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昂的效率高得惊人。不过两天，一份关于“星言创意”及林晚星个人近况的详细资料，便出现在了江辰的办公桌上。
资料显示，她父亲术后恢复缓慢，至今仍需药物维持和定期复健。她当年办理的是休学，而非退学，但至今未复。她回到S市的这三年，从一家小型广告公司的文案做起，靠着几个出彩的案例迅速崭露头角，两年前独立创办“星言创意”，主攻品牌策划与文化项目，以视角独特、执行细腻著称，在业内已小有名气。工作室规模不大，但口碑极佳。
资料里甚至附了几张偷拍的照片，有她在工作室里与团队开会的，有她独自在咖啡馆对着电脑工作的，还有一张，是她扶着一位腿脚不便的老人（应该就是她父亲）在小区散步的侧影。照片上的她，神色沉静，目光坚定，与记忆中那个苍白惊慌的女孩判若两人。
江辰的指尖停留在那张扶父亲散步的照片上，久久未动。他能想象这五年她所背负的重量，也明白了她为何会淬炼出如今这般坚硬的铠甲。
“有意思。”陆子昂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跷着腿，语气玩味，“当年不声不响的小学妹，如今成了带刺的玫瑰。我说江大少，你这追妻路，看来不太好走啊。”
江辰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合上文件夹。“宏源集团那个老城区改造项目的策划案，我们不是一直在争取？”
陆子昂挑眉：“是啊，怎么？你想……”
“给‘星言创意’发一份联合策划的邀请函，”江辰打断他，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以辰星集团的名义。”
辰星集团，是江辰在校期间那个“精英计划”项目孵化出的公司，如今已是业内翘楚。
陆子昂吹了声口哨：“公器私用？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江辰没有理会他的调侃，目光投向窗外林立的高楼。他不是在追妻，他告诉自己，他只是……需要重新评估这个突然出现的、不可控的变量。而商业合作，是最自然、也是最不易被拒绝的接近方式。
林晚星收到辰星集团发出的联合策划邀请函时，正在为另一个项目的预算头疼。邮件措辞官方而客气，阐述了宏源项目的重要性，以及辰星集团希望联合具有创新思维的伙伴共同打造标杆案例的意愿。
助理显得很兴奋：“林总，是辰星集团！如果能和他们合作，对我们工作室的知名度提升太大了！”
林晚星看着邮件末尾那个熟悉的署名“江辰”，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几乎可以肯定，这绝非一次简单的商业合作邀请。五年过去，他依旧是那个习惯掌控一切的人。
“回复邮件，表示感谢，但婉拒。”她平静地下达指令，“就说我们工作室近期项目已排满，恐精力不足，无法胜任。”
助理愣住了：“拒……拒绝？林总，这可是辰星集团！”
“按我说的做。”林晚星语气淡然，却不容置疑。
然而，第二天下午，当她按照行程，来到宏源集团位于市中心的总部，准备进行独立提案时，却在项目负责人张总的办公室里，再次看到了那个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
江辰正与张总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相谈甚欢。他今天穿得略显休闲，深色高领毛衣外搭一件灰色西装外套，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多了几分沉稳内敛。
看到林晚星进来，张总热情地起身迎接：“林总来了！快请进。正好江总也在，你们都是年轻有为的行业翘楚，可以多交流交流。”
林晚星瞬间明白了。她的婉拒无效，他直接走了上层路线。
她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脸上挂起职业化的笑容，与张总握手，然后才仿佛刚看到江辰一般，微微颔首：“江总，幸会。”
江辰站起身，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林总，又见面了。”
提案过程很顺利，林晚星的方案再次获得了张总的高度认可。但会议结束后，张总话锋一转：“林总的方案创意非常好，江总的辰星集团在资源整合和项目落地方面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我个人非常希望看到两家能够强强联合，共同把这个项目做好。不如，二位找个时间详细聊聊合作的可能？”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再直接拒绝，就是不识抬举了。
林晚星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面上却依旧微笑：“张总厚爱了。能与辰星集团学习，是我们的荣幸。”
从宏源集团出来，已是华灯初上。林晚星快步走向自己的车，只想尽快离开。
“林总。”江辰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他走到她身侧，与她并肩而立，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车河。“只是一次商业合作，林总何必如此抗拒？”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低沉，“还是说，林总在害怕什么？”
激将法。很低级，但有时候很有效。
林晚星转过身，正视他，街灯的光晕在她眼中跳跃，看不清情绪：“江总多虑了。我只是不希望无关的个人因素，影响到专业的判断和合作。”
“个人因素？”江辰逼近一步，低头看着她，距离近得能闻到她发间清冷的香气，“你是指五年前的不告而别，还是指昨天那些……关于‘仰望’和‘施舍’的言论？”
他的目光太过锐利，仿佛要撕开她所有的伪装。林晚星心头一颤，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强撑着没有动。
“看来江总很擅长抓人话柄。”
“我只是想弄清楚，”他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认真，“五年前，我到底做了什么，或者说，没做什么，让你认定那是‘施舍’？”
就在这时，林晚星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她为家里设置的特定铃声。她如蒙大赦，立刻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接起电话。
“妈……嗯，我刚结束。爸爸今天怎么样？……药吃了吗？……好，我马上回来，路上给你们带那家老字号的粥。”
她的声音瞬间变得柔软，带着显而易见的牵挂和疲惫。那是在职场林晚星身上看不到的另一种状态。
挂了电话，她脸上的所有情绪再次收敛，重新戴上那副冷静的面具：“江总，抱歉，家里有事，失陪了。关于合作的具体事宜，可以让您的助理与我的工作室联系预约时间。”
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这一次，江辰没有阻拦。他站在原地，看着她那辆普通的白色轿车汇入车流，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她刚才接电话时，那瞬间柔软下来的语气和提及“爸爸”时自然流露的担忧。
资料是冰冷的，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感受才是真实的。那通短暂的家庭电话，像一扇突然打开的窗户，让他窥见了她坚硬外壳下，依然承担着的沉重现实。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陆子昂的电话。
“宏源那个项目，以辰星的名义接下来，指定与‘星言创意’联合开发。”他顿了顿，补充道，“合作条件，按他们提的来，不用压价。”
陆子昂在电话那头惊讶地“嚯”了一声：“你这追妻成本下得够大啊！”
江辰没有理会他的调侃，目光幽深。
他忽然觉得，仅仅商业合作还不够。他需要找到一个突破口，一个能真正触及她此刻真实生活的切入点。那个她小心翼翼守护着的，属于“林晚星”而非“林总”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