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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书房里的那场风暴,像一场寒流,彻底冰封了苏晚本就所剩无几的企盼。

她变得更加沉默,几乎足不出户,整日待在二楼的房间里,像一株不见阳光的植物,悄无声息地枯萎。傅霆深那日暴怒的眼神和冰冷的话语,日夜在她脑海里回旋,反复提醒着她那可笑而不自量力的处境。

深秋的寒意越来越浓,窗外花园的草木凋零殆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在灰白色的天空下勾勒出萧索的轮廓。

偶尔,她会在清晨或深夜,听到楼下传来他进出深苑的动静。引擎声,开门声,脚步声……每一个声响都让她下意识地绷紧神经,然后又在那片一如既往的、将她彻底忽略的寂静里,缓缓地、疲惫地松懈下来。

他们之间,连那点可怜的、冰冷的交集,似乎也彻底断绝了。

这天午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冷雨。雨点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

苏晚抱膝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看着窗外被雨幕模糊的世界,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也被这雨水浸透,冷得发僵。

她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自己带来的那个旧行李箱上。

鬼使神差地,她走过去,打开箱子,从最底层翻出了那个小小的、装着各色毛线的布包。

那是她大学时闲暇学的爱好,钩织能让她心静。她已经很久没有碰过了。

手指抚过柔软而略带粗糙的毛线,一种久违的、微弱的暖意,顺着指尖悄悄蔓延上来。

她想起很久以前,在一本泛旧的财经杂志角落,看到过傅霆深提及不喜欢围巾的束缚感,但却在某个极寒的雪天,羡慕过路人围着的手织围巾的温暖。那只是一句极其短暂的、近乎无意识的感慨,淹没在长篇的访谈里,她却记住了。

一个荒谬又可怜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挣扎的萤火,微弱地亮了起来。

或许……或许她可以织一条围巾给他?

不是奢求他的感动或回报,只是……只是在这个冰冷的屋檐下,她总得做点什么,来对抗这种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绝望。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想要抓住一根稻草,哪怕明知无用。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偏执,迅速生根发芽。

她选了一种极深的灰色羊毛线,接近他常穿的西装颜色,沉稳,却不显沉闷。

然后,她开始一针一线地钩织。

过程缓慢而枯燥。她的手法甚至有些生疏了,开始时总是错针,拆了又织,织了又拆。细长的钩针不时戳到指尖,带来细微却清晰的刺痛。

但她却奇异地沉浸了进去。

每一个线圈,每一次拉线,都耗费着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也暂时挤占了她脑海里那些纷乱痛苦的思绪。窗外是冷雨敲窗,窗内是她独自一人,在灯下笨拙地、执拗地编织着一个注定破碎的梦。

她织得很慢,用了将近两周的时间。

这两周里,傅霆深依旧早出晚归,他们没有任何照面。深苑像一座巨大的冰窖,安静地冻结着时间。

期间,她甚至幻想过。幻想他收到围巾时,哪怕只是眉头微皱的一瞥,或者一句冷淡的“放下吧”,也好过彻底的漠视。

最后一点线头被小心地藏好。一条针脚细密、质地厚实的灰色围巾终于完成。它并不完美,甚至有些地方能看出细微的不均匀,但每一针都凝聚着她小心翼翼的心意和那些无处安放的、卑微的期待。

她将它仔细叠好,用干净的软纸包起来,放在床头柜上。

接下来几天,她一直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他看起来或许心情不会太差的时机。

机会在一个周末的清晨意外降临。

傅霆深竟然没有一早出门,而是在餐厅用了早餐。

苏晚得知时,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战场般,拿起那个软纸包,一步步走下楼梯。

餐厅里,他果然在。穿着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坐在长桌一端,面前摆着咖啡和财经报纸,侧脸线条冷硬,一如既往地疏离。

周管家侍立在一旁。

苏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手心沁出薄汗。她捏紧了手里的纸包,鼓足勇气走上前。

“傅先生……”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发颤。

傅霆深翻动报纸的手指顿了一下,眼皮都未曾抬起,仿佛没听见。

周管家看了她一眼,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苏晚抿了抿唇,将那个软纸包轻轻放在餐桌离他手边不远不近的位置,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天气转冷了……我……织了条围巾……”

她的话音未落,傅霆深终于有了反应。

他放下报纸,目光冷淡地扫了一眼那个软纸包,然后又抬眸,看向她。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惊喜,没有任何好奇,只有一种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淡淡的嘲讽。

他伸出两根手指,漫不经心地挑开软纸,露出了里面灰色的围巾。

他用指尖捻起一角,看了看那手工的针脚,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仿佛在评估一件劣质商品。

然后,他松开了手,任由那围巾一角落回桌上,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字字如冰锥:

“苏晚,”他甚至懒得用疑问句,“你觉得我需要这种廉价的东西?”

苏晚浑身猛地一僵,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冷的苍白。

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刚才捻过围巾的手指,仿佛沾上了什么不洁的东西,目光重新落回报纸,声音冷冽而残忍:

“下次别再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

说完,他不再看她,仿佛她和那条围巾,都只是微不足道的、令人厌烦的空气。

周管家沉默地上前,面无表情地拿起那个软纸包,连同里面那条倾注了她无数个夜晚心血的围巾,走向了角落的垃圾桶。

苏晚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条灰色的围巾,像一团真正的垃圾一样,被毫不留情地扔进了锃亮的金属桶内。

它无声地躺在里面,扭曲着,沾上了桶壁或许存在的细微污渍,变得灰败而廉价。

“哐当”一声轻响,是桶盖合上的声音。

也像是她心里某样东西,彻底碎裂的声音。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和灵魂。

傅霆深用完早餐,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从她身边径直走过,没有一丝停留,没有半分目光。

脚步声远去,餐厅里只剩下她,和周管家无声的伫立。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刚才那句话冰冷的余音。

廉价的东西。

毫无意义。

苏晚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一步一步,挪出了餐厅,走上楼梯。

她的脚步虚浮,像是踩在云端,又像是坠入冰窟。

回到房间,关上门。

她没有哭,甚至没有感到预想中的尖锐疼痛。

只是觉得冷。

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无边无际的寒冷,将她整个人彻底淹没。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依旧灰蒙的天空和冷雨。

原来,她视若珍宝、小心翼翼捧出的心意,在他眼里,真的就只是……廉价而无意义的东西。

连被拒绝,都是一种施舍般的、不耐烦的打发。

那条围巾,和她这个人一样,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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