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宴会厅内一片死寂。
乔衍的话如同投入冰面的石子，击碎了暂时凝固的空气，却又掀起更汹涌的暗流。
“乔先生？”出于稳定局面，纪殊言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不是下个月才回国吗。”
乔衍微微侧身，看似不经意，却将简鹤完全挡在了自己的身影之后。
他唇边噙着一抹淡笑，眼神却锐利如刀，扫过纪殊言，最终落在纪父身上。
“计划提前了。不过看来，我回来得正是时候。”
他语气从容，仿佛在谈论天气，而非搅乱一场关乎两大世家颜面的订婚宴。
“纪伯父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若联姻是维护纪家体面的唯一方式，我乔衍，是否比城南李家，更合适？”
纪父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乔家是比纪家更显赫的存在，乔衍作为乔家这一代最出色的继承人。
他的分量，自然是一百个李家少爷也比不上。
可眼下这情形，乔衍的介入非但不能平息丑闻，反而将纪、乔两家的脸面都放在了火上烤！
“乔贤侄，这……这不合规矩！这是我们纪家的家事！”
“若贤侄真有意向，不妨之后详谈。”
纪父艰难地开口，试图维持长辈的威严。
“家事？”乔衍轻笑一声，目光若有似无地掠过脸色苍白的乔芜，以及她紧紧攥着纪殊言手臂的手。
“涉及到我妹妹的未婚夫，和一位可能成为我‘未婚妻’的小姐，我想，这已经不只是纪家的家事了。”
“未婚妻”三个字，他咬得极轻，却像重锤般敲在每个人心上。
简鹤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乔衍挺拔冷峻的侧影。
久别重逢后，没想到义无反顾护在她身前的还是乔衍。
亦如她曾经对他一见钟情的那天。
纪殊言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阴鸷得能滴出水。
他盯着简鹤那张写满惊惶和无措的小脸，看着她下意识地往乔衍身后缩了缩，一股火气夹杂着尖锐的刺痛，猛地窜上心头。
她竟在寻求别的男人的庇护？
“乔衍，这里不是你能胡闹的地方。”
纪殊言上前一步，与乔衍形成对峙之势。
两个同样出色的男人，一个冷冽如冰，一个压抑着火山般的怒意。
气场碰撞间，整个宴会厅的温度都仿佛降到了冰点。
“纪先生说笑了，我没在胡闹。”乔衍挑眉，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袖口。
“我只是在提供一个，对所有人都更好的解决方案。”
“毕竟，让简小姐嫁入李家，传出去外界会怎么看待‘逼养女跳火坑’的纪家？又会怎看待……与纪家紧密联姻的乔家？”
他轻飘飘的话语，却精准地戳中了纪父和乔芜的软肋。
利益，永远是上流社会最先考虑的东西。
纪殊言下颌线绷紧，他死死盯着简鹤。
试图从她眼中找到一丝熟悉的依赖或求助，却只看到一片被伤透后的茫然和疏离。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极度烦躁，尤其是当着乔衍的面。
他忽然嗤笑一声，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的讥讽。
目光却像淬了毒的针，扎向简鹤：“鹤鹤，你自己选。是想跟着这个和你身份悬殊的乔先生走，还是……继续留在哥哥身边？”
他将选择权抛给了她，语气亲昵依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逼迫。
他在赌，赌她这么多年的死心塌地。
赌她不敢、也不会真的离开他。
以至于甚至刻意忽略了乔芜瞬间煞白的脸，和周围倒吸的冷气。
此刻，他只想将这只试图飞走的雀儿重新囚回笼中。
简鹤嗤笑一声，已无心再同他辩解。
留在纪殊言身边，以什么身份？见不得光的妹妹？还是他婚姻里一段不光彩的插曲？
在周围那些或鄙夷或看戏的目光下，她的尊严早已千疮百孔。
她深吸一口气，逼回眼底的湿意，声音带着破碎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
“以后我的事，不劳……纪总费心。”
“纪总”两个字，像一道鸿沟，骤然划清了她与他的界限。
纪殊言瞳孔猛震，周身的气压瞬间低得骇人。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上前将她拽过来的冲动。
“看来简小姐已经做出了选择，还请纪先生自重。”
乔衍适时地伸出手将她护在自己的包围圈里，对简鹤温声道。
“这里空气污浊，不如我送你离开？”
简鹤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
又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眼神阴沉的纪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