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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秋意渐浓的傍晚,A大的大礼堂被暖黄的灯光裹得发烫。后台的走廊里挤满了人,吉他弦的试音声、选手的清唱声、工作人员的调度声混在一起,闹得人心慌。苏晚星蹲在地上,手里捏着一根白色的衬衫领针,正帮顾景然调整衣领——他今晚要唱一首情歌,特意借了件白色衬衫,却总觉得领口不够整齐。

“再往左一点,别太靠上。”顾景然低头看着她,手指漫不经心地划着手机屏幕,屏幕上是和朋友的聊天框,内容是“等下唱完去网吧开黑”。苏晚星没看见,她只专注于手里的领针,指尖因为紧张微微发颤,生怕戳到他。

她今天特意穿了条浅紫色的裙子,是顾景然前几天随口说“你穿紫色好看”后,她跑了三条街才买到的。头发也认认真真编了个低马尾,发尾别了个小小的珍珠发卡。刚才在礼堂门口,林溪还打趣她“像是自己要比赛”,她当时红着脸反驳,心里却藏着点隐秘的期待——她想让顾景然在台上看到她时,觉得她好看。

“好了吗?快到我了。”顾景然收起手机,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苏晚星连忙点头,后退一步打量他,眼里亮闪闪的:“好了!特别好看,比海报上的明星还帅。”她的笑容很真,嘴角弯起的弧度里全是少女的欢喜,没注意到顾景然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目光已经飘向了后台入口处的人群。

苏晚星还想再说点什么,比如“别紧张,你肯定能晋级”,或者“我在第一排中间,你可以看我”,但顾景然已经转身往候场区走了,走了两步才想起回头,丢给她一句“等下我唱的时候,你多鼓鼓掌”,就没了踪影。

苏晚星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根备用的领针,指尖的温度慢慢凉了下来。刚才那点雀跃像被风吹散了,心里空落落的。她轻轻叹了口气,把领针放进帆布包的夹层里——那是陆沉渊早上递给她的,当时他手里拿着两个领针,一个白色一个银色,说“顾景然穿白衬衫,白色可能更搭,备用一个以防万一”。她当时还笑着说“你想得真周到”,现在才想起,自己连句“谢谢”都没认真说。

她往礼堂前厅走,脚步放得很慢。走廊的拐角处,她看见陆沉渊靠在墙上,手里抱着一把黑色的吉他,吉他套上还沾着点粉笔灰——应该是刚从教学楼过来,他下午有节实验课。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连帽衫,帽子扣在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干净的下颌。

听到脚步声,陆沉渊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时,明显顿了一下。他的眼神很轻,像羽毛拂过水面,从她的裙子扫到她的发卡,然后又很快移开,落到她手里的帆布包上:“顾景然快上了?”

“嗯,下一个就是他。”苏晚星点点头,往他身边凑了凑,“你也来等他?”她以为陆沉渊是来给顾景然加油的——毕竟他们都是学生会的,平时也算熟络。

陆沉渊没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他其实是来比赛的。他报名校园歌手赛的事,除了吉他社的社长,没人知道。他本来不想来,可上周在画室门口,他听见苏晚星跟林溪说“我特别喜欢听人弹吉他唱歌,感觉很温柔”,他就鬼使神差地报了名。

他甚至为了今天的比赛,练了整整两个星期。每天晚上待在吉他社的活动室,练到管理员来催门。手指被琴弦磨得起了茧,后来又磨破了,他就贴个创可贴继续练。他选的那首歌,是他自己改的词,歌词里藏了“晚星”两个字,他想唱给她听,哪怕她不知道。

“你不去前面吗?快开始了。”苏晚星见他不说话,又问了一句。她的目光落在他怀里的吉他上,有点惊讶:“你也带了吉他?是帮别人拿的吗?”

陆沉渊的喉结动了动,刚想开口说“我也比赛”,就听见礼堂里传来主持人的声音:“接下来,有请新闻学院的顾景然,为我们带来《告白气球》!”

苏晚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刚才那点失落瞬间被抛到了脑后。她拉了拉陆沉渊的袖子,语气里满是急切:“快!到顾景然了,我们去前面看!”她说着,就拉起他的手腕往礼堂里跑,跑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叮嘱:“你等下也多鼓掌,他肯定能听到的!”

陆沉渊被她拉着,手腕上传来她指尖的温度,很软,像棉花糖。他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是橘子味的,很清爽。他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脚步也跟着她的节奏走,刚才想说的话,彻底咽了回去。

他想,算了,等她听完顾景然的歌,再告诉她也不迟。

礼堂里已经坐满了人,欢呼声此起彼伏。苏晚星拉着陆沉渊挤到第一排中间的位置,那里是她早就占好的座,旁边还空着一个位子,是她特意留给顾景然的朋友的。她松开陆沉渊的手,连忙坐下来,眼睛紧紧盯着舞台。

