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4
他一双桃花眼含情万种地看着我，我像是被蛊惑住了一般，痴痴地将手递给她。
秦宋和傅明宣也呆住了。
“你谁啊，说话真不中听，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敢在这里撒野！”
秦沅讥讽道：“姐姐不是有婚约吗，怎么还跟这男的不清不楚的，不大合适吧？”
傅明宣这才注意到我和纪南方紧握住的手。
他酸溜溜地讽刺我不要脸。
“你是秦家的千金，别跟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秦宋冷哼了一声：“看来爸妈死后，我对你太宽容了，你竟然背着我们找野男人？”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似乎指责我能让他们得到满足。
秦沅也靠指责我获得优越感。
要是以前，我多半会默默地忍住，找个没有人的地方伤心。
可是今天，我还没开口，纪南方就先不肯了。
“我是什么人不要紧，要紧的是你们伤了她，道歉！”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透着一股上位者成竹在胸的霸气。
秦宋和傅明宣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蔑视过。
一下子就愤怒起来。
秦家的一群保镖瞬间围住了纪南方，所有人都等着看他被吓得当场求饶甚至尿裤子。
秦沅更是不可一世道：“我们从来不仗势欺人，但你这样的普通人，也该明白什么叫阶级差距，以后说话做事都要小心点。”
我担心纪南方受伤，他毕竟大病初愈，咬牙挡在他前面。
秦沅啐道：“姐姐，你也太没眼光了，好好的纪家大少爷不要，跟这种人混在一起。”
“纪家大少爷虽然是个活死人，但好歹身家丰厚，你虽然要守一辈子活寡，但起码衣食无忧，我都羡慕死了。”
“活死人？你竟敢用这三个字来形容纪南方？”纪南方似笑非笑。
“哟，你是格局打开了啊，我说人家未婚夫呢，你急什么？纪南方要不是活死人，我姐姐能跟你搞在一起？看你俩这腻歪样，真让人恶心。”
我和纪南方不过第二次见面，清清白白的，在她嘴里却成了暗中苟且早有奸情！
秦宋和傅明宣一句话也没有替我辩解，反而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还阴阳怪气道：“还是我们沅沅听话，比起有些人，更像秦家的亲女儿！”
我垂眸，长舒了一口气。
我对这个家最后一丝期待都没了。
“你能带我走吗？”我望着纪南方。
反正他已经看见了我在秦家过的有多狼狈，我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
至于其他的事，等离开了秦家再说吧。
纪南方还没说话，秦宋抢先道：“秦昭，你是在用这种方式威胁我吗？”
“我们都很讨厌雌竞的人，只要你答应再也不跟沅沅争宠，我们可以接受你留在秦家。”傅明宣接过话头。
他们的话把我气笑了，秦家是我的家，秦沅鸠占鹊巢就算了，如今还把准我留下来当作一种施舍。
爸妈死的时候一再叮嘱我和秦宋要互相扶持。
“以后你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千万不要伤害彼此。”
妈妈死前更是拉着傅明宣的手叮嘱他要善待我。
“虽然昭昭有婚约，但我看得出来你们两个情投意合，只要你们彼此忠诚，婚约的事，纪家自然能理解。”
可是这两个人，如今却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紧紧地护着一个毫不相关的外人！
我笑了笑：“实在不必，你们三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听了我的话，纪南方扑哧笑出声来。
5
他们从不知道我竟如此牙尖嘴利。
早些年秦宋疼我，傅明宣爱我，我总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后来他们的心渐渐偏向了秦沅，我也只是沉默。
逆来顺受地过了好几年。
那时我以为沉默会让一切都好，他们总会发现我受了很多委屈，会心疼。
后来我才明白，沉默让一切变得更糟。
他们要么以为我是羞愧难当无话可说。
要么便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对我根本构不成伤害。
又或许，他们也知道伤害了我，但我保持沉默，他们便渐渐理直气壮起来。
秦宋气急，扬手要打我。
却被纪南方一脚踹在胸口，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保镖见状跟纪南方动起手。
