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军区总医院,顶楼,特护病房区。
这里的空气,仿佛比军区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凝重几分,走廊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只有护士站里仪器发出的、有规律的“滴滴”声,在证明着生命的维系。
而此刻,这片军区最顶级的医疗禁地,正被一股前所未有的紧张和压抑所笼罩。
最里侧的 01 号特护病房外,已经站满了人。
有穿着白大褂、神情肃穆的医生,有肩上扛着将星、眉头紧锁的军官,还有几位眼眶通红、显然是家属的中年男女。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透着磨砂质感的玻璃门。
门内,就是军区的“定海神针”,共和国的开国元勋之一,陈敬云老首长——陈老的病房。
病房内,气氛更是凝重如铁。
各种世界上最顶尖的生命维持系统,如同不知疲倦的钢铁卫士,围绕在病床周围。
呼吸机发出轻微的“嘶嘶”声,为那具衰老的身体输送着氧气。
心电监护仪上,几条彩色的曲线在顽强地跳动着,但那跳动的频率和幅度,却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而坚定地衰减。
营养泵、血滤机、颅内压监测仪……所有能用上的设备,都在满负荷运转。
然而,病床上的那位老人,却依旧双目紧闭,面如金纸,毫无生气。
他就像一盏即将燃尽的油灯,任凭外面的人如何努力地为他添油,那火焰,也终将熄灭。
“秦主任!病人的血压在持续下降!已经跌破 80 了!”
“多巴胺剂量加到最大!肾上腺素准备!”
“不行啊秦主任!心率也在掉!刚刚一度掉到了 40 以下!”
“电击除颤仪准备!所有非必要人员后撤!”
病房里,秦卫国双眼布满血丝,声音沙哑地指挥着一场注定要失败的战斗。
他今天一下午,就没离开过这里。
在接到陈老病危的消息后,他第一时间就冲了过来,并立刻组织了全院,乃至全军区最顶尖的专家,进行联合紧急会诊。
阵容堪称豪华。
有刚从德国留学归来,全国最顶尖的心脑血管专家,张教授。
有钻研了中医五十年,被誉为“御医传人”的国手,黄老。
还有神经外科、呼吸科、重症监护室的各位主任……
可以说,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跺一跺脚,都能让整个北方地区的医疗界抖三抖。
他们使尽了浑身解数。
西医这边,从最先进的靶向药物,到实验性的中枢神经电刺激疗法,所有能想到的方案都试了一遍。
结果,就像石沉大海,陈老的各项生命体征,依旧在不可逆转地滑向深渊。
中医那边,黄老更是面色凝重地为陈老号了三次脉。
最后一次,他收回枯瘦的手指,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着秦卫国,无奈地摇了摇头。
“秦主任,恕老朽无能。”
“老首长的脉象,已是‘屋漏之雨,釜底游鱼’,五脏六腑的精气神,都快散光了。”
“这……这是油尽灯枯之相啊!非药石可医,我等……回天乏术了。”
黄老的话,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在场每一个医护人员的心上。
连最讲究“固本培元”的中医都宣布放弃,那基本就等同于宣判了死刑。
那位从德国回来的张教授,此刻也死死地盯着监护仪上那一排排不断下跌的红色数字,镜片后的眼睛里,充满了挫败和不甘。
“怎么会这样……”
他喃喃自语,“从数据上看,老首长的脑部损伤区域并没有扩大,身体各项器官也没有出现器质性的衰竭。为什么……为什么生命体征会突然崩溃性地下降?”
“这不科学!这完全不符合我们临床的医学逻辑!”
他的质疑,没有人能回答。
因为在场的所有西医专家,心中都有着同样的困惑。
陈老就像一台所有零件都还完好,但发动机却自己熄火了的精密机器。
他们能做的,只是不断地给这台机器充电,却无法让它的发动机,重新点燃。
“滴——滴——滴——”
监护仪突然发出了一阵急促的警报声,那代表心率的绿色曲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地向下跌落!
“不好!心跳骤停!”
“快!除颤!200 焦耳!充电!”
“离开!”
“砰!”
随着一声闷响,陈老干瘦的身体在病床猛地弹了一下,随即又重重落下。
监护仪上的心率曲线,毫无反应,依旧是一条直线。
“加大剂量!300 焦耳!充电!”
“砰!”
又是一下。
心电图上,依旧是死寂的直线。
病房里,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绝望。
秦卫国的额头上,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顺着他憔悴的脸颊滑落。
他看着那条代表着生命终结的直线,感觉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作为一名医生,最痛苦的,莫过于眼睁睁地看着生命在自己手中流逝,却无能为力。
“停下吧……”
一个沙哑而疲惫的声音,从病房门口传来。
是陈老的儿子,现任北方军区王牌师师长的陈振国。
他高大的身躯此刻有些佝偻,这位在战场上从未皱过一下眉头的铁血师长,此刻双眼通红,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别……别再折腾我爸了。”
“让他……让他安安静
静地走吧。”
秦卫国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电击板,整个病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他转过身,不敢去看陈振国那悲痛的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了那句他一生中最不想说,也最常说的话。
“对不起,陈师长。”
“我们……”
“我们尽力了。”
简单的几个字,却重如千钧,为这位戎马一生的老人,下达了来自现代医学的,最终的“死刑判决”。
秦卫国看着仪器上那条冰冷的直线,和旁边不断闪烁的红色警报,大脑一片空白。
他艰难地补充道:“从中枢神经的反应来看,老首长他……恐怕撑不过三天了。”
“让家属们……都过来,准备后事吧。”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走廊里所有人的耳边炸响。
陈老的妻子,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当场双腿一软,哭倒在了儿媳的怀里。
整个走廊,瞬间被一片压抑的、绝望的哭声所淹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