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明耀办事效率极高，短短三日，便从江南赶了回来。
不仅如此，他还带回来一个人。
早朝过，岑云琅身着一品正红官袍从右掖门出，他敛着眉，行走间倒没武夫那般金戈铁马的。
只可惜如今谁人不知他的威名，便是他再儒雅，也没人敢凑上去。
除了赵清风。
他也不顾这人满身的冷气，嬉笑着上前。
“咱们都多久没聚了，等会儿攒的局你可别推，都说感情深一口闷，你这可倒好，人影都看不见个。”
岑云琅手执笏板，悠然向着马车走去，懒怠扫他一眼，口中嫌弃。
“滚远些，回京那日陪你喝的是水？”
回京当日便被他灌醉了，赵清风是个酒罐子，他喝不过，认输。
赵清风轻笑一声，用手肘撞撞他，坏笑。
“王爷这是美人有约？”
岑云琅不明所以望他一眼，薄唇微勾。
“你又听着什么流言蜚语了？”
赵清风此人，自称文人一个，身上却不似寻常文人。
文人喜诗书，他却爱赌嗜酒。
凭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广交好友，同谁都能在一炷香内混熟，一顿酒就能称兄道弟，小道消息也听得最多。
他也不藏着掖着，嘿嘿一笑，眼眸夹着戏谑，压着声揶揄。
“昨个儿同永勤侯府家那位小公子喝酒，听他颠三倒四说了王爷的桃色逸事，真的假的？”
倒不是质疑那位小公子，而是意外于铁树都能开花。
岑云琅从前过得跟个剃度和尚似的，竟也能和女子传出风流轶事，倒是一稀奇事。
那秦顺小公子醉得厉害，说了半天也说不清是谁，所有人都当他是醉酒胡话，只有赵清风放在了心上。
岑云琅眉目清朗，不置可否地哂笑一声。
“人家可并不领情。”
思及那满口谎言的小狐狸，他深眸微沉，深深咬紧后槽牙。
“看来是真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也不知谁这般倒霉被你瞧上了。”
说话间，候在车前的明耀已迎了上来，凑到岑云琅身侧，压着声耳语。
岑云琅眉梢松动，无声攥紧指尖，转而睨了赵清风一眼，挥挥手。
“你自个儿喝酒去，我就不陪了。”
可赵清风哪儿能放过他，一骨碌就上了马车。
“今日这酒不喝了，王爷好戏难得一看。”
他笑的奸邪。
岑云琅咬牙一笑，黑眸乌沉沉望他，低沉的尾音蕴含着危险的气息。
“不怕死你就看戏去。”
“王爷可就误会小人了，下官也有正事回禀。”
赵清风根本不受他威胁，如老僧坐定一般。
镇北王府，书房。
明耀押着一个老婆子进门，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她的哀嚎声。
押解进门，她率先看到了座上丰神俊朗的锦袍男子，瞧着他眉目清隽，眉头微蹙，觉着眼熟。
认真思索片刻后老鸨才恍然，一手指着岑云琅道：
“你……你是那日那个……小倌。”
“小倌？”
赵清风一口茶险些喷出，捂着嘴揶揄看向岑云琅。
“王爷何时跑去当小倌了？”
岑云琅寒眸一眯，眼中一闪而过的危险暗光让赵清风闭了嘴。
跪着的老鸨听见王爷二字，魂都要吓没了，她啥时候见过这么大的官嘞，还把人当成了小倌绑了去。
老鸨吓得双眼睁大，浑身抖若筛糠。
岑云琅神色冷冽，背脊斜倚在太师椅上，唇角挂着一抹邪笑，微眯的眸子淡淡扫向老鸨，却有一股逼人的压迫感。
“可认识画上这人？”
“认识，是我店中常客，秦公子。”
老鸨倒是老实。
岑云琅扯唇，倏忽闪过一抹一丝幽光，薄唇微启。
“秦孝？”
老鸨仔细想了想，苦着脸摇头。
“小人只知那位公子姓秦，其余的也不敢细细打听，不过听他身边小厮吹嘘，说是从京城来的大官。”
顿了顿，她小心翼翼望了岑云琅一眼。
“不过小人还知道，他同那日与……王爷春宵一度的娘子是夫妻，那日那位娘子上门捉奸时，正是小人拦下的。”
“王爷，小人真的不知您的身份，不然也不敢听从那位娘子的话，绑了您送去，王爷饶命啊……”
老鸨以为岑云琅是来找人算账的，一时知无不言，直接将华蕴柔拉下水。
岑云琅此时心绪烦乱，也没心思听她废话，对着明耀挥挥手。
明耀揪着老鸨的领子，手脚利索的把人带了下去。
岑云琅手指轻敲桌面，节奏缓慢而沉重，周围的气氛因他而变得异常紧张。
据南风馆老鸨所言，秦孝多次前往南风馆，龙阳之好这事应该没假。
可即便如此，也无法确认华蕴柔肚中孩子就是他的。
秦孝好男风，若他对女子也能……
“这画上之人，是永勤侯府那位早逝的大公子秦孝吧。”
岑云琅回神，抬眸望去，就见赵清风拿着画端详，戏谑的目光看向了他。
赵清风笑嘻嘻凑近，眼中含着几分好奇，不怕死地打听。
“这么说，那位把王爷您当小倌的，就是永勤侯府的大少夫人，我听闻那可是位远近闻名的美人。”
“下官好奇，为何王爷会被秦少夫人当做是小倌。”
“不过王爷长得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秦少夫人实在有眼光，能在一堆小倌中挑中王爷……”
说着说着，赵清风察觉到身侧的目光渐渐变得危险，后脊升起一股凉意，识时务地闭上了嘴。
他一瞬端正，义正言辞开口。
“王爷纲回京，京中大大小小的关系想必还未弄清楚，下官不才，倒是可以给您疏通！”
岑云琅端起茶啜了一口。
若不是他有用，他也不会带他回来。
岑云琅微抬眸。
“秦孝此人如何？”
说起此人，赵清风嗤笑一声，颇为不屑。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个，之前不曾听闻他有何桃色逸事，原本下官还猜这般不好女色的“君子”，估摸着喜欢男人，没想到竟真是。”
岑云琅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摩挲着杯壁，眼眸暗潮涌动。
所以，夫妻感情不和是真，秦孝好男色也是真。
那孩子……
赵清风见他不言语，心眼子又冒了出来，嬉笑着凑上去。
“王爷是对那位秦少夫人有心思？”
两人有了一番露水情缘，且那位长得貌美，莫不是岑云琅见色起意，打算将人抢过来？
岑云琅手指顿住，淡淡抬眸朝他望来，薄唇微翘起。
“本王还不至于夺人妻。”
赵清风暗暗撇嘴，小声嘟囔道：
“也不算人妻，秦孝不是死了，顶多算是惦记新寡。”
岑云琅嗓音微沉，惫懒而疏淡。
“赵清风，你当本王耳聋？”
赵清风嗖的一下起身，抱拳告辞，义正言辞。
“王爷，下官记起家中还有老母要照顾，先行一步。”
他溜得倒是快，岑云琅摇摇头。
思及他方才所言，唇角嘲讽勾起，眸色变得幽暗危险。
华蕴柔使了那种手段，他没动手弄死她算是他仁慈了。
至于那个孩子……
他总会弄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