陆沉渊坐在她旁边,手里的吉他还没放下。他能感觉到身边女生的紧张——她的手紧紧攥着裙摆,膝盖轻轻发抖,眼神一刻不停地跟着舞台上的顾景然。

聚光灯打在顾景然身上,他拿着麦克风,对着台下笑了笑,目光扫过第一排时,在苏晚星身上停了一秒,然后就移开了。音乐响起,他开始唱歌,声音比平时温柔些,却没什么感情,像是在完成任务。

苏晚星却听得很入迷。她仰着头,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有星星落进去。顾景然唱到“亲爱的,爱上你,从那天起”时,她甚至红了脸颊,双手放在膝盖上,跟着节奏轻轻晃着身子。偶尔有观众欢呼,她也跟着鼓掌,手掌拍得发红。

陆沉渊坐在旁边,没看舞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苏晚星脸上,看着她因为顾景然的一个笑容而心跳加速,看着她因为顾景然唱错一个音而紧张地皱眉,看着她眼里的光,全是为了另一个人。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吉他弦,指尖的茧子蹭过琴弦,有点疼,却比不上心里的闷痛。

他想起自己改歌词的时候,每一句都在想她。“晚星落在你发梢,风都变得温柔”,“我在原地等你,等你回头看我”,那些藏在旋律里的心意,此刻看起来像个笑话。他甚至有点后悔,为什么要报名比赛,为什么要期待她能听出歌词里的秘密。

顾景然唱完,台下的欢呼声差点掀翻屋顶。苏晚星站起来鼓掌,手拍得更用力了,嘴里还小声喊着“顾景然最棒”。顾景然在台上鞠躬,目光再次扫过她,这次带了点得意的笑,然后就快步走下了台。

苏晚星还站着,眼睛盯着后台入口,想等顾景然出来。陆沉渊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坐下吧,下一个就是我了。”

苏晚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你也要比赛?”她的惊讶里带着点茫然,好像才刚想起他怀里还抱着吉他。

陆沉渊点点头,站起身,把吉他背在肩上。他看着她,想说点什么,比如“我唱的歌,你认真听”,或者“歌词里有话想对你说”,但最后只说了一句“别走开,等我唱完”。

他走上舞台,聚光灯打在他身上时,他下意识地往苏晚星的方向看。她已经坐下来了,手里还拿着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应该是准备等下给顾景然的。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点好奇,却没有刚才看顾景然时的那种亮。

主持人报完他的名字,台下安静了几秒,然后响起零星的掌声——大部分人都还在讨论顾景然的表演,没怎么注意这个突然上台的物理系男生。陆沉渊调整了一下吉他背带,手指放在琴弦上,深吸了一口气。

“这首歌,叫《星语》,送给一个很重要的人。”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去,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吉他弦般的沙哑。他没再看台下的其他人,眼睛只盯着第一排中间的那个身影——苏晚星穿着浅紫色的裙子,在暖黄的灯光下,像一朵安静的紫罗兰。

吉他弦轻轻拨动,旋律缓缓流淌出来,很温柔,像初秋的晚风。陆沉渊开口唱,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梧桐叶落满石阶,你走过我的眼前,

发梢沾着细碎的光,像晚星落人间……”

他唱到“晚星”两个字时,特意放慢了节奏,眼神紧紧锁着苏晚星。他看见她微微睁了睁眼睛,好像觉得歌词有点熟悉,却只是端起矿泉水喝了一口,然后就转头跟旁边的林溪说了句什么——林溪刚才坐过来了,手里拿着一袋薯片。

陆沉渊的心轻轻沉了一下,手指的力度却没减,继续往下唱:

“我站在原地等了很久,看你走向别人的肩,

风里藏着我的话,你没听见……”

台下渐渐安静下来,有人开始认真听他唱歌。前排有个女生小声跟同伴说:“这个物理系的学长唱得好好听,歌词好戳人啊。”另一个女生说:“你看他一直盯着苏晚星,不会是在跟她告白吧?”

苏晚星也听到了,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舞台。陆沉渊的眼神正好落在她身上,那眼神很深,像藏着一片海,里面有她看不懂的情绪。她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脸颊有点发烫,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裙摆。

她没敢再抬头,直到林溪碰了碰她的胳膊,说:“喂,你没觉得陆沉渊这首歌,像是唱给你的吗?‘晚星’啊,你的名字里就有星。”

苏晚星的心里“咯噔”一下,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想起刚才的歌词,想起陆沉渊唱歌时的眼神,心里有点乱。可就在这时,她看见顾景然从后台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外套,正往礼堂门口走。

她的注意力瞬间被拉走了。刚才那点慌乱和疑惑全没了,她只想着“他怎么不等我就走了”,连忙站起来对林溪说:“我去看看顾景然,他好像要走了。”说着,就拿起帆布包往门口跑。

她跑的时候,没听见陆沉渊唱到最后一句时,声音里的颤抖:

“如果晚星能听见,能不能回头看看我,

我还在原地,等你牵我的手……”

陆沉渊唱完,吉他弦的余音还在礼堂里绕。台下爆发出比刚才更热烈的掌声,还有人喊着“再来一首”。他却没在意,他的目光一直追着那个浅紫色的身影,看着她跑出礼堂门口,看着她追上顾景然,看着顾景然停下脚步,皱着眉跟她说了句什么,然后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苏晚星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那瓶没开封的矿泉水,像个被遗弃的孩子。她低着头,肩膀轻轻抖了一下,好像在哭。

