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驾驶车门打开，车内立即灌进一股冷空气。
裴聿修长腿逆天，紧接着整个身子蜷了进来。
“找我什么事儿？”他抬起左手手腕，看了眼腕表，“给你五分钟时间，我着急赶飞机。”
等了四个小时就换来五分钟！
饶是沈栖璃脾气再好，现在也怒火中烧了。
“五分钟，你拉个屎也不止五分钟吧！什么事情能五分钟说明白？”
裴聿修敲了敲表盘，“所以你长话短说，我真的赶时间。”
“我的事情只配长话短说，唐桡就值得你花费一下午去陪伴？”沈栖璃怒声质问。
裴聿修眉心深拧，“你的事情要是跟唐桡没有关系，就没必要扯上她。”
“有关系啊！”沈栖璃侧过身子，手臂搭在方向盘上，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些，“她占了我丈夫这个人，占了我丈夫本应给我的时间。我丈夫用我们夫妻共同财产为她治病、买房，我没冲进去让她还钱已经很有素质了，我凭什么不能扯上她？”
裴聿修只当她等烦了，上手捏了捏她的脸，“行了，别生气了，唐桡刚出院，事情太多，我留下来帮着处理一下。我老婆善良温婉，哪能冲进去管人家要钱啊？说吧，什么事儿。”
留下来帮着处理…怪不得唐苏苏母亲告诉唐苏苏，要改口叫姐夫。
裴聿修在燕北城手眼通天，又极度上心鞍前马后。
有哪个母亲不盼望有这样优秀的女婿！
想来，裴聿修没有提及自己已婚，唐桡也没说。
两人既正大光明又偷偷摸摸地再续前缘！
沈栖璃被绿帽子压得喘不过气，压根儿没心思跟他说自己工作的事情。
“裴聿修，你吃相别太难看！想要跟唐桡在一起，至少等我们先把婚离了…”
男人收回手，敛笑，眸子瞬间染上疏离淡漠，“你这样，我们没得聊。”
沈栖璃泪眼，“你可以救她、治疗她、照顾她，以朋友身份也好、爱人身份也罢，可你不能瞒着我。过去两年，我自责、恐惧，如果你告诉我唐桡没死，我不会过得那么辛苦…”
“还是那句话，告诉你又能怎样？你指望一个植物人为你洗刷冤屈？”
“我从没指望唐桡说实话，”她声音提高一个八度，“她爱你，恨我。故意在我面前自杀，目的就是让你记她一辈子，让所有人错怪我一辈子！现在有幸活着，她怎么会说实话，她不会说实话！”
裴聿修的声音比她更大，“唐桡告诉我，是你将她推下悬崖，是你嫉妒她和我之间的关系才会杀人灭口，是你爱得扭曲，爱得自私！我救她性命，是在替你赎罪！”
车内空间逼仄，隔音却不好，即使城市喧嚣，也能清晰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
几个“是你”，在控诉，在不甘，狠狠将她钉在耻辱柱上。
这些话，他从未说过。
原来，竟在怪她。
沈栖璃喉头发紧，鼻子发酸，心脏扭着劲儿地疼，“你信了？”
裴聿修别过头去，侧颜硬冷，“五分钟到了，有事发我微信。”
话落，他下车，长腿阔步上了前面停着的迈巴赫，扬长而去。
看着望着，沈栖璃眼前的世界渐渐模糊不清。
她甚少哭，这辈子仅有的眼泪，都用在裴聿修身上了。
一个无关紧要的联姻，他没当回事，她却动了全部真心。
三年高中，四年大学，两年婚姻。
没有丈夫的托举，连信任都没得到。
他憎恨她的为人，又怎会成为她的靠山？
从未顶着“裴太太”的头衔为自己争取一点点福利，现在看，她没那个命。
这场爱慕，自始至终束缚的，有且只有她一人！
*
十二个小时后，裴聿修的飞机落地慕尼黑。
下机后，他带领一众副总裁、法务、助理，马不停蹄地前往星瞰科技进行跨洋收购。
会议室里安静，厚重的红木长桌两侧，壁垒分明。
一端，是星瞰的谈判团队，以创始人李崇为首，几位核心高管正襟危坐。
另一端，是擎宇团队。
裴聿修闲适地靠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桌面。
李崇是华人，操着一口生硬的中文发音，眉头紧锁，“裴董，星瞰的核心专利和研发团队是我们的立身之本，也是这次谈判的底线。擎宇提出的报价和条件，远未达到我们的预期…”
他推了推桌上的文件，“尤其是对赌协议和后续整合方案，我们无法接受。”
“预期？”
裴聿修轻笑，随手拿起面前的一份报告，漫不经心地翻动着纸页，“每年需要投入巨资研发，市场份额却被新兴公司不断蚕食，现金流又绷得像快断掉的弦…你预期的，是这样的星瞰吗？”
他的话轻飘飘的，却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星瞰华丽外表下的隐痛。
星瞰团队中有人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
裴聿修将报告丢回桌上，神色严肃，“市场不是童话故事，光有漂亮的技术公主可不行，还得有能屠龙的金币和骑士。恰巧，擎宇两者都有。”
他指尖点了点太阳穴，眼神里的轻蔑愈发明显，“而你们现在的困境，就像是在没有航标的海上夜航，抱着最好的罗盘，却找不到方向，甚至…油量告罄。”
李崇的脸色变得难看：“裴董，你这是危言耸听！”
“呵！”裴聿修挑眉，笑容不变，却忽然转向了技术细节，“贵公司引以为傲的‘星海’算法框架，更新迭代三年前已停止。而首席科学家Dr.Lane，上个月已经接受了斯坦福的邀请函，当然，这事儿目前还处于保密阶段。”
他顿了顿，注视着对方煞白的脸色，慢条斯理补充，“你们最大的竞争对手，Comte，下个季度发布的新品，似乎恰好绕开了你们的几项关键专利。李总，您的底线，现在…还那么坚不可摧吗？”
每一句话的每个字，都精准命中星瞰试图隐藏的软肋。
会议室里的空气几乎要结冰。
裴聿修语气轻松，“我是个生意人，不喜欢两败俱伤。擎宇给出的，不是趁火打劫的价码，而是一张救生艇的船票。保留星瞰的品牌，独立运营的研发部门，加上擎宇庞大的渠道和资金注入——这能让你们的‘漂亮公主’真正走向世界，而不是在不久的将来，被淹没在残酷的市场浪潮里。”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李总，您是想要抱着即将贬值的金饭碗，守着所谓的底线慢慢沉寂，还是愿意搭上擎宇这艘大船，一起去更大的海域，捞真正的鲸鱼？选择权，一直在您手里。”
长时间的沉默，李崇额头渗出一层细汗，与左右下属交换着眼神。
“关于独立运营权的细则，我们需要再谈谈。”李崇声音干涩。
裴聿修看了看腕表，吩咐法务立刻修改合同草案。
大局已定，他把接下来的谈判和收尾交给CFO，自己带着周维翰匆匆离开星瞰科技，赶往埃特莱德基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