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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临安城外的无名山谷,成了萧靖安除却伯颜府邸与那小院之外的第三处隐秘据点。天魅宗的传承如同为她打开了一扇通往全新境界的大门,其精妙奇诡,远非《基础吐纳诀》乃至《听雪心经》可比。

洞府之内,雾气氤氲,奇花异草的异香似乎能助长某种玄妙意境。萧靖安褪去了戎装,换上了一身素雅的练功服,赤足立于冰凉的石板之上。她并未急于求成去触碰那至高刀诀《魅罗千锋》,而是从最基础的《醉玉酥腰诀》与《勾魂凝眸术》开始。

《醉玉酥腰诀》运转,内力不再循规蹈矩于主要经脉,而是以一种独特的柔劲,专注于带脉循环。初时只觉得腰肢酸软,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气流在皮下游走、揉按,带来一种奇异的酥麻感。她依照心法所示,踏着碎步旋身,腰胯随着内息的流转自然而然地轻微摆动。起初动作尚显生涩,但随着内力运转越发纯熟,她的腰肢仿佛失去了骨骼的支撑,柔韧得不可思议,每一次旋身,都划出惊心动魄的弧度,带动周遭空气,隐隐形成微不可察的气流漩涡。她对着洞府内光滑的石壁练习,只见壁上映出的身影,腰肢款摆,曲线天成,明明只是单纯的练功动作,却自有一股勾魂摄魄的韵味,连她自己瞥见,心神都微微摇曳。

《勾魂凝眸术》则更为凶险。需以内力小心翼翼淬炼眼周“承泣”“瞳子髎”二穴,稍有差池,便有伤及目力之危。萧靖安屏息凝神,以《听雪心经》的平和内力护住双目本源,再引动一丝《冰心诀》的寒冽,如同最精细的刻刀,按照特定法门刺激穴位。百日之功非一日可成,但仅仅是初步尝试,数日之后,她便觉双目清明更胜往昔,眸中似乎蕴了一层氤氲水光,顾盼之间,眼波流转,清澈见底,又仿佛深不见底,能轻易吸引他人的目光,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探寻那眼底深处隐藏的情绪。她曾无意间与一只误入洞府的野兔对视,那兔子竟怔在原地,浑身的警惕都松懈下来,直到她移开目光,才惊慌逃窜。

这两种功法初显成效,便已让她气质悄然转变。原本因仇恨和冰冷而显得过于锐利的眉眼,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柔媚与神秘,如同覆霜的利刃,寒光依旧,却多了引人触碰的危险诱惑。

她将修炼地点选在此处,不仅因这里隐蔽,更因那山谷中的异香似乎对修炼此类功法有辅助之效。墨蝶则被留在小院,专心修炼《基础吐纳诀》和《沁骨香肌功》。萧靖安每隔几日便会回去检查她的进度,并带去一些调配“香露丸”所需的普通花草。墨蝶极为刻苦,进步虽缓,但气息日渐悠长,原本干瘦的肌肤也似乎多了几分润泽。

这一日,萧靖安正在洞府内尝试将《醉玉酥腰诀》的柔劲与萧家刀法中的一式虚步藏刀结合,腰肢轻拧,明月斩藏于身后,整个人的姿态看似放松,实则暗含无数后招,魅惑与杀机并存。

忽然,她怀中的那枚雪花玉符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凉意。

是苏青璇!

萧靖安心念一动,立刻收功,换回寻常衣物,迅速离开了山谷,赶往城中那处荒废园林。

月上柳梢头,苏青璇依旧是一袭青衣,立于水榭残垣之上,清冷如故。然而,当萧靖安走近,苏青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眼中不禁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讶异。

不过旬月未见,眼前的少女似乎……不同了。具体哪里不同,一时难以说清。容貌未变,依旧清丽,但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冰冷恨意仿佛被一层朦胧的纱遮掩,变得柔和了些许。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依旧,却仿佛蕴着一汪深潭,眼波流转间,竟让苏青璇这等心志坚定之人,都生出一丝想要探究的念头。她的身姿似乎也更为窈窕,行走间自带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不显妖娆,却动人心弦。