然而这个时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长排车队，上面下来的全是穿着黑衣的纪家的保镖。
傅明宣诧异道：“那不是纪家的人吗，怎么会来这里？难道是来找你谈婚约的事？”
他们赶紧护住秦沅，警惕地看着来人。
然而为首那人却径直走向了纪南方。
“大少爷，你没事吧？”
秦宋三人不敢置信道：“什么，大少爷？”
“纪家大少爷不是植物人吗，怎么会是他？”秦沅更是不甘心。
纪南方五官清秀，气质矜贵，放在人海里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如果是个普通人，他们心里还能平衡点，可他竟然是传说里海市第一豪门纪家的大少爷！
秦沅再看看身边的俩人，真是相形见绌！
“我没事，秦小姐受伤了，打电话叫家庭医生等着，我们马上回去。”
他冲我微微点头，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和安定。
竟真的就跟着他上了车。
上车之际，傅明宣竟然叫住了我。
“昭昭，你怎么能跟他走，谁知道他突然醒过来是怎么回事！他们纪家水深着呢。”
秦沅跺了跺脚：“明宣，不要管她了，我胃疼！”
第一次，傅明宣没有理她，只是眼巴巴地望着我。
就连秦宋也追了来：“昭昭，回来，听哥的，他的身份是真是假还有待核实，你不能就这么跟他走！”
秦沅眼眶一红：“哥哥，我胃疼！你们听不见吗？”
他们迟疑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还是选择了秦沅……
纪南方晃了晃我的肩膀，我才回过神来。
“走吧，我带你回家。”
6
跟秦家的压抑相比，纪家欢乐多了。
下人看见我跟在纪南方身后，纷纷笑着打趣我。
“秦小姐是个有福气的人，来看过一次大少爷，大少爷就醒了呢。”
“是啊，看来大少爷和秦小姐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纪家二老也是喜气洋洋的。
纪伯母甚至还摘下了自己手上的帝王绿手镯套进我的手里。
说是纪家传给儿媳的宝贝。
我不敢收，纪南方却笑着劝我别推辞了。
“反正你我马上就要办婚礼了，你就收下，要不我还不安心呢。”
所有人哄堂大笑。
我却心酸地掉了眼泪。
这是我第二次来，却觉得比那个住了二十二年的家更温暖。
纪南方见过我被欺负的样子，心疼地宽慰我。
“别哭了，他们是有眼无珠，才会被那种女人欺骗。”
他将去秦家找我的时候看见的事，以及来的路上我跟他说的话，全都讲给大家听。
纪老夫人气的拍案而起。
“找人替嫁我还能理解是心疼昭昭，但不过几年，竟然被一个外人哄骗到肆意欺负自己嫁人的地步，可见秦家和傅家的那两个小子，愚蠢到了何种程度！”
“昭昭，这件事你不要管了，你就安心在纪家住着，婚礼的一干事宜，都由我们纪家来安排！”
我犹豫不决，不知道这样合不合适。
纪南方在我耳边低语：“不要犹豫，有我在，纪家没人会欺负你。”
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态，总让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大家散了之后，我没忍住问了他：“纪南方……，我们，我们是不是什么时候见过？”
他有些失望：“你不记得了吗？”
“你刚出生那会儿，我跟奶奶一起去看过你呢，小小的一个糯米团子，抱在怀里软软的，香香的。”
“后来你三岁生日，我还给你送了礼物，你忘了吗？一个特别精致的翡翠平安扣，奶奶说，送这个可以保你岁岁平安。”
“我一直等着你长大，只是没想到后来我会出车祸……更没想到因为这个婚约，这几年你会过的这么艰难，都是我不好……不过现在我醒了，谁也别想再伤害你。”
他的话让我一愣：“竟然是你！”
我确实有一个从小戴到大的平安扣。
后来秦沅看上抢了去。
没两天我却在垃圾桶里发现了它的碎片。
我去找她对质，她却满不在乎：“不就一个翡翠坠子嘛，我赔给你好了。”
她打开首饰盒，一盒子名贵的珠宝，说让我随意挑选。
“我不要这些……你既然不喜欢不在乎，为什么要抢走我的平安扣！”
她面容狰狞道：“我就是见不得你好，我就是要把你喜欢的全都抢走！”
想到这，我又一次小声啜泣起来。
纪南方慌了手脚，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弄明白缘由之后，他先是宠溺地拍了拍我的后背，然后安慰我：“她说的对，一个翡翠坠子而已，有我在，你要多少有多少。”
我哭的更大声了：“我在乎的不是一个平安扣，而是因为，那是我贴身戴了那么多年的老物件了！是你送的啊！”
三岁生日已经很久远，记忆也都已模糊。
我只能记得那年有一个少年曾送来礼物。
纪南方柔柔一笑：“以后我再送，天底下所有的好东西，我都要搜罗来送给你，好不好？”
“昭昭，别哭了，多笑笑。”
7
七天后就是我们的婚礼。
