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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惊雷,炸响在傅星辞的脑海中。
他下意识地捏紧酒杯,脆弱的玻璃高脚因他过于用力,‘啪’地发出碎裂的声响。
他揪住说话同学的衣领,目眦欲裂——
“你胡说什么?苏念怎么可能会死?”
同学被吓了一跳,抖着嗓音回应:“是真的。我有个亲戚在江边摆摊做生意,尸体还是被他发现的。因为尸体被堵在石桥下泡了太久,被发现时就已经面目全非。”
“警方也是走访调查了很久,才确认她身份的……”
班长也舔了舔唇,试探地接声:“应该就是苏念。”
“因为她家已经没人了,我和老师还曾被叫去认尸。”
“那个死者身上的衣服,就是苏念常穿的那款……”
“什么叫她家没人了?”傅星辞突然暴躁起来,对上同学们惊愕的目光,他恍然意识到自己过激的反应,又嘴硬着辩解,“衣服一样,就能判定是苏念本人吗?”
他将碎裂的酒杯放下,却因手忙脚乱,任酒水撒了一地。
又深吸了一口气,在唇角渗着讽刺的冷意。
“像她那种人,天塌了,也会卯着劲儿死皮赖脸地活着,更何况她还有个母亲。”
“她妈妈身体不好,苏念再怎么想不开,也抛不下重病的妈妈。肯定是她们母女俩碍于舆论藏起来了,故意让人以为她死了,好摆脱‘杀人犯亲属’的罪名罢了。”
以前的傅星辞,从来惜字如金。
第一次掩饰着慌乱说了这么多话,让所有同学都惊愕地愣在原地。
班长欲言又止,还想告诉他苏念母亲也已经亡故的消息。
但顾时雨却及时地打断了。
“好了,今天是我和星辞大喜的日子,就不提以前的事了。”
其余同学也如梦方醒。
“对对对,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还提它干嘛?”
“咱们今天是来恭喜时雨和星辞即将结婚的,不提那种晦气的人!”
现场再次觥筹交错热闹起来。
傅星辞喝了很多酒,从来厌恶应酬的他,几乎来者不拒。
一直到喝得烂醉,跌坐在酒店休息区的沙发上,才终于让自己冷静下来。
脑子快要炸开,不停闪现的画面……
苏念也曾如此烂醉狼狈,望着他将属于两人的结婚戒指戴在顾时雨的手上。
他将她呕心沥血用作表白的设计,说成是顾时雨的。
那一瞬,苏念无声的碎裂和崩溃。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尽管强迫自己不去相信,可傅星辞的脑海中,还是控制不住地去寻求原因。
是因为毕设抄袭,被延迟毕业吗?
可仅仅延迟一年而已,以苏念的成绩,绝对可以再毕业的!
是因为持刀捅伤了顾时雨,被警方抓捕了吗?
可他已经让顾时雨出具了谅解书,苏念早该被放出来了。
到底是为什么……
最终他的记忆定格在那座废弃仓库里。
他以为苏念找小混混玷污顾时雨的清白,被气昏了头,才将她和那些人反锁在一起。
那时她好像在喊着什么。
被他忽略在身后,此刻却清晰地回荡在脑海中。
“傅星辞,放我出去!”
“我求你了,我妈还在医院等着救命!医生说她最多只能坚持到今晚了!”
傅星辞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额间爆着青筋和冷汗。
他终于不顾一切地冲出了酒店。
等他再次缓过神时,已经站在了苏念家的小区楼下。
这五年来,他事业有成,早就给父母安排了更好的住处。
曾经承载着无数温馨回忆的地方,早变得破败不堪。
傅星辞沉重虚浮的脚,一步步丈量着和苏念曾经走过的路。
他们从小就认识,是青梅竹马。
两家父母性格和关系不错,因此平日里的互动也就多了些。
小时候的苏念就长得瘦弱又秀气,会因为傅家妈妈开玩笑把她当成未来儿媳娇羞红了脸,会因为下雨天,傅星辞从雨伞下向她伸出来的手,局促地咬紧了唇。
后来有天,傅星辞跟班里淘气的同学打架弄伤了腿。
苏念在暴风雨中,一边哭着,一边用矮了一头的身板咬牙背着他回家。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这个看似瘦弱的小姑娘,到底有多坚强。
所以,为什么?为什么呢?
傅星辞走到一条狭窄的黑布隆冬的巷子里,对着那片熟悉的、让他梦魇至今的地方。
他闭上了眼睛,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可妹妹临死前的惨状和哀嚎,仿佛还在他的耳边回荡着,质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