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
赢缘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这词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自带一股子阴间滤镜。
“一个充满了恶魔、混乱与堕落的无尽炼狱。”莉莉娅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与她柔美外表不符的沉重感。“它们是所有秩序生命的敌人，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将一切拖入和它们一样的混乱与毁灭之中。”
赢缘：“……”
好家伙，这世界观设定还挺硬核。
新手村外不仅有山贼，还附赠深渊入侵的生化危机DLC？这游戏难度是不是调得太高了点？
“所以，那个山贼的异变，是和这个‘深渊’有关？”赢缘很快抓住了重点。
“是的，主人。”莉莉娅的表情严肃到了极点。“那股气息虽然微弱，但我绝不会认错。那不是简单的魔法或者诅咒，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污染。深渊的力量，正在试图渗透我们的世界。”
她的话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冷了几分。
赢缘摸了摸下巴。
深渊，恶魔，位面入侵……听起来就很麻烦。
自己只想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种种田，修修仙，喝喝茶，过上退休老干部一样的咸鱼生活。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被卷进这种史诗级灾难片里了？
“这件事，除了你，还有别人知道吗？”赢缘问道。
莉莉娅摇了摇头：“龙族的传承记忆是独一无二的。普通人，哪怕是强大的法师，也只会将那种异变当成一种未知的恶性魔法。他们无法辨认出其本质……那来自世界之外的恶意。”
这就好办了。
只要没人知道，那不就等于没发生吗？
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自己一个外来户，操那份心干嘛。
赢缘瞬间就决定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只要麻烦不主动找上门，他就乐得清静。
然而，他想清静，有人却不想让他清静。
莉莉娅看着赢缘那副“哦，知道了”的淡然模样，似乎完全没把这件足以让整个大陆都为之震动的大事放在心上。
她先是有些错愕，但随即，那份错愕就转化为了更深层次的敬畏。
不愧是主人！
面对连龙族都为之忌惮的深渊，依旧能如此从容不迫，这份气度，这份伟力，简直深不可测！
她对自己的选择，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庆幸与正确。
下一秒，莉莉娅做出了一个让赢缘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再次后退一步，郑重其事地，单膝跪地。
赢缘：“？”
不是，怎么又跪了？这姑娘的膝盖是黏了502胶水吗，动不动就往地上粘？
“主人。”莉莉娅抬起头，金色的眼眸中燃烧着一种炽热的火焰，那是混杂了崇拜、忠诚与决意的光芒。“鉴于‘深渊’的威胁已经出现，为了能更好地为您效力，我恳请您，与我签订‘龙之契约’！”
“龙之契约？”赢缘重复道。这又是什么新名词？
“是的！”莉莉娅的声线带着一丝颤抖，那是极度激动所致。“这是龙族最高等级的效忠形式，远超口头的誓言。一旦签订，我将成为您最忠诚的利剑与臂膀，我的生命、我的灵魂，都将与您紧密相连。我的荣耀，亦是您的荣耀！”
赢缘听得眼皮直跳。
生命、灵魂都连在一起？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卖身契啊！
而且还是终身制，带灵魂绑定的那种。
“这个……没必要搞得这么严重吧？”赢缘试图婉拒。“你现在不也挺忠诚的吗？”
“不！这不一样！”莉莉莉娅的态度比之前更加坚决。“口头的誓言是荣耀，而灵魂的契约是归宿！只有这样，我才能毫无保留地将一切奉献给您！而且……而且……”
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一抹红晕。
“签订契约，或许……或许能对我被封印的力量，产生一些积极的影响。我不想再像白天那样，只能无力地看着您独自战斗。”
原来如此。
赢缘恍然。
说白了，就是想借自己的“王霸之气”冲破封印，恢复实力。
他刚想开口，脑海里那个熟悉的少女音突然欢快地响了起来。
【叮！检测到稀有剧情触发：‘龙族归心’！】
【选项一：签订‘龙之契约’。奖励：获得一名潜力无穷的龙族盟友，解锁“龙族知识库”，小幅提升宿主对魔法元素的亲和度。】
【选项二：拒绝签订。奖励：无。后果：莉莉娅忠诚度下降，可能因感到不被信任而产生隔阂。】
【系统提示：‘龙之契约’为上古平等互利契约的变种，对宿主百利而无一害，强烈建议选择选项一！宿主，这可是龙娘啊！能打能看还能暖床……咳咳，能当坐骑的龙娘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赢缘：“……”
这系统怎么跟个拉皮条的似的？
还暖床……你一个修仙系统，思想能不能纯洁一点？
不过，系统给出的信息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平等互利？百利无一害？
听起来好像确实不亏。
再看看莉莉娅那副“你不答应我就死给你看”的执拗神情，赢缘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就当是给自己的女仆上个正式编制吧。
“好吧，我同意。”赢缘点了点头。“需要我怎么做？”
听到肯定的答复，莉莉娅的脸上瞬间迸发出难以言喻的狂喜。
“请您……伸出您的手。”她激动地说道，然后小心翼翼地抬起自己的右手，用锋利的指甲在白皙的食指指尖上轻轻一划。
一滴殷红中带着点点金芒的血液，缓缓渗出。
赢缘有样学样，调动一丝微弱的灵力，在指尖逼出一滴血珠。他的血液呈现出一种纯粹的、剔透的红色，仿佛最完美的红宝石。
莉莉娅引导着赢缘的手，让两滴血液在半空中相遇。
没有想象中的融合，两滴血液在接触的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一滴是蕴含着龙族本源之力的龙血，一滴是蕴含着始源圣体之力的仙人之血。