这段时间我一直住在纪家，秦宋和傅明宣打过无数个电话，我一个都没接。
秦沅也没闲着，发了很多微信来挑衅我。
有图片，也有视频。
无非就是两个男人是怎么为她鞍前马后，听她差遣的。
“别以为离家出走就能让他们的心回到你身上去，欲擒故纵那一套早都被我玩烂了。”
“你走了正好，秦家大小姐的位置早就该让给我了。”
我将他们的消息全都设置为免打扰。
然而婚礼前两天，秦宋却找到了纪家！
他在门口大喊大叫要见我。
我不想给纪南方添麻烦，也不想让纪家人对我印象变差。
于是赶紧出去，想将他拉走。
他却大剌剌地在门口坐下。
“昭昭，既然纪南方已经醒了，你们也马上要结婚了，那秦家和纪家就是一家人对吧？”
“我们的爸爸妈妈都没了，你就我这么一个哥哥对吧？”
他做了好长一段铺垫，我知道一定是有事相求。
果不其然，下一句就暴露了他的真实目的。
“那我好歹是纪南方的大舅子，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
从他的口中，我才知道，不过几天时间，纪南方出手全面打压秦家，秦家手上好几个已经拿下只差最后一步的合同也吹了，甚至有些合作多年的甲方，在听说了秦家和纪家有过节之后，怕得罪纪家，早早断了合作，保全自身。
几天下来，秦家的产业几乎停摆。
傅家的情况也大差不差。
但纪南方却一个字也没跟我提过。
“那是生意场上的事，他一定有他的考虑，我管不着。”我淡淡一句。
“昭昭！你就这么绝情吗，秦家有今天，是爷爷，爸妈，两代人奋斗的结果，你就忍心他们的心血付诸东流？”
这几年，秦宋所有的心思都在秦沅身上。
已经很久没有跟我说过这么多的话了。
还是如此的情真意切。
看来是被逼到了极点了。
要是以前，我肯定会心软。
可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
我笑道：“你还知道珍惜秦家几代人奋斗的结果，那我呢，我是爷爷最宠爱的孙女，是爸妈最心疼的女儿，是秦家的大小姐，我一个活生生的人你不在乎，却在乎那些身外之物？”
“产业嘛，没了再挣，你也知道纪南方是在为我出气，等我气出完了，他自然就高抬贵手放过你们了。”
这时，秦沅和傅明宣也赶了过来。
听到我的话，秦沅气的一张脸通红。
“秦昭，你还有没有良心？你可是秦家人啊！”
“你造谣我跟纪南方是狗男女偷奸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是秦家人？你一次次诬陷我对你做出了各种伤害性的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是秦家人？你从我手里去抢各种东西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是秦家人？”
面对我的种种质问，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一家人生活在一起，难免会有一些小矛盾，你怎么能当真呢？”她嗫嚅道。
想不到我备受煎熬的六年，在她心里，只是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
我笑道：“那人在商场里打滚，难免会有一些挫折，面对纪南方的打压，你们又何必这样在意呢。”
9
我已经认识到一个现实，跟他们什么都说不清。
见我没有了说下去的意愿，转身要往里走，纪家的保镖懂事地将几个人拦在了门外。
那两天，他们一直想尽办法联系我，而我的态度却一直都没有改变。
到了婚礼前夕，纪南方又一次跟我确认宾客名单。
“你确定不要给秦家发帖子吗，他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我错愕，唯一的亲人？
曾经秦宋确实是我唯一的亲人，那时他每天下班回家，还会顺路给我大一些好吃的好玩的。
傅明宣来秦家找我，秦宋也会撅起嘴不高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我妹妹还小呢。”
可是到了后来，一切都变了。
我怅然地摇了摇头，纪南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勾掉了秦宋的名字。
第二天很早就要起。
纪家的化妆师早早就等在那里了。
“夫人真漂亮，我化了那么多新娘，还没见过比夫人更漂亮的。”
走出门去，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身笔挺西装的纪南方。
他拿着手捧花单膝下跪：“昭昭，我等你很久了。”
莫名的我的鼻头一酸，眼泪要涌出眼眶。
没想过有一天我还能遇见一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人。
更没想过我的婚约没有将我送进火坑，反而将我带到了一个温暖的港湾里来。
