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睡得很沉,却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漩涡。六年来,F总的身影始终是心口一道无法完全愈合的伤。但这一次醒来,晨光透过窗帘时,我清楚地知道:是时候让这道伤疤凝结成莲花了。
我一直是个求实的“紫老头”,习惯用理性解剖一切。直到眼睛因情绪波动再次出现失明般的模糊,我才懂得有些结需要用心去解。或许在那些纠缠里,我过度执着于自己的角度,忽略了她的感受,造成了看不见的伤害。但现在,我选择不再逃避。痛苦不该被掩埋,而要化作养分——认真且实际地推动人格的健全,这才是对过往最好的交代。
她一直在逃避,而我已经不想、也没有精力再去拯救一个装睡的人。正如那夜她躺在我面前,我终究没有踏过她的灵魂。每个人都有自己该走的路,我有我的人生,有我简单朴实的梦想要守护。
我的内心是一座复杂的囚笼,关着无数个自己:睿智的老人、纯真的孩子、躁动的心魔,还有那个刚刚被释放出来的、真实的自我。他们争吵、对抗,却也彼此依存。“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古训让我学会与所有的自己和解。
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我见过太多过客。上市公司的领导、政界的负责人,他们如同阳光里飞舞的浮尘,闪着奇异的光。当我真正抓住这些“浮尘”,在玻璃瓶底仔细端详,发现的不过是透明的沙砾。F总多次提醒我要低调,说有些看似普通的人能掀起滔天巨浪。可我始终学不会谄媚,生来就不是李白,不会在晚年去攀附权贵;也不是掠夺者,无法为利益不择手段。
我只是凡尘中的一粒沙,一只扛着自己命运的蝼蚁。看得太清,注定不会拥有太多。但我珍视这些过往,珍视路上遇到的每一只同样坚强的蚂蚁。
我永远无法站到得势者那边,因为曾亲身经历过他们的欺辱。记得那天,调节纠纷的人腰间的配枪格外刺眼。在极度的屈辱中,某种黑暗的冲动几乎要破茧而出。是朋友们听说了我的遭遇,义愤填膺地为我讨回公道;是那位一面之缘的上海老板,不断开解激励我;是那个经历过人生巨浪的老大哥,给了创业失败的我最珍贵的温暖。这些光亮,支撑我走过无数个黑夜。
我知道自己心里住着强大的心魔。在那些混乱的岁月里,它让我能直面整条街的挑衅。生而为人,我从来不怕重来。
如今,我选择把这一切写下来。然后认认真真地赚钱,勤勉地生活,在年内启动最想做的事。搏一搏——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只是为了完成生命对自己的召唤。
那些在阳光下发光的浮尘啊,我终于明白:最耀眼的光芒,从来不是沙砾本身,而是穿过苦难的阳光,为每一个平凡的灵魂镀上的七彩炫光。我是我人生的阳光,亦是这浮尘。
今日,写完这段故事。明日,开始书写下一章。这就是一个求实者的独白,也是一个觉醒者的启程。
《浮尘与光:一个求实者的回忆》
一、抉择
年底了,空气里都透着寒意。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在F总那里混着。找新事情太难,我又缺钱,临时挪窝对我不利。何况,她那边也确实需要人手。哎,都是生活他妈给逼的。
工程快收尾了,F总对我信任渐增。只是她某些行为,曾让我感到被冒犯。我懂,人皆有欲,欲望强烈的人往往更能成事。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阻碍,那对谁都没好结果。生为蝼蚁,哪敢轻易长出翅膀?我只盼她能成事,我把她交代的办好。送她一程吧,真正的别离,留在最后。
我清楚,我不是归人,只是个游客。能同行一段,已是幸运,不敢奢求并肩。
二、艺术家
那天傍晚,来个位“艺术家”,胆大妄为。我印象里,他很坦诚,开口就要F总做他女朋友。说实话,我有点敬佩这种坦率和真诚,交朋友应该不错。
他说和F总是老乡,讲了个故事:曾有个男人因追求不到F总,郁郁而终。F总故作惊讶地“啊”了一声,那一刻,我脊背发凉。
我觉着,F总这样的性格,找个能打开她心扉的人,也挺好。我跟着众人起哄,可看到她脸上阴晴不定,我心里闪过一丝难过。
我连忙对艺术家说:“想不想知道怎么追F总?我可是她身边人。来这儿的,哪个不喜欢F总?谁能否认自己内心的想法?数起来,追求她的人能从这儿排到二桥边。我可以带你弯道超车。”
