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医院,叶秋径直走向重症监护室。
父亲正疲惫地坐在门外的长椅上,见他回来。
立刻起身,脸上满是担忧:
“小秋,下午去哪了?这么久才回来。”
叶父望着儿子苍白的脸色,心揪得更紧了。
妻子在里面生死未卜,儿子又身患癌症。
虽说还有救治的希望,可看他这模样,实在让人放不下心。
“没事,”叶秋避开父亲的目光,声音有些沙哑。
“出去找几个朋友,想看看能不能借点钱。”
他撒了个谎,不想让父亲再为苏家的事操心。
叶父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借不到也别着急,卡里的钱还能撑几天。
你别太累着,自己的身子要紧。”
叶秋点点头,没再多说,在父亲身边坐下。
重症监护室的门紧闭着,里面一片安静,只有仪器运转的细微声响隐约传来。
父子俩并肩坐着,谁也没再说话。
可彼此的担忧与期盼,却像空气一样弥漫在走廊里。
沉甸甸的,却又带着一丝不肯熄灭的微光。
转眼到了晚上。
因母亲在重症监护室有医护人员照看着,无需时刻守着。
叶秋便带着父亲下楼,简单吃了份快餐。
房子被苏家占了,他们没处可去。
晚饭过后,只能在医院附近找地方落脚。
手头拮据,不敢多花一分钱。
最后选了家民房改的小旅馆,开了间顶楼无电梯的双床房。
五十块一晚,已是最便宜的。
深夜,叶秋躺在硬邦邦的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短短两天,他像从云端狠狠摔进泥沼,天堂地狱,不过转瞬之间。
身体的疲惫像潮水般涌来,腹部的隐痛时断时续,心里的煎熬更是一刻没停。
曾经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再棘手的局面都能沉着应对。
可如今,他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情绪的失控。
那些冷静、沉稳,在苏家的步步紧逼下,一点点碎裂了。
他翻了个身,看向窗外。
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隔壁床传来父亲均匀的呼吸声,想来是累极了。
叶秋攥了攥拳,指甲抵着掌心。
他不能垮,绝不能。
就算此刻满身狼狈,就算情绪翻涌难平,他也得咬着牙撑下去。
今天清晨,因情绪失控,已经被苏家下套。
这件事给他敲响了警钟,不能再被苏家牵着鼻子走。
夜很长,可总会亮。
……
转眼,七天时间悄然流逝。
这七天里,叶秋的生活仿佛被按下了循环键。
白天在医院守着重症监护室的消息,一有空就往苏氏大厦、曾经的别墅,还有苏婉晴常去的“豪晴餐厅”跑。
像个执拗的猎手,执着地寻找着她的踪迹。
他知道,只有找到苏婉晴,拿到离婚证,所有压在心头的巨石才能轰然落地。
然而这七天时间,他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苏婉晴却始终杳无音信。
是故意躲着他?
还是陪着她的“白月光”吴启豪过着二人世界?
叶秋对此无比麻木,只能将所有的焦灼压在心底,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等待与寻找。
当然,这七天并不是风平浪静。
在寻找苏婉晴之时,叶秋没少撞见苏子轩。
对方每次都像看到什么笑话,言语间满是尖酸刻薄的嘲讽,句句往他痛处扎。
网上的风波也愈演愈烈,那段被剪辑的视频像病毒一样扩散。
“赘婿忘恩负义”“家暴小舅子”的标签死死贴在他身上。
前几日,他每次出门都能被闻风而来的媒体围堵。
那些不知是真吃瓜还是苏家雇来的人,更是像苍蝇一样围着他。
拍照片、起哄、骂脏话,把他的生活搅得鸡犬不宁。
后来几天,他只能戴上口罩出门。
尽量低着头快步走,像个见不得光的影子。
可即便如此,那种无处不在的恶意还是如影随形,压得他喘不过气。
银行卡里的钱越来越少,重症监护室的催款单像定时炸弹。
而他的胃癌也在反复折磨着他,空腹时的绞痛让他直冒冷汗。
站在医院走廊的窗前,叶秋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只觉得喉咙发紧。
时间不多了,可苏婉晴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连一点音讯都没有。
若是找不到苏婉晴,无法领取离婚证,绑定不了系统,他们一家人将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直到此刻,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要被这绝境彻底困住了。
重症监护室的费用像流水般消耗着父母的省吃俭用攒下的积蓄,医生每天带来的消息都大同小异。
此时母亲的情况依旧危重,全靠仪器维持,能不能挺过去,全看天意。
第七天的傍晚,他又一次站在苏氏大厦楼下。
望着那扇旋转门,眼底的红血丝越来越重。
然而,今日依旧没能等到苏婉晴。
苏氏集团大厦大门内,苏子轩的嘲讽声再次响起,像淬了毒的针:
“叶秋,又来蹲点?是想求我姐回心转意,还是盼着我们发慈悲,给你那重症监护室里的妈送钱?”
他踱着步子走到叶秋面前,脸上挂着施舍般的得意:
“当初我们好心给你钱,你倒好,不仅不领情还动手打人。
现在走投无路了才来求,晚了!
这都是你自找的,自作自受!”
这几天,他在镜头前装足了“受害者”的姿态。
站在道德高地上将叶秋批驳得一无是处,把自己和苏家包装成了仁至义尽的一方。
看着他这副嘴脸,叶秋只觉得一股戾气直冲头顶,几乎要按捺不住动手的冲动。
但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不能再落入苏家的圈套,必须忍。
深吸一口气,他压下翻涌的怒火,声音冷得像冰:
“我来,是让你转告你姐,明天周一,民政局开门。
我该给的都给了你们,也该去把离婚证领了。”
苏子轩脸上的得意僵了一下,随即嗤笑:
“领离婚证?我姐凭什么要见你这种人渣?你以为她还会理你?”
“她会来的。”叶秋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你只管把话带到。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门口,我等她。”
说完,他没再看苏子轩一眼,转身就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