“靖安,你……”苏青璇微微蹙眉,“你的内力似乎更为精纯,但气息……有些奇特。”

萧靖安知她眼力高明,也不隐瞒,将自己偶然救下墨蝶,得到天魅宗遗图,并寻获传承之事,简略说了一遍,只是略去了具体地点和《魅罗千锋刀诀》的总纲之秘。

“天魅宗?”苏青璇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未曾听闻。不过看这些功法描述,走的乃是奇诡魅惑一路,虽非正道,但若运用得当,亦是克敌制胜的手段。只是……此等功法易惑人心智,你修炼时需格外谨慎,莫要迷失本心。”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苏姐姐放心,我省得。我以《听雪心经》为根基,辅以修炼,不敢或忘血海深仇。”萧靖安眼神清明,语气坚定。

见她心中有数,苏青璇稍稍安心,转而说起正事:“我此次找你,是得到消息,伯颜近期可能会离开临安,前往江北巡视防务。李延宗大概率会随行。这是你的机会,也是危机。”

萧靖安心头一凛:“机会?”

“嗯。”苏青璇颔首,“伯颜离开,临安守备虽不会松懈,但重心转移,对你的监视必然会减少。你可以趁此机会,加快物色人选,初步搭建你的‘天罗魅影’框架。但危机在于,李延宗临走前,恐怕会对你有所‘安排’,或是加紧控制,或是……最后一次试探。你需小心应对。”

萧靖安默默记下,这确实是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

“另外,关于那青衫面具客,”苏青璇语气凝重了几分,“听雪楼动用了不少力量查探,依旧毫无头绪。此人如同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其武功路数诡异非常,非中原任何已知门派。他出手击杀玄冥教吹笳人,动机难明,你务必警惕。”

连听雪楼都查不到来历……萧靖安对那青衫客的忌惮又深了一层。

“我明白了,多谢苏姐姐提醒。”

苏青璇看着她,忽然道:“施展一下你新得的魅术于我看看。”

萧靖安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这是苏青璇想亲自评估其效果与风险。她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体内《醉玉酥腰诀》与《勾魂凝眸术》的内息悄然流转。

她并未做出任何夸张姿态,只是缓缓抬起头,目光迎向苏青璇。眸中那层氤氲水光似乎浓郁了一丝,清澈的眼底深处,仿佛有细微的漩涡在旋转,吸引着人的心神投入。同时,她腰肢极其自然地微微一侧,只是一个细微的角度变化,却让她整个站姿显得慵懒而优雅,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因她这细微的动作而产生了难以察觉的流动。

苏青璇只觉得萧靖安的目光似乎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她下意识地想要看得更仔细些,分辨那眼底的情绪。同时,对方那看似随意的站姿,竟让她心中生出一丝“无懈可击”又“引人靠近”的矛盾感觉,心神出现了极其短暂的恍惚。

虽然这感觉只是一瞬,以苏青璇的修为立刻便恢复清明,但她眼中还是露出了真正的震惊之色!

好厉害的魅惑之功!这还只是初学乍练,未动用全力,竟能对她这等一流高手的心神产生一丝影响!若是用在那些心志不坚、或猝不及防之人身上,效果可想而知!

“够了。”苏青璇出声打断,眼神复杂地看着萧靖安,“此法确实诡异强大,但切记,不可依赖,更不可滥用。真正的强者,心志如铁,魅术终究是旁门左道。”

“靖安谨记。”萧靖安收敛内力,眼神恢复平时的清明冷静。

“你好自为之。”苏青璇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身形一晃,便消失在月色中。

萧靖安独自站在荒园中,回味着苏青璇的话,也感受着自己方才施展魅术时的那种微妙掌控感。这力量如同毒药,美丽而危险,但她需要这份力量。

回到伯颜府邸,萧靖安明显感觉到气氛的变化。仆从侍卫们看她的眼神,除了以往的敬畏,似乎又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尤其是那些男性侍卫,与她目光接触时,往往会出现瞬间的失神,或是下意识地避开,耳根微红。