“以远古之名，以灵魂为证！”莉莉娅吟唱起古老而拗口的龙语，那声音仿佛来自时空的彼端，带着无上的威严与神圣。
“我，莉莉娅，在此立誓！”
“奉您为主，以您之意志为我之方向！”
“您的敌人，即为我的死敌！您的荣耀，即为我的冠冕！”
“此生此世，直至灵魂湮灭，永不背弃！”
随着她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那团交织的光芒猛地收缩，化作一个繁复而优美的银色符文。符文在空中微微一颤，随即一分为二，化作两道流光，分别射向赢缘和莉莉娅的手背。
一阵微凉的触感传来。
赢缘抬手一看，只见自己的手背上，多了一个由无数精细银线构成的龙形印记，栩栩如生，随后便隐没在皮肤之下，消失不见。
契约，成立。
就在印记消失的瞬间，莉莉娅的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唔！”
一股肉眼可见的银色光辉，以她为中心，骤然爆发！
轰！
强大的能量气流席卷开来，将地面上的尘土碎石吹得四散飞溅。赢缘衣袍猎猎作响，却稳稳地站在原地，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变化。
莉莉娅痛苦地跪倒在地，双手撑着地面，银色的长发无风自动，狂乱舞动。她体内的魔力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暴涨，一股古老、苍茫、威严无匹的气息，从她娇小的身躯中苏醒！
“啊——！”
她仰起头，发出一声充满痛苦与释放的长啸。
那不是人类的啸声，那声音清越、洪亮，充满了金属的质感与穿透力，直上云霄！
是龙吟！
咔嚓……咔嚓……
仿佛有什么无形的枷锁，在她体内寸寸碎裂。
“主人……我……”莉莉娅艰难地抬起头，金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水汽，既有痛苦，也有狂喜。“封印……封印松动了！”
龙之契约，借助赢缘那深不可测的生命本质，竟然真的撼动了那个连龙族自身都束手无策的强大封印！
“我感觉……我好像可以……”她喘息着，脸上满是期待与不确定。
“想试试就试试吧。”赢缘给了她一个鼓励的许可。“这里地方小，去村外的空地。”
“是！主人！”
莉莉娅强撑着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跟着赢缘来到村外的林间空地。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集中全部精神，去沟通体内那股刚刚挣脱束缚的磅礴力量。
“以您的名义……展现我真正的姿态！”
下一刻，银光冲天！
耀眼的银色光柱拔地而起，直通天际，将整片夜空都映照得亮如白昼。
赢缘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光柱之中，莉莉娅娇小的身躯正在被拉长、扭曲、重塑！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爆响，细嫩的皮肤上，一片片巴掌大小的银色鳞片穿透出来，覆盖了全身。
她的身形在光芒中急剧膨胀，优雅的脖颈变得修长，头颅化作峥嵘的龙首，身后一条覆盖着骨刺的巨大龙尾猛地甩出，将地面抽出一条深深的沟壑！
光芒散去。
一头真正的巨龙，出现在赢缘面前。
她通体覆盖着月光般皎洁的银色鳞片，每一片都闪烁着金属与宝石的光泽。她的体型算不上特别庞大，翼展大约有二十多米，但身姿却异常优雅流畅，充满了力量的美感。金色的竖瞳宛如两轮熔化的太阳，威严而神圣。
这就是莉莉娅的真正形态，一头血统高贵的银龙。
赢缘：“……哇哦。”
虽然修仙界也有各种神龙异兽，但亲眼看到一个娇滴滴的女仆变成一头西方魔幻风格的巨龙，这种视觉冲击力还是相当强的。
感觉……还挺帅的。
“吼——！”
银龙发出一声喜悦的低吼，她有些笨拙地扇动了一下翅膀，带起一阵狂风。
她低头，用那颗巨大的头颅，小心翼翼地蹭了蹭赢缘的肩膀，动作充满了依赖与亲昵。
赢缘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她冰凉坚硬的龙鳞。
“行了行了，知道你高兴了，赶紧变回来吧，这动静太大了。”
“是，主人。”
龙形只维持了不到半分钟，莉莉娅身上的银光便迅速黯淡下去，庞大的龙躯快速缩小，重新变回了那个穿着女仆装的银发少女。
她脸色苍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显然刚才的变身消耗了她几乎全部的力气，但她的脸上，却挂着发自内心的、灿烂无比的笑容。
“谢谢您，主人！我终于……终于又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了！”
“这是好事。”赢缘点点头，然后问道：“现在能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一头巨龙，怎么会被一群山贼给抓住？”
莉莉娅的笑容收敛了些许，她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服，恭敬地回答道：“回禀主人，我来自银月龙崖。我是在进行成年的巡游时，遭遇了一伙人类强者的伏击。”
“他们人很多，而且非常强大，其中至少有三位是人类所说的‘大魔导师’。最关键的是，他们拥有一件专门克制龙族的上古魔法物品，名为‘缚魂之链’。”
当莉莉娅说出“缚魂之链”这个名字时，一种奇异的感觉通过两人之间的契约，传递到了赢缘的脑海。
那是一种冰冷的、绝望的、被彻底禁锢的痛苦。
赢缘的动作一顿。
紧接着，一幅混乱而暴虐的画面，毫无征兆地冲入他的意识！
那是一片燃烧的天空，下方是崩裂的大地。他“看”到一头比莉莉娅刚才所化还要庞大数倍的银色巨龙在咆哮，龙息如同天河般倾泻。
而在巨龙的周围，是数道黑色的、由无数扭曲符文构成的锁链，它们如同活物般缠绕而上，死死地锁住了巨龙的翅膀与四肢。
锁链的另一端，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抗拒的虚弱与痛苦，伴随着极致的恐惧，瞬间淹没了赢缘的感知。
那不是他的情绪。
那是莉莉娅在被捕获时，最深刻的绝望烙印！
赢缘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一步，抬手按住了自己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