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通话结束后，苏念禾在电脑前呆坐了许久。屏幕上顾言疲惫而复杂的眼神还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那句”我根本接受不了分手”既让她如释重负，又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口。
他们和好了。但这一次，她清楚地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第二天醒来，苏念禾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手机。没有新消息。她犹豫着要不要主动发个早安，手指在键盘上悬停半晌，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她怕打扰他，怕显得太过急切，怕破坏这来之不易的、脆弱的和平。
直到中午，顾言的消息才姗姗来迟：”早。刚结束培训。”
简单三个字，让她悬着的心稍稍落下，却又因这过分简短而生出一丝不安。从前他总会多问一句”你吃早饭了吗”，或是发个可爱的表情包。
“培训辛苦吗？”她小心翼翼地回复。
“还好。”他答，然后便没有了下文。
对话就这样戛然而止。苏念禾盯着手机屏幕，心里空落落的。她很想问问他昨晚睡得好不好，很想告诉他她有多想他，很想把补习班发生的趣事分享给他。但所有的冲动都被她硬生生压了下去。
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了。她必须懂事，必须体贴，必须证明自己不会成为他的负担。
这种心态很快体现在他们的每一次交流中。她开始计算着时间和他聊天，总是在他可能要去学习前主动结束对话；她不再随意撒娇抱怨，即使心情低落也会强装开朗；她甚至不敢过多询问他的近况，生怕触及那些不愉快的回忆。
顾言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变化。现在的苏念禾，温顺得像只受惊的小鹿，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她不再是他记忆中那个会嘟着嘴抱怨数学题太难、会兴奋地跟他分享路边小猫的女孩了。
有一次视频时，他忍不住问：”念禾，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感觉你没什么精神。”
“没有啊，”她立刻扬起一个灿烂得过分的笑容，”我很好。倒是你，黑眼圈好重，要不要早点休息？”
他看着她强撑的笑脸，心里一阵发堵。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看似贴近，实则疏离。
与此同时，苏念禾内心的不安有增无减。她还是会偷偷登录那个匿名小号，虽然罗倩再也没有发来过任何消息，但这种沉默反而让她更加忐忑。
更让她在意的是，在顾言的QQ空间里，罗倩的身影依然频繁出现。虽然只是普通的点赞和关于学习竞赛的留言，但每次看到那个名字，苏念禾的心都会猛地一紧。
“今天和言哥他们讨论竞赛题，收获很大！”
“预祝竞赛组的各位明天比赛顺利！”
每一条动态都像在提醒苏念禾，那个女孩正真实地存在于顾言的生活中，与他分享着她无法触及的日常。而她，只能隔着屏幕，做一个遥远的旁观者。
这种认知让她备受煎熬，却又不敢表露分毫。她不能再表现出任何的嫉妒和多疑，那会显得她小气、不懂事。于是她只能把所有的酸涩和不安都咽回肚子里，在顾言面前扮演一个善解人意的女朋友。
某个周末的晚上，顾言难得有空，提议要和她视频久一点。苏念禾心里雀跃，却还是克制地说：”会不会影响你复习？明天不是有测验吗？”
“一次测验而已，没关系。”他的语气很平静，”我们好像很久没有好好聊天了。”
这句话让苏念禾鼻尖一酸。她何尝不想像从前那样，无忧无虑地和他聊到深夜？
视频接通后，两人却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苏念禾搜肠刮肚地想找些轻松的话题，却发现自己满脑子都是不能问的问题：罗倩还缠着你吗？学校的流言平息了吗？你…还生我的气吗？
最终，她只是干巴巴地问：”你…你最近睡眠好吗？”
顾言看着她，眼神复杂：”念禾，你不用这样。”
“什么样？”
“这么小心翼翼。”他轻声说，”我们不是和好了吗？”
苏念禾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她急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我没有小心翼翼，我就是…就是关心你。”
又是一阵沉默。
“念禾，”顾言突然开口，”下周末我要去省城参加竞赛培训，可能没办法经常联系。”
“没关系！”她立刻说，”你专心培训，不用管我。”
他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好。”
挂断视频后，苏念禾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自己表现得太过刻意，太过生分，但她控制不住。那道裂痕太深，深到她不敢轻易触碰，只能用这种笨拙的方式，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段失而复得的感情。
而屏幕那端的顾言，同样心情沉重。他理解她的不安和愧疚，但这样过分客气的相处，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他们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这段感情，就像一面布满裂痕的镜子，虽然被勉强拼凑在一起，但每一道裂纹都在提醒着他们曾经的伤痛。他们都在努力扮演着完美的恋人，却在不自觉中，离真实的自己越来越远。
夜深了，苏念禾在日记本上写下：”他说我们和好了，可是为什么，我感觉他离我越来越远？”
而同一片夜空下，顾言合上习题集，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手机屏幕上，苏念禾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那里：”晚安，好梦。”
客气得，像是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