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宗外门小比的日子，在一种紧张而躁动的氛围中到来。
演武场人声鼎沸，数百名外门弟子齐聚于此，摩拳擦掌。高台上，端坐着几位外门执事，其中包括上次抽查药园的王执事。他们的目光扫过台下，带着审视与期待。对于绝大多数外门弟子而言，小比是获取修炼资源、晋升内门的重要阶梯。而对于陈凡，这却是一条通往更危险境地，却也可能是唯一生路的跳板。
他站在人群边缘，毫不起眼，身上依旧是那套洗得发白的杂役服，在众多穿着制式青衫的外门弟子中，显得格格不入，引来不少或鄙夷或好奇的目光。张禄站在不远处，双手抱胸，嘴角挂着一丝阴冷的笑意，眼神如同盯着猎物的毒蛇。他身边跟着两个心腹，同样不怀好意地看着陈凡。
陈凡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他眼观鼻，鼻观心，默默调整着呼吸。丹田内，那缕比发丝粗壮不了多少的灵气缓缓流动，虽微弱，却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底气。他已臻至炼气期一层巅峰，距离突破只差临门一脚，这得益于那三枚蕴气丹和他日夜不辍的苦修。
小比规则简单粗暴——抽签对决，胜者晋级，败者淘汰。直至决出前十，可获得丰厚奖励，并有机会被执事乃至内门长老看中。
“甲字三号，陈凡，对，李逵！”
裁判弟子高声唱名。
人群微微骚动。李逵，正是张禄的心腹之一，炼气期二层修为，以力气见长。张禄脸上的笑容愈发得意，仿佛已经看到陈凡被当众废掉的场景。
陈凡平静地走上擂台。对面的李逵身材壮硕，捏着拳头，骨节发出噼啪声响，狞笑道：“小子，现在跪地求饶，自断一臂，还来得及！”
陈凡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躬身，行了个礼。
“找死！”李逵大怒，低吼一声，周身土黄色灵光一闪，整个人如同蛮牛般冲撞过来，拳头带着恶风，直砸陈凡面门。这一拳毫无花巧，纯粹是力量与灵气的碾压。
台下众人仿佛已经看到陈凡骨断筋折的下场。张禄更是快意地眯起了眼睛。
然而，就在拳头即将临体的瞬间，陈凡动了！
他没有硬接，也没有后退，而是脚下步伐一错，身体以一个极其微妙的角度侧滑半步，同时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一缕微不可查的青色灵气一闪而逝，精准无比地点在了李逵手腕的某个关节处！
这一下，快、准、狠！运用的并非什么高深法术，而是他结合《基础符箓初解》中对灵力运转的精细描述，以及混沌道种带来的超强感知，自行琢磨出的一种技巧——将微弱灵力高度凝聚于一点，瞬间爆发，干扰对手灵力运行！
“呃啊！”
李逵只觉得手腕一麻，凝聚在拳头上的土属性灵气骤然溃散，前冲的势头不由得一滞，重心微失。
就是现在！
陈凡眼中精光一闪，一直隐忍未发的灵力瞬间灌注双腿，身体如狸猫般窜出，肩膀顺势狠狠撞在李逵空门大开的胸口！
“嘭！”
一声闷响，李逵壮硕的身躯竟被撞得连连后退，最终一屁股跌坐在地，满脸的难以置信和羞愤。
全场瞬间安静了一下。
谁也没想到，一个炼气一层、还是药奴出身的小子，竟然一个照面就放倒了炼气二层的李逵！虽然取巧成分居多，但那精准的眼力和时机的把握，绝非侥幸！
高台上，王执事轻“咦”了一声，目光在陈凡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张禄脸上的笑容僵住，脸色变得铁青。
“陈凡，胜！”裁判弟子高声宣布，看向陈凡的眼神也少了几分轻视。
陈凡面无表情，走下擂台，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一瞬间的爆发和精准操控，几乎耗尽了他大半灵力，以及对心神消耗极大。混沌道种在意识海中微微旋转，帮助他快速平复着翻腾的气血和灵力。
接下来的几场，陈凡遭遇的对手都不算太强，大多在炼气二层。他不再硬拼，而是将“巧”字发挥到极致。或利用身法周旋，寻找破绽一击制胜；或凭借对灵力细微的感知，干扰对方施法；甚至有一次，他故意卖个破绽，诱使对手猛攻，然后利用对方力道用老的机会，用一张预先准备好的、最低等的“束缚符”（用剩余材料勉强制成）限制了对方行动，轻松取胜。
他的战斗方式，与寻常弟子直来直往的灵气对轰截然不同，显得诡谲而高效，引得台下议论纷纷。
“这小子有点邪门啊！”
“对灵力的控制好精准！”
“听说是个药奴？怎么可能……”
王大锤在台下看得两眼放光，用力挥舞着拳头，比自己赢了还高兴。石铁也是一脸敬佩。
而看台的另一侧，一名身着雪白裙衫、容颜清丽的少女，也微微侧目。她气质清冷，宛如雪莲，正是宗门内有名的天才少女，苏浅雪。她看着擂台上那个身影单薄、却总能以意想不到方式取胜的少年，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技巧尚可，可惜，修为是硬伤。”她低声自语，随即不再关注。
陈凡一路跌跌撞撞，竟奇迹般地闯入了前十六。这已经远超所有人的预期。
然而，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下一场，他的对手是——赵明！赵乾的远房表亲，炼气期三层修为，是本次小比夺冠的热门人选之一！
张禄看到这个抽签结果，脸上重新露出了残忍的笑容。赵明出手，可比李逵狠辣多了。
擂台上，赵明负手而立，神态倨傲，看着陈凡如同看着一只蝼蚁。
“能走到这里，算你有点运气。不过，到此为止了。”赵明淡淡开口，炼气三层的灵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比李逵强了数倍不止，让陈凡呼吸骤然困难。
“请师兄指教。”陈凡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意识海中，混沌道种似乎也感受到了压力，旋转速度微微加快。
