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总裁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的。
林默推开厚重的实木门,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这股寒意与空调的制冷无关,它源自某种更深沉、更压抑的存在。
办公室宽阔得惊人,一整面墙都是落地窗,俯瞰着城市的车水马龙。
一个穿着黑色职业套裙的女人背对着他,站在窗前。
她的身影被巨大的办公桌隔开,桌面上,一台笔记本电脑正无声地播放着一段监控录像。
正是机房里的那一幕。
林默的脚步停在门口。
他能清晰地“看”到,那股盘踞在楼顶的“虎口煞”黑气,正源源不断地从女人所站立的位置倒灌进整个房间。
而她,就是风暴的中心。
女人转过身。
她的面容精致,却没有任何表情,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苏清影。
公司的最高掌权者。
她没有开口,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林默看桌上的电脑。
屏幕上,维修工林默笨拙地滑倒,水桶飞出,水花四溅。
画面被反复播放,慢动作,逐帧分析。
“解释一下你的‘意外’。”
她的发问平静,不带任何情绪的起伏,却让空气都变得沉重。
林默沉默地看着屏幕。
他无法解释自己的传承,无法解释自己看到的那些普通人无法理解的气。
“地板很热。”
他只能给出这个最朴素,也最荒谬的回答。
苏清影的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这个回答,比任何精心编织的谎言都更让她起疑。
一个维修工,因为感觉地板热,就在价值上亿的机房里泼了一桶水。
这已经不是失误,而是挑衅。
“商业间谍,还是单纯的恶作剧?”
她下了判断。
“我需要拖地。”
林默回答。
“所以你就用那种方式拖地?”
“我滑倒了。”
林默坚持自己的说法。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寂。
苏清影不再追问,她只是安静地看着林默,那种审视的力度,足以让任何心理素质差的人崩溃。
林默却很平静。
他只是一个想要安稳下班的维修工。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苏总!不好了!”
一个年轻的女助理冲了进来,脸上满是焦急。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一个林默,径直冲向办公桌。
“苏总,那盆帝王绿……它……它快不行了!”
苏清影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她快步绕过办公桌,跟上助理的脚步。
林默被晾在原地,他想了想,跟了过去。
在办公室的休息区,一个巨大的青花瓷盆里,一株原本应该翠绿欲滴的植物,此刻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枯黄色。
它的叶片蜷曲,耷拉着,失去了所有生命的光泽。
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很有学问的老者正围着盆栽打转,满头大汗。
“不行,完全找不到原因。”
老者是公司花大价钱请来的植物学家,他拿着放大镜,又检查了一遍土壤湿度。
“水分、土壤、光照、温度,所有指标都完美,它就不应该枯萎。”
“可它现在就是枯了。”
苏清影的腔调里透出一股压抑的烦躁。
这盆帝王绿是她三年前在拍卖会上花七位数拍下的,是她心爱之物。
更重要的是,近期公司接连出事,各种不顺,这盆珍贵的植物突然枯萎,让她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强势如她,也在此刻感到了挫败。
“苏总,这……这恐怕是某种未知的急性病变,我建议……”
植物学家还在努力解释。
林默的注意力却不在那盆植物上。
他的视线,落在了盆栽旁边。
那里,摆放着一座半人高的金属雕塑。
雕塑的造型非常抽象,一堆扭曲的、尖锐的金属条交错在一起,指向四面八方。
在普通人眼中,这或许是昂贵的现代艺术品。
但在林默眼中,这座雕塑通体散发着浓郁的灰黑色气息。
那是死气。
无数尖锐的死气,形成了一张无形的网,将那盆帝王绿散发出的微弱“生气”,割裂得支离破碎。
植物的生机,正在被这个丑陋的金属疙瘩一点点吞噬。
“盆栽没病。”
一个突兀的男声插了进来。
所有人都看向林默。
女助理皱起眉头,准备呵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维修工。
林默没有理会旁人,他径直走到那座雕塑前。
“是这个丑东西在克它。”
他说话直接,没有半点铺垫。
“把这玩意挪开,三天内,它必定会活过来。”
整个休息区安静得落针可闻。
植物学家推了推眼镜,用看疯子一样的表情看着林默。
“胡说八道!你一个维修工懂什么!”
女助理终于忍不住了,出声怒斥。
“这是公司请意大利著名设计师罗贝尔特意定制的艺术品,叫‘希望之光’!你居然说它丑?”
“我不管它叫什么。”
林默伸手指着雕塑。
“我只看见它在杀死那盆植物。”
苏清影没有说话。
她看着林默,看着这个刚刚还在跟自己胡搅蛮缠的维修工。
他脸上没有故弄玄虚,没有邀功请赏,只有一种笃定。
一种仿佛在陈述事实的笃定。
最近的焦头烂额,植物学家的束手无策,还有林默在机房里那无法解释的“巧合”。
种种因素交织在一起。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里升起。
死马当活马医。
“如果你说错了呢?”
苏清影终于开口。
“我滚蛋。”
林默回答得干脆利落。
“好。”
苏清影下了决定。
“如果你说对了,你来做我的特别顾问。”
这个决定让旁边的助理和植物学家都大惊失色。
“苏总,三思啊!怎么能相信一个……”
“我意已决。”
苏清影打断了助理的话。
林默却摇了摇头。
“不够。”
“什么不够?”
“如果我说对了,薪水翻十倍。”
林默平静地提出自己的条件。
“并且,以后公司所有‘环境问题’,都由我说了算。”
他加重了“环境问题”四个字。
苏清影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钟。
这个维修工,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在谈判。
“我答应你。”
她吐出四个字。
“来人,把这座雕塑搬到储藏室去。”
她立刻下达了命令。
两个保安很快过来,费力地将那座沉重的金属雕塑抬走。
在雕塑被挪开的瞬间,林默清晰地看到,缠绕在帝王绿盆栽上的那些灰黑色死气,开始缓缓消散。
植物本身的生气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被割裂。
他知道,自己赢了。
他转过身,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当他的视线无意中掠过苏清影时,他的脚步顿住了。
就在刚才,他看到一缕和雕塑身上完全一样的灰黑色气息,正悄无声息地缠绕在苏清影的左手手腕上。
那缕死气很细,却无比清晰。
问题,根本不是那座雕塑。
或者说,远不止那座雕塑那么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