陆沉渊站在舞台上,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他喘不过气。他想立刻冲下去,想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想告诉她“别难过,还有我”,可他不能——他只是个“朋友”,连安慰她的资格都要小心翼翼。

他深吸一口气,弯腰鞠躬,然后快步走下舞台。吉他社的社长在后台等着他,笑着拍他的肩膀:“沉渊,你刚才唱得太绝了!肯定能拿第一!那个苏晚星是不是被你打动了?我看她都脸红了。”

陆沉渊没说话,他从吉他套的侧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银色的吉他拨片,上面用激光刻着“晚星”两个字,还有一行很小的字:“愿你的星光,有我守护。”

这是他昨天特意去饰品店定制的,本来想唱完歌送给她,就算她没听出歌词里的心意,就算她只是说句“谢谢”,他也满足了。可现在,他看着这个盒子,只觉得手里沉甸甸的,连打开的勇气都没有。

他把盒子重新放回吉他套里,背起吉他往门口走。社长还在后面喊他“等下要公布晋级名单”,他也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

礼堂门口,苏晚星已经不见了。林溪站在门口等他,手里拿着那瓶被遗忘的矿泉水,脸色有点难看:“顾景然刚才跟你说什么了?我看你好像哭了。”

苏晚星摇了摇头,声音有点哑:“没什么,他说要去跟朋友开黑,让我别跟着。”她的眼睛红红的,却强忍着没掉眼泪,“可能是我太烦了吧,他比赛完想放松,我不该缠着他。”

林溪气得想骂人,却看着她委屈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只能叹了口气说:“你啊,就是太惯着他了。对了,陆沉渊刚才唱得那么好,你怎么跑了?他好像……”

林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晚星打断了:“陆沉渊?他唱完了吗?我刚才没注意。”她的语气很轻,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手里无意识地揪着帆布包的带子。

林溪还想说什么,却看见陆沉渊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背着吉他,脸色很白,眼底的红血丝很明显。他的目光落在苏晚星身上,停留了一秒,然后就移开了,好像没看见她一样,径直往校门口走。

苏晚星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有点空。她想起刚才他唱歌时的眼神,想起他早上递给自己的领针,想起他每次都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却从来不说什么。她张了张嘴,想喊住他,想说“你唱得很好听”,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在这时,陆沉渊的手机响了。他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他低头看了一眼,眼神突然变了——那是吉他社社长发来的,说“刚才整理舞台的时候,发现你掉了个丝绒盒子,里面有个吉他拨片,上面刻着‘晚星’,我帮你收起来了,明天给你”。

陆沉渊的手指紧紧攥着手机,指节泛白。他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苏晚星,她还站在原地,和林溪说着什么,脸上带着点落寞。他轻轻闭了闭眼,转身继续往前走,背影在傍晚的暮色里,显得格外孤单。

他不知道,苏晚星在他转身的那一刻,终于鼓起勇气喊了一声“陆沉渊”。可风太大,把她的声音吹散了,他没听见。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梧桐树下,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好像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又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今天开始,不一样了。

而此刻的顾景然,已经坐在了网吧的包间里,和朋友开黑。他的手机响了,是学生会的通知,说下一轮歌手赛需要选手带一名搭档合唱。他想都没想,就回复“我找新闻学院的李萌萌当搭档”——李萌萌是学生会主席的妹妹,他想借着这个机会认识主席。

他没想起苏晚星,没想起她今天特意穿的紫色裙子,没想起她帮他别领针时的认真,更没想起,他答应过她“唱完歌陪她去吃夜宵”。

礼堂门口的路灯亮了,暖黄的光落在苏晚星的身上。她手里还拿着那瓶没送出去的矿泉水,瓶身上凝了一层薄薄的水珠,像眼泪。林溪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没再提陆沉渊,也没提顾景然,只是说:“天凉了,我们回去吧。”

苏晚星点点头,跟着林溪往宿舍走。她走得很慢,偶尔会回头看一眼舞台的方向,心里还在想着陆沉渊唱的那首《星语》,想着那句“晚星落人间”。她不知道,那首歌里藏着的心意,会成为她后来无数个夜晚里,反复回想的遗憾;更不知道,那个背着吉他离开的身影,会在未来的日子里,用无数次的默默守护,一点点填补她此刻的失落,却又在她终于看清心意时,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风卷起地上的梧桐叶,落在苏晚星的脚边。她弯腰捡起一片,叶子的纹路很清晰,像她此刻乱糟糟的心。她轻轻捏着叶子,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问:如果刚才没有追着顾景然跑,她会不会听出陆沉渊的心意?会不会,就不会错过什么?

这个问题,她没有答案。而礼堂的公告栏上,刚刚贴上了第一轮晋级名单,陆沉渊的名字在第一个,后面写着“下一轮需带搭档参赛”。没人知道,他本来想在晋级后,鼓起勇气问苏晚星:“你愿意当我的搭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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