“指教？你也配？”赵明嗤笑一声，并指如剑，一道锐利的金色剑气瞬间成型，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直射陈凡胸口！竟是金属性的攻击法术——金虹指！
剑气迅疾无比，笼罩范围极大，已然超出了单纯靠身法能够闪避的极限！
台下响起一片惊呼。这一指若是击中，陈凡非死即残！
危机时刻，陈凡瞳孔骤缩。躲不开！他体内灵力疯狂运转，全部涌向双臂，交叉护在胸前，同时脑海中观想混沌道种，一股微弱的混沌气息弥漫开来，试图消弭部分锋锐之气。
“轰！”
剑气狠狠撞在陈凡交叉的双臂上！
他整个人如同被巨石砸中，倒飞出去，重重摔在擂台边缘，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双臂衣袖尽碎，露出下面两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鲜血淋漓。
剧痛几乎让他昏厥过去。
“废物。”赵明收回手指，不屑一顾，转身便欲走下擂台，认为战斗已经结束。
台下，张禄畅快大笑。王大锤和石铁面露焦急。苏浅雪微微蹙眉，似乎觉得赵明下手过于狠辣。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结局已定时，趴在擂台边缘的陈凡，手指微微动弹了一下。
混沌道种散发出的清凉气流，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转，滋养着他受损的经脉，压制着伤势。同时，一股更加隐晦、源自灵魂深处的封印，似乎因为这濒临绝境的刺激，微微松动了一丝，传递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坚韧意志。
他不能倒在这里！倒在这里，就意味着失去价值，意味着出去后会被张禄随意拿捏，死路一条！
秘境！他必须拿到进入秘境的资格！
一股狠劲从心底涌起。他猛地抬起头，染血的面容带着一丝狰狞，用尽全身力气，单手一拍地面，身体竟摇摇晃晃地，再次站了起来！
全场哗然！
赵明听到动静，愕然回头，看到站起来的陈凡，脸色一沉：“还想顽抗？”
陈凡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盯着赵明，染血的右手艰难地抬起，并指如笔，以自身流淌的鲜血为墨，以空中残留的金属性剑气逸散的能量为引，就在这擂台之上，虚空划符！
他的动作笨拙而缓慢，却带着一种异样的专注和决绝！脑海中，《基础符箓初解》的符文结构与混沌道种的推演之能结合，引导着他指尖微弱的灵力和鲜血。
“他在干什么？”
“画符？临阵画符？疯了不成！”
台下弟子看得目瞪口呆。
赵明也愣住了，随即感到一股莫名的羞辱，怒喝道：“装神弄鬼！”再次并指，金虹指蓄势待发！
然而，就在他指尖金光亮起的刹那，陈凡的符箓，完成了！
一个简陋无比、歪歪扭扭，却散发着混乱、反弹气息的血色符文，骤然亮起！
“拙！”
陈凡嘶哑着吼出最后一个音节，将体内仅存的所有灵力，连同那丝混沌气息，全部灌入这仓促而成的血符之中！
“嗡！”
血符光芒大放，并非迎向赵明，而是瞬间扩散，在陈凡身前形成了一片扭曲的、半透明的血色光幕。
恰在此时，赵明的第二道金虹指剑气激射而至！
“噗！”
剑气射入血色光幕，没有想象中的穿透，反而像是陷入泥沼，速度骤减，光芒迅速黯淡，并且……其轨迹发生了诡异的偏折！
“什么？！”赵明脸色大变。
只见那道被削弱、偏折的金色剑气，竟以一個刁钻的角度，反射而回，虽然威力十不存一，却依旧凌厉，直奔赵明本人而去！
赵明完全没料到这一出，仓促间只来得及侧身躲避。
“嗤啦！”
反射的剑气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割断了几缕发丝，在他英俊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虽然只是皮外伤，但这一刻，赵明僵在原地，摸着脸颊的血迹，满脸的难以置信和惊怒。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惊呆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一个炼气一层的药奴，竟然用这种方式，伤到了炼气三层的赵明？！
高台上，王执事猛地坐直了身体，眼中爆发出浓烈的兴趣：“临危创符？以血为引，借力打力？此子……在符道一途，竟有如此天赋？！”
苏浅雪清冷的眸中，也终于浮现出一抹真正的震惊，她看着擂台上那个摇摇欲坠、却眼神亮得惊人的少年，第一次将这个“药奴”的身影，印入了心中。
陈凡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地，大口喘息，眼前阵阵发黑。他知道，自己赢了，不是赢在实力，而是赢在出其不意，赢在决绝的意志和对符道的另类理解上。
裁判弟子回过神来，高声宣布：“陈凡……胜！”
声音落下，台下依旧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用一种全新的、带着敬畏和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擂台上那个浴血的身影。
张禄的脸色，彻底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陈凡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高台方向，他知道，自己赌赢了。他展现了“价值”，不仅仅是修炼资质，更是这种在绝境中寻求生机、乃至反扑的“韧性”和“机变”。
陨星秘境的名额，他，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