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看着那碗黑漆漆的汤，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就是这个味道，浓郁的药香下，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和我流掉的那个孩子身上的血腥味，一模一样。
张翠兰的笑脸在我眼前放大，像一张画皮，慈祥的褶皱下是狰狞的恶意。
“来，然然，喝了它，妈特地给你熬的，补身体最好了。”
她手中的勺子，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已经凑到了我的唇边。
周明也在一旁帮腔，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老婆，听话，快喝了，别辜负妈一片心意。”
一片让我去死的心意吗？
我喉头猛地一哽，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天灵盖。
“呕——”
我猛地侧过头，对着床边的垃圾桶干呕起来，清宫手术后空空如也的胃里，只呕出了一阵阵酸水。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张翠兰尖叫一声，手一抖，整碗汤都泼了出来。
滚烫的汤汁大部分洒在了地上，一小部分溅在了她的手背上，烫得她“嗷”地一声跳了起来。
白色的地砖上，那滩黑色的液体触目惊心，像是我死去的孩子流下的眼泪。
“我的乌鸡汤！我托了多少关系才买到的药材！你这个败家精！”张翠-兰看着自己被烫红的手，又看看地上的狼藉，气得五官都扭曲了。
周明也皱起了眉，脸上满是嫌恶：“苏然，你又在闹什么脾气！”
我没有理会他们，只是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体抖得像筛糠。
我的演技，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我惊恐地指着地上的那滩液体，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
“是这个味道……就是这个味道……”
“周明，我流产那天喝的安胎药，就是这个味道！”
我的声音凄厉而绝望，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
“我不要喝！我不要再喝这个东西！是它杀了我的孩子！是它！”
我一把挥开周明伸过来的手，整个人缩到床头，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充满了防备和恐惧。
周明和张翠-兰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们做贼心虚，被我这突如其来的指控打了个措手不及。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张翠-兰色厉内荏地吼道，“那药是安胎的，是你自己身子不争气！”
“对，老婆，你就是太伤心了，产生了错觉。”周明也连忙附和，试图安抚我。
可我根本不给他们解释的机会。
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仿佛看到了魔鬼。
“救命……救命啊……”
我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微弱但清晰的呼喊。
“你们要害我……你们还想害我……”
我的哭喊声引来了对门的邻居，张阿姨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小周啊，怎么了这是？然然哭得这么伤心。”
张翠-兰脸色一变，连忙挤出笑脸：“没事没事，就是小两口闹别扭。”
我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对着张阿姨大喊：“张阿姨！救我！他们要给我喝毒药！他们害死了我的孩子，现在还要害我！”
张阿姨脸色大变，立刻缩回头去，我听到她匆忙下楼的脚步声和打电话的声音：“喂？110吗？我邻居家好像出事了……”
周明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他慌了，上前一步想要捂住我的嘴：“苏然你疯了！你乱喊什么！”
我猛地一偏头，躲开他的手，顺势从床上滚了下来，抓起床头柜上的台灯，狠狠地朝他砸了过去！
“别碰我！你们这两个杀人凶手！”
台灯砸在周明的手臂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吃痛地叫了一声，眼中的温情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暴怒。
“苏然，你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一把抓住我的头发，将我往床上拖。
张翠兰也反应过来，扑上来帮腔：“反了天了！还敢动手！今天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贱人！”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急促的警笛声。
由远及近，刺耳又清晰。
周明和张翠-兰的动作同时僵住，脸上写满了惊骇和不可置信。
我看着他们惊恐的脸，狼狈地趴在地上，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的孩子，妈妈为你讨回公道的第一步，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