我大脑一边飞速运转,一边生气。当说出“身边人”三个字时,一股强烈的占有欲猛地窜起——你信不信,我能做她身后人,玩死你。——我内心恶毒地想着。
“你给我安静点!” 我一边保持理智,一边厉声压制内心的喧嚣。
克服那巨大的占有欲,让我脑袋出现短暂的空白。看着他们期待的眼神,我笑眯眯地说:
“您有没有过一种感觉?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你我都是远道而来,向天地借命的人。”
那一刻,我看到了艺术家眼里的肃穆。
他懂。懂就好办。
我继续:“我们来到这世上,都是向老天爷借命的。借衣服,借吃食,借万事万物,借人世间的一切,借我们真实的躯壳,来承载那漂泊的灵魂。”
他连忙端杯:“X总,喝酒,看不出来……”
“不要打断我说话!” 我有些生气。
“既然一切都是借的,那我们最该借的是什么,除了这简单的残躯?” 众人围在院子酒桌旁,昏黄路灯下,屏气凝神。
“别人院子里的花,你可以去看,去闻,但伸手摘,就是你的问题了。当然,我这个人亦正亦邪,也可以告诉你怎么摘,你愿意听吗?”
F总似乎明白我在帮她解围,颇为满意地打招呼,借口有事离开了。
我看着众人各异的神色——期许、赞叹、鄙夷,还有些看不透的。
“当然想!”
“那你就先喝三杯。”
“X总,你这啥都没说呢!”
“叫我名字!我需要知道我自己是谁!” 看着F总离开,我有些伤心,语气不由得严厉。
艺术家老实喝了三杯。我语气平淡:
“想要院子里的花,第一,征求主人同意;第二,征求能做主的人同意;第三,给它培土,让主人主动送给你。至于第四,最简单,最直接。”
我没再说下去,意识到话已过头。
“你也可以抢。”我无奈道,“以你的性格,抢最合适。但得掂量自身分量,你的势力够大吗?”
“那肯定不够!”艺术家直人直语。
那一刻我怒了:“那你不觉得,你刚才的话是对一个异性的性骚扰吗?我很喜欢你的性格,你身上的特质或许能给她带来好改变,但光靠这些不够。我建议你从培土开始,虽然难,但最有效。”
可能被酒呛到,他难过地咳出血来。我意识到自己过度用高维度的东西碾压了这个善良真诚的人,连忙道歉。
一位在场的上市公司领导,对此耿耿于怀。离别时,在阴阳不明的路灯下,他生气地说:“小X,你要记住,唐僧西天取经,哪个妖怪背后没人?能来这儿的,哪个简单?”
“我就很简单。” 我真诚地盯着他。
他厌弃地扭头离开。
我他妈一个打工的,不信你们这些鸟人,能把天捅破就为淹死我这样的蝼蚁。
三、电话
那年许多事如蒙薄雾,唯有个下午的电话,清晰烙在记忆里。
我打给买车那孩子的父亲,手微微发抖。连续三个月车贷逾期了。我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楼下车流,一字一句:“再这样下去,我征信就出问题了。”
我至今想不通,为什么最简单的道理,有人就是不懂。从沿海到内陆,巨大的经济落差,明明是绝佳机会。我反复告诉他,要抓住政策风向,利用信息差。有时我甚至怀疑,自己讲得太细太透,反而让他觉得一切太容易。
那孩子总满不在乎。有次,我特意打印政策文件,用红笔标出重点。他盯着看了半天,讪讪道:“这颜色我看不太清。”后来我才意识到,他可能色弱。
“人最怕的不是笨,是自作聪明。” 这话我对他说过,也在无数深夜对自己说。
电话那头长久沉默。我越说越激动,半小时几乎在咆哮。挂断那刻,整个小区安静得出奇。我突然清醒,汗水已浸透衬衫。
回到工位,Y装作与她无关。内心的老人再次提醒:“你会害死你自己的。”
那天下午,我沉浸在工作中。不为表现给谁看,只是需要工作让自己平静。窗外霓虹渐次亮起,我等待着某种“风暴”降临——也许是对方的报复,也许是更糟的后果。
现在回想,那愤怒里藏着很深的恐惧。我们都是时代里的浮尘,一阵风就能改变轨迹。我气他不珍惜,更怕自己一番苦心,最终害了两个人。
这些年来,我渐渐明白:每个灵魂都有自己的轨迹。我们能做的,不是强行改变别人的航向,而是点亮自己的灯塔。
合上这段回忆,我看见那个深秋的自己站在院里,身后是渐渐暗下的城市天际线。我们都是尘世里的光,既要学会照亮别人,也要记得温暖自己。
四、对峙
晚上下班,我等待F总知晓一切后,风暴的来临。我自己一身毛病,却妄想拯救别人。有那么一刻,我为自己的自以为是感到羞愧。
果然,晚上她带着前房东L总来了。L总是某个基建项目负责人,典型中国式中年建筑男。他喜欢让我叫他“伯伯”,我其实很讨厌出门在外攀亲戚。都是无利不起早,你和我攀亲戚,图什么?最终买单的不还是F总?我需要这个小女人替我买单?