她知道,这是天魅宗功法潜移默化带来的影响。她并未刻意张扬,但修炼带来的气质改变,已无法完全隐藏。

这日,她在回廊中“偶遇”帖木儿。

帖木儿显然还未完全死心,但碍于之前的教训和萧靖安如今的身份,不敢再用强。他堵在回廊口,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巴雅尔副队长,几日不见,风采更胜往昔啊。”

萧靖安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体内《勾魂凝眸术》的内息却悄然流转。她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仿佛蕴着秋水寒星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帖木儿。

帖木儿原本准备好的轻薄话语,在她那清澈又深邃的目光注视下,竟莫名地卡在了喉咙里。他只觉得对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伪装,直抵内心最龌龊的念头,同时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吸引力,让他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想要发怒,却发现自己在那目光下有些气短;想要移开视线,又有些不舍。

萧靖安将他脸上细微的挣扎和瞬间的失神尽收眼底,心中冷笑。她并未进一步施展其他魅术,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数息之后,帖木儿额角竟微微见汗,他猛地别过头去,色厉内荏地哼了一声:“装神弄鬼!”随即有些狼狈地匆匆离去。

看着帖木儿逃离的背影,萧靖安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天魅宗的功法,果然有用。这还只是牛刀小试。

她清楚,更大的考验即将到来。伯颜和李延宗即将离府,李延宗绝不会毫无动作。

果然,两日后的傍晚,李延宗将她唤至书房。

书房内只有他们二人。李延宗屏退左右,目光如炬,上下打量着萧靖安,仿佛要将她里外看透。

“靖安,你近日……似乎有些不同。”李延宗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萧靖安心头微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垂首:“弟子近日勤修《冰心诀》,自觉内力略有进益,许是因此气质稍变,劳师父挂心了。”她刻意引向《冰心诀》,混淆视听。

李延宗不置可否,走到她面前,距离极近,带着压迫感:“是吗?为师怎么觉得,你身上似乎多了些……不该有的东西?”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刺穿她的伪装。

萧靖安能感受到他目光中的审视和怀疑,知道这是临行前的最后一次试探。她体内《听雪心经》悄然运转,守住灵台清明,同时,《勾魂凝眸术》的内息引而不发,只是让她的眼神显得更加清澈无辜,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

“弟子愚钝,不知师父所指何意?”她抬起头,迎向李延宗的目光,眼神纯净,不带一丝杂质,仿佛真的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在李延宗的感知中,萧靖安的内力确实以《冰心诀》为主,精纯而冰寒,与他所授并无二致。而她那清澈的眼神和微微流露的困惑,也看不出任何破绽。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只是女大十八变,气质自然流露?

他盯着萧靖安看了许久,最终,眼中的锐利稍稍收敛,淡淡道:“或许是为师多虑了。元帅不日即将北上,临安事务,由阿木尔暂代。你身为副队长,需尽心辅佐,恪尽职守,不得有误。”

“弟子遵命。”萧靖安恭敬应道,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另外,”李延宗转身,从书案上拿起一个小巧的瓷瓶,递给萧靖安,“这是‘清心丹’,于稳固心境、压制心魔颇有裨益。你修炼《冰心诀》若有不适,可服用此丹。”

萧靖安接过瓷瓶,触手微凉。她心中冷笑,这恐怕不是清心丹,而是加强控制的药物吧。

“多谢师父赐药。”她面上依旧恭敬,将瓷瓶收起,心中已打定主意,绝不会服用此物。

李延宗似乎满意了她的态度,挥了挥手:“下去吧。”

“弟子告退。”

退出书房,走在回廊下,萧靖安才感觉后背已被冷汗微微浸湿。与李延宗这等老狐狸周旋,如同在万丈悬崖边走钢丝,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但她知道,自己暂时过关了。

伯颜和李延宗的离开,对她而言,是危机,更是契机。

她的“天罗魅影”,将在这段相对自由的时间里,悄然生根,发芽。

她抬头望向夜空,星光黯淡,乌云渐聚。

山雨欲来风满楼。

而她,已做好了迎接风雨,并在风雨中壮大的准备。那枚李延宗所赐的“清心丹”,在她指尖转动,最终,被她悄无声息地弹入了廊下的荷花池中,泛起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旋即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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