当司仪问我愿不愿意嫁给纪南方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司仪调侃道：“我们的新郎平时可是商场大佬，今天竟然哭成了个泪人儿了。”
我想起纪南方昨天跟我说的话。
“你都不知道醒来后我有多么害怕，怕错过你，怕你已经嫁人了，还好傅明宣愚蠢没眼光，要不然我这一辈子都没指望了。”
就在台上台下全都陷入感动中时，突然有人闯了进来。
“秦昭，你是不是人，家里都乱成一锅粥了，你还有心情结婚？”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秦沅。
她披头散发，脸上还挂了彩。
站在那里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我诧异地看向纪南方，纪南方低声告诉我，秦宋之前为了给秦沅买一套汤臣一品的房子作为二十岁的生日礼物，在现金流不足的情况下，收取乙方贿赂，还借了高利贷。
正常情况他是还得上的，只是最近秦家的生意出了问题，资金链断裂。
各路催债的人今早已经上门，秦家的老宅或许会被拍卖。
“你放心，我会叫人买下秦家老宅，我知道那里有你很多回忆。”
我骤然抬头，撞进纪南方眼里的星光中。
“我只是想为你出气，并不想要你失去最珍贵的东西。”
秦沅大喊大叫，却没有任何人把她放在眼里。
所有人都在低声议论。
“那就是秦家那个养女吗，也不过如此嘛。”
“是啊，跟昭昭根本没法比，秦家人的眼光越来越差了。”
“听说傅明宣喜欢她呢，傅家老太太怎么可能答应！”
……
秦沅气急败坏想要冲上台来。
却被保镖们直接丢了出去。
10
她刚走，傅明宣又来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来参加婚礼的。
谁知道他却泪眼汪汪地看着台上。
“昭昭，我是来接你回家的，我知道我们之前做错了很多事，不过现在都过去了。”
“秦沅对你做的那些事，我也都查清楚了。”
看来，要还我清白也不是那么难的一件事。
可当初我磨破了嘴皮也没有人信我。
原来那时候的他们也未必看不出秦沅的那些小动作，只是觉得我的感受不重要。
如果折磨我可以让秦沅高兴，那他们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眼前的傅明宣看上去憔悴很多，胡子拉碴的。
衬衫也是皱巴巴的。
浑身散发着酒味。
纪南方皱眉不悦：“傅明宣，你是疯了吗，今天是我和昭昭的好日子，你这算什么？”
傅明宣一反常态，梗着脖子质问纪南方：“我没疯，你才疯了！昭昭应该要嫁给我，昭昭是我的！你躺在床上那几年，都是我陪着她的！我们感情那么好，她只是为了跟我赌气，才嫁给你！”
我紧张地看着纪南方，生怕他相信了傅明宣的浑话。
结果纪南方却只是挑眉笑道：“那你也太没用了，给了你几年时间都没拿下昭昭，看来你不如我有魅力啊。”
我低头掩嘴一笑。
“你不会以为她真的爱你吧？”傅明宣怒道，“她不爱你，她只是受了委屈，想找一个人给她撑腰，替她出气！你要不是纪家大少呀，你看她愿不愿意嫁给你！”
“那太好了，我刚好就是纪家大少爷。”
傅明宣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纪南方却淡定地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哎呀，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开始敬酒了，傅少爷是准备陪我们一起吗？替我挡酒吧，听说傅少爷酒量还不错。”
傅明宣还想说什么，傅家人追过来将他强行带了出去。
傅明宣的几个弟妹还不断陪着笑脸跟纪南方道歉。
“我哥哥疯了，纪总别跟他计较。”
“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没空计较，以后离我夫人远点就行。”
本以为秦宋也会来，但竟然到婚礼结束，他也没有出现。
晚上闹洞房的人走后，纪南方神情复杂地告诉了我一个消息。
秦宋自杀了。
“白天那些催债的人走后，秦沅在秦家大闹，又是砸东西又是哭的，还在下人面前大骂他没用……后来他走了出去，一个多小时后被小区物业发现他死在了湖里。”
投湖自尽吗？
秦宋和我一样，从小就怕水，想不到到最后竟然是这样死的。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惩罚自己。
后来纪南方收回了秦家老宅，偶尔会陪我过去小坐片刻。
秦沅名下的资产都被变卖了，她来时一无所有，到最后依旧一无所有。
这几年黄粱一梦，她也过够了好日子。
她来求我原谅。
“姐姐，我们是一家人，你不能看着我流落街头。”
我冷笑道：“我们从来都不是一家人。”
至于傅明宣，被傅家人送去了国外，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