笑话。这时代,谁不是弄权谋利的高手?我多次推开身边人,就因为太清楚这盘根错节的关系网,藏着深不见底的冰山。我不喜欢“介绍媳妇包生娃”那套。不借势,不得势,不成事。简简单单,乘风而起,随风而落,多好。
L总做乡村建设,吃政策饭,每天跑工地看改造,还兼职宗亲会理事。我们这和广东福建不同,宗族势力偏弱,历史上几次大移民,造就了这座城市的人异常聪明。依水而居,码头上混出来的人,说话粗鲁直白,很多话能简单直接传到人心上。
他进来就说:“XW,你该跟那些不良关系断了,不然对你不利。”
“没事,只是我有些恼火,不小心放出了心魔。给大家造成困扰,很抱歉。我能控制它们,您放心。我尽量克制,不会出现第二次。” 我内心隐隐作痛。
“这是你说的啊,没人逼你。”
“知道了。如果出现第二次,我自己滚!”
他肃穆地离开。
我看向F总,她有些尴尬,欲言又止,随即切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问我:
“XW,如果我有一天也像你那个朋友一样,你会不会杀了我?”
我瞠目结舌。
这女人,太聪明了!!!
先让一个男性用理性唤醒我,再用女性的温婉来刺探?
我有些生气,坦然且冷淡地告诉她:
“你放心,无论对你、对L总,还是对Y,我不会对身边任何人造成威胁。我明白我是谁。前提是,你们能平等看待我。别觉得我是怪物,我就能控制好自己。如果做不好,年底我滚蛋。我只有一个要求:多给我安排工作,我是个工作狂。”
她很满意,也有些小心翼翼:“那你会累到的。”
“没事,我这人耐操。” 说完我有些尴尬,对她这么知性的女性说这话,确实粗鲁无知。
她迅速调整状态,冷冰冰道:“你可别在我这边累过了。” 话虽冷,我却看到她眼里眼波流转。
“额,不好意思,我说话粗鲁了。不是那意思,我是说,我是头吃苦耐劳的老马。”
她背对我,沉默。她体型并不完美,小腿有些浮肿,还穿着恨天高。L总催她离开。当时她还说了什么,我记忆已模糊。
只记得我开玩笑,说很久没休息了,给驴放天假吧,一天就够。
她简单回:“好。”
我们一起走出院子。L总和F总聊着天,冷风一吹,我突然感到寂寥。
她要是单身,得帮她找个合适男朋友。
“你不喜欢她吗?” 内心的老头突然说。
“我不配。”
“老头,以后不许你再不合时宜地出现,乱提建议。需要时,我自会叫你。别逼我关着你,你知道我的手段。”
我点燃一支烟,看着L总和F总。突然觉得他俩挺般配:一个踏实工程人,一个想振翅的红色小蜻蜓。
我自以为是的地给他们一人发了条消息,内容简单。如果他们能在车上沟通,应该能懂我“珠联璧合”的用意。如果不沟通,那就是两块破石头,分文不值。
站在路灯下,我点燃一支烟。
看着他们同上一辆出租车驶向东南。
弯弯曲曲走下地铁一路向西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