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空房多……”
陈连嘴里念叨着这三个字，一遍又一遍。
那双刚刚承受了两个小时视觉风暴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
郑洪业和江菲菲都凑了过来，一脸的莫名其妙。
“空房多怎么了？”
“这跟案子有关系吗？”
陈连没有直接回答，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小小的监控室里踱了两步。
他指着已经静止的屏幕，又指了指一脸懵的酒店经理。
“经理，我问你，你们酒店入住率不高，大堂里是不是应该挺冷清的？”
经理下意识地点头。
“是啊，特别是晚上，除了值班的，基本没什么人走动。”
陈连一拍手。
“问题就在这！”
“你们看监控。”
他让小王把监控调回到正常速度，随便选了几个刘子壮出现的时间点。
“你们看，刘子壮每次出现在大堂，是不是都恰好走在最显眼的位置？”
“他不是去前台，也不是去门口，就是在休息区的沙发和电梯口之间来回溜达。”
“这正常吗？”
“一个住客，没事在大堂里当遛弯的模特？”
陈连的语速越来越快，思路也越来越清晰。
“这根本不是无意识的行为！”
“他就是在故意让监控拍下他！”
“他在制造不在场证明！”
“一个半空的酒店大堂，给了他一个完美的舞台，让他可以确保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被清晰地记录下来，而不会被其他无关的路人干扰。”
一番话说完，监控室里鸦雀无声。
郑洪业的眼睛越瞪越大，他一把抓住陈连的胳膊，手上的力道大得吓人。
“我明白了！”
“这小子是在演戏！”
“他故意搬出去，还特意跟我们报备，就是为了显得自己坦坦荡荡，心里没鬼！”
“他算准了我们会查监控，所以提前把戏都做足了！”
郑洪业越想越气，一拳砸在桌子上。
“妈的，差点被这小子给骗了！”
他立刻扭头看向江菲菲，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菲菲！”
“马上去他住的那个新酒店，把刘子壮给我带回来！”
“记住，客气点，就说我们又发现了一些新线索，需要他再配合一下。”
“别打草惊蛇！”
江菲菲立刻点头。
“是，郑队！”
说完，她转身就快步走了出去。
郑洪业看着陈连，眼神里满是赞许。
“你小子，这眼睛真不是白长的。”
“十倍速看片，你是独一份儿。”
陈连嘿嘿一笑，重新坐回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
“没办法，天赋异禀，主打一个眼力过人。”
“老郑，这波操作，不得给我申请个个人三等功？”
“滚蛋！”郑洪业笑骂了一句，“案子破了再说！”
半个小时后，在酒店经理的办公室里，陈连见到了刘子壮。
江菲菲把他带进来的时候，他看上去还有些茫然和不安。
陈连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不得不说，这刘子壮长得确实不错。
个子很高，身材匀称，五官端正，皮肤白净，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透着一股斯文败类的气质。
这颜值，放在社交平台上，妥妥的是能吸引一堆小姑娘的水平。
再想想死者李淑丽的照片，长相普通，身材也有些臃肿。
陈连心里顿时有了谱。
在这段关系里，谁是主导，谁是附庸，简直一目了然。
一个在关系里占据绝对优势的人，通常是不会轻易放弃既得利益的。
除非，这份利益受到了威胁。
而当威胁大到一定程度时，杀心，也就随之而来了。
“刘先生，别紧张，坐。”
郑洪业扮演着严肃的角色，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刘子壮拘谨地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显得很局促。
“郑警官，是……是有什么新发现吗？”
陈连没等郑洪业开口，自己先懒洋洋地靠在了沙发上，接过了话头。
“也没啥大事儿。”
“就是想再跟你聊聊。”
他掏出烟，递给刘子壮一根，被对方摆手拒绝了。
陈连自己点上，吸了一口，慢悠悠地吐出烟圈。
“哥们儿，你跟李淑丽，怎么想到来申城玩儿的？”
刘子壮的眼神黯淡下去，他低着头，声音有些沙哑。
“是我提议的。”
“最近工作压力大，就想出来散散心。”
“淑丽她……她也一直想来这边看看电视塔。”
说着，他的肩膀微微抽动起来，双手痛苦地抱住了头。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非要带她出来玩，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都怪我！”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责和痛苦，演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江菲菲在一旁看着，眼神里都流露出了一丝同情。
只有陈连，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弹了弹烟灰，继续问道。
“说说案发前的情况吧。”
“越具体越好。”
刘子壮抬起头，擦了擦眼角，似乎在努力平复情绪。
“那天……我们本来约好了，下午去电视塔。”
“从酒店出来，我接了个公司的电话，有点工作上的急事要处理。”
“我就让她在路边等我一下。”
“她说对面有个商场，想去逛逛化妆品，让我打完电话再过去找她。”
“我……我就同意了。”
“可谁知道，我这个电话还没打完，她……她就出事了……”
说到这里，刘子壮的脸上清晰地浮现出恐惧和悲伤交织的神情，身体也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郑洪业和江菲菲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刘子壮的这番说辞，和他们之前掌握的线索，几乎完全吻合。
陈连却笑了。
他掐灭了烟头，身体前倾，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刘子壮。
“哦？”
“工作的电话？”
“谁打来的？你老板？”
刘子壮愣了一下，点点头。
“对，是我们部门的领导。”
陈连继续追问，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
“都出来旅游了，还让你处理工作，你们这公司挺卷啊。”
“996都满足不了了，这是要007的节奏？”
“再说了，有什么天大的事，非得在你下班时间，还是出来玩的时候打电话处理？”
一连串的问题，让刘子壮的脸色变了。
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被愤怒所取代。
他猛地站了起来，声音也拔高了八度。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在怀疑我？”
“我女朋友死了！我比谁都难过！你凭什么怀疑我！”
他激动地指着门外。
“监控你们不是都看了吗？郑队也看过了！”
“我一直在酒店大堂打电话，我根本没有时间去作案！”
“你们警察就是这样办案的吗？随随便便就冤枉好人？”
他的情绪彻底爆发，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睛瞪得通红，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郑洪业刚想开口安抚，却被陈连一个眼神制止了。
陈连看着状若癫狂的刘子壮，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他甚至还掏了掏耳朵。
“行了行了，别激动。”
“我们就是例行问话，没说你是凶手。”
他冲江菲菲摆了摆手。
“菲菲，看把人给吓的。”
“先送刘先生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们再联系。”
江菲菲点点头，走过去对刘子壮说：“刘先生，我送您回去。”
刘子壮还想说什么，但看着陈连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愤愤地跟着江菲菲走了出去。
办公室的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郑洪业这才看向陈连，眉头紧锁。
“你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看他那个样子，不像是装的。”
陈连重新给自己点了根烟，靠在沙发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老郑，开个会吧。”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这小子，嫌疑很大。”
“你没发现吗？他刚才那段表演，从自责到悲伤，再到被冤枉的愤怒，情绪转换得行云流水，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
“回答问题也是对答如流，没有半点犹豫。”
“这不是一个刚刚失去爱人的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陈连看着郑洪业，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不叫悲痛，这叫情绪管理。”
“他的嫌疑，非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