李贵妃的父亲,权倾朝野,门生故旧遍布朝堂。

宗人府虽然名义上独立,但主事的宗正卿,恰恰是李尚书一派的人。

想把一桩“太监行凶案”定性成“太监私斗”,抹掉其中所有疑点,将他这个唯一的“受害者”灭口,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

到那时,钱虎最多受些皮肉之苦,很快就会被放出来。

而自己,只会变成一具被草席卷走的无名尸体。

他不能坐以待毙。

李家的势力太大,仅凭他和小小的宗人府,根本无法抗衡。

必须引入一个更大的变量。

一个能彻底压制李家,让这盘棋活过来的变量。

大乾王朝,有且只有一个。

当今的天子,九五之尊。

魏晋闭上眼睛,集中精神。

他开始在心中,一字一句地构思着他的计划。

就像在脑海里打字一样,将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默念”出来。

【李贵妃会动用她父亲吏部尚书的势力,向宗人府施压。】

【我们必须赶在明天天亮,宗人府定案之前,把事情捅到皇帝那里。】

【只有皇帝,才能压制李家。】

【婉儿,你需要帮我。】

他再次睁开眼,望向角落里的那个身影。

林婉儿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她缓缓抬起头,散乱的发丝下,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那双眼睛里,没有疯癫,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清明。

她静静地看着魏晋,等待着他的下文。

魏晋继续在心中“默念”。

【你需要写一首诗,一首藏头诗。】

【就四个字:贵、妃、杀、人。】

【内容要哀怨,要凄楚,要像一个深宫怨妇的绝笔。】

【写在一块破布上,越不起眼越好。】

【然后,想办法交给一个人。】

魏-晋的思绪微微停顿,在记忆中搜寻着那个可靠的人选。

【冷宫后院,有个姓林的老花匠,每天清晨会来给那些枯死的花草浇水。】

【他是你林家的旧人,当年林家出事,他散尽家财才保住一条命,进宫当了花匠。】

【他一直记着林家的恩情,也一直在默默照顾你。】

【把东西交给他,他知道该怎么做。】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当最后一句“默念”结束,魏晋感到一阵精神上的疲惫。

这种无声的交流,对他消耗极大。

角落里,林婉儿缓缓站了起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对着魏晋的方向,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一个点头的动作,轻微,却坚定。

随后,她又恢复了那副疯疯癫癫的模样。

在狭小的房间里走来走去,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谣。

她走到墙角,从一堆杂物里翻找着。

很快,她找到了一小截被人丢弃的木炭,又从自己破旧的衣服上,撕下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内衬白布。

她就着月光,蹲在地上,用木炭在布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什么。

那姿态,像一个玩着无聊游戏的孩子。

门外的守卫听见里面的动静,不耐烦地用刀柄敲了敲门。

“吵什么吵!再不老实,把你们的嘴都堵上!”

林婉儿被这声音吓到,把手里的布和木炭都扔了,又缩回了角落,发出低低的啜泣。

魏晋则重新躺下,闭上眼睛,继续扮演他“昏迷不醒”的角色。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

子夜,皇城,御书房。

灯火通明。

年近四十的大乾皇帝,乾文帝,正有些疲惫地批阅着奏折。

案牍上堆积如山的奏报,大多是关于前朝党争和后宫外戚的琐事。

以吏部尚书李林为首的文官集团,与以大将军赵阔为首的武将集团,互相攻讦,势同水火。

而后宫,李尚书的女儿李贵妃又盛宠日隆,隐隐有压过中宫皇后之势。

内外勾连,让乾文帝烦不胜烦。

“陛下,宗人府递上来的紧急奏报。”

心腹太监福安,躬着身子,将一份奏折呈了上来。

乾文帝放下朱笔,接了过来。

“冷宫闹鬼,太监持械行凶?”

他草草看了一遍,只觉得荒诞。

宫里什么时候缺过这些腌臜事。

“一个贵妃宫里管事太监,跑到冷宫去对一个杂役太监动手,还牵扯上一个废妃。”

乾文帝随手将奏折扔在一旁,言语间带着一丝不屑。

“让宗人府按规矩办了就是,这点小事,也值得连夜报给朕?”

“是。”

福安应了一声,正要退下。

“等等。”

乾文帝叫住了他。

“还有一事,奴才不知当讲不当讲。”

福安迟疑了一下,从袖中取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块脏兮兮的布条,被小心翼翼地托在掌心。

“这是……?”

乾文帝微感诧异。

“回陛下,这是御花园的老花匠,辗转托人送进来的。”

“说是从冷宫的废弃花圃里捡到的,上面有字,他不敢擅专,就……”

福安将布条呈了上去。

乾文D帝接过来,展开。

布料粗糙,还带着泥土的腥气。

上面的字迹更是歪歪扭扭,看得出写字的人没什么章法,甚至精神都不太正常。

那是一首闺怨诗。

写得凄凄惨惨,怨气冲天。

乾文帝本没什么兴趣,但当他看到每一句的第一个字时,动作却停住了。

【贵】人恩重露沾衣,

【妃】色倾城笑为谁。

【杀】尽宫花春不管,

【人】间何处觅芳菲。

贵、妃、杀、人。

四个字,像四根针,扎进了乾文帝的眼里。

他拿起刚刚扔掉的那份宗人府奏报,又看了一遍。

一个贵妃宫里的太监。

一个疯掉的废妃。

一份藏头的血泪控诉。

这几件事串联在一起,就变得不再简单。

【有趣。】

【一个疯妃子,一个假太监,竟能让李家的人吃瘪?】

【朕倒要去看看,是真疯还是假疯。】

乾文帝的脑海里,闪过一行无人能见的金色文字。

他将那块布条缓缓放下,整个人靠在龙椅上,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福安低着头,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能感觉到,皇帝的心情,在短短一瞬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那是一种从烦躁,到惊奇,再到一种……猎人发现猎物时的兴奋。

“福安。”

许久,乾文帝开口了。

“奴才在。”

“去,给朕备一套便服。”

福安猛地抬头,有些不敢置信。

“陛下,这……夜深了,您要出宫?”

“不出宫。”

乾文帝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深沉的夜色。

“朕要去一个地方。”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朕要去看看,这冷宫里,到底藏着什么牛鬼蛇神。”

一场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偶遇”,即将在这寂静的深夜,悄然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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