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吞噬了一切。
没有预兆。
前一秒还算明亮的大厅，下一秒就被拽入了深渊。
凄厉的尖啸从四面八方炸开，那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混合着无数生物临死前的哀嚎与最深沉的恶意。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铁锈混合着腐烂沼泽的腥臭。
林缺的视觉被完全剥夺，只能依靠听觉和触觉来感知这个已经彻底疯狂的世界。
脚下的地面不再坚实，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滑腻，冰冷。
他猛地后退一步，却撞上了一堵柔软又坚韧的墙壁，那墙壁扭动了一下，一根尖锐的骨刺擦着他的脸颊划过。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上面附着的粘稠液体。
危机感让他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抡起手中的消防斧，凭借着记忆朝着刚才那个男人的方向奋力劈下！
噗嗤。
斧刃砍中了什么东西，手感滞涩，不像是砍在人体上，更像是劈进了一块巨大的腐肉里。
一声更加尖锐的嘶吼在他耳边响起。
紧接着，一股巨力从斧柄上传来，消防斧脱手而出，飞进了无边的黑暗里。
糟了。
唯一的重武器没了。
他立刻矮身，将撬棍横在胸前，做出防御的姿态。
无数扭曲的影子从地面升起，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是带有利爪的兽形，时而又拉长成尖锐的长矛，从每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朝着大厅中央唯一站立的活物刺来。
林缺只能狼狈地翻滚，躲闪。
每一次扑倒，每一次站起，都消耗着他巨大的体力。
冰冷的汗水早已湿透了衣衫，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
一道影子快得超出了他的反应极限。
他只来得及侧过身。
“嘶啦！”
布帛碎裂的声音。
紧接着，左臂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一股冰冷至极的气息顺着伤口钻心刺骨地蔓延开来。
伤口不深，但那股寒意却在飞速地侵蚀他的体温与力气。
黑暗中，那个男人混合在一起的、带着戏谑的笑声四处回荡。
“凡人之躯，也敢管理神魔的居所？”
“真是有趣的傲慢。”
“放弃吧，把你和这栋公寓的连接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声音忽远忽近，仿佛有无数个人在林缺的耳边低语，蛊惑着他的心神。
林缺咬着牙，剧痛和寒冷让他头脑昏沉，但他死死守着最后一丝清明。
他被逼得连连后退，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退无可退。
黑暗在他面前汇聚，缓缓凝聚成一个清晰的轮廓。
那是一根由纯粹影子构成的尖刺，尖端闪烁着幽光，对准了他的心脏。
死亡的气息，如此真实地扑面而来。
撬棍早已在刚才的躲闪中被打飞，他现在赤手空拳。
符纸还揣在兜里，可他根本不知道这东西该怎么用，也没有时间去用了。
一切都结束了。
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
凭什么？
自己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凭什么这个怪物可以肆无忌惮地闯进来，要夺走自己的一切？
凭什么自己就要在这里，像一只蝼蚁一样被碾死？
死亡的恐惧，被羞辱的愤怒，还有那份来自心底最深处的不屈，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他瞪着那根越来越近的影子尖刺，胸腔里所有的空气都化作了一声怒吼。
“这是我的公寓！”
他的嘶吼在大厅里回荡，带着一丝绝望的疯狂。
“在这里，我才是主人，我说了算！”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公寓，轻微地嗡鸣了一下。
不是错觉。
脚下的地板，身后的墙壁，天花板上的吊灯，都在以一个极高的频率轻微震动着。
一股温暖的气流，从他背靠的墙壁渗入他的身体，瞬间驱散了伤口带来的寒意。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信息流，直接涌入他的脑海。
【检测到管理员主权宣言。】
【管理员身份确认……权限匹配中……】
【临时权限已激活：驱逐（初级）！】
【正在执行：驱逐所有未登记的恶意入侵者。】
下一个瞬间。
啪！啪！啪！
大厅里所有的灯光，在一刹那间，全部亮起！
不是一盏一盏地亮，而是整个空间，从绝对的黑暗，瞬间切换到白昼！
刺目的光芒，让林缺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而那些由影子构成的怪物，则在光芒亮起的瞬间，发出了无比凄厉痛苦的惨叫。
光，对它们而言，是剧毒，是烙铁。
它们在光芒的照耀下，如同被泼了浓硫酸的蜡像，冒着滚滚的黑烟，迅速地消融，蒸发，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那根即将刺穿林缺心脏的尖刺，在离他胸口不到三厘米的地方，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了。
原本融于黑暗的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硬生生从阴影中炸了出来，狼狈地摔在地上，重新凝聚成人类的形态。
他捂着自己的身体，发出了痛苦的闷哼，身上同样冒着丝丝缕缕的黑气。
“规则……这是公寓的规则之力？”
“不可能！一个新来的凡人，怎么可能调动这种程度的权限！”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想要重新化作影子遁入黑暗。
但是，晚了。
一股无形的，却又无比强大，完全无法抗拒的力量，凭空出现在大厅里。
这股力量抓住了他。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抓握，而是一种更高层面的锁定。
整个公寓的空间，都在排斥他，挤压他。
男人的身体被这股力量硬生生从地上提起，双脚离地，朝着公寓大门的方向猛地拖去。
他的指甲，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划出十道刺耳的尖锐长痕。
“不！”
“放开我！”
“区区一个庇护所的规则，也敢驱逐我！”
他疯狂地挣扎，咆哮，身上黑气翻涌，试图抵抗。
然而，在这栋公寓之内，在规则被激活的此刻，他的所有反抗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那股力量毫不留情地拖拽着他，经过前台，经过休息区，最终把他狠狠地甩向那扇紧闭的黄铜大门。
就在他整个人即将被拖出大门的瞬间。
“叮当。”
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
一枚小巧的物件，从他怀中掉落，摔在了门前的地砖上。
男人似乎想伸手去抓，但那股力量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轰！
沉重的黄铜大门被猛地撞开，又在他被甩出去之后，带着万钧之势轰然关闭！
世界，清净了。
大厅里灯火通明，亮得有些不真实。
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焦糊味。
地面上那十道刺眼的划痕，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林缺靠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脱力，几乎站立不稳。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那道被影子划开的伤口，已经停止了流血，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公寓在保护他。
“你是管理员，你代表着公寓的规则。”
律师的话，再一次在他脑中响起。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理解了这句话的重量。
他缓缓直起身，走向那扇紧闭的大门。
在门前，那枚掉落的金属物件，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林缺弯腰，将它捡了起来。
徽章入手冰凉，质感沉重。
那是一枚用某种不知名黑色金属打造的徽章，盘踞成一个环形。
造型，是一条正在吞食自己尾巴的蛇。
【发现未知归属徽章……】
【正在分析物品来源……】
【检测到微弱的“衔尾蛇”组织能量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