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锅碗瓢盆的碰撞和刀光火影中悄然流逝。自从林佳慧像一株温柔的藤蔓悄然缠绕进他们的生活,特别是李宇杰那座冰山似乎开始出现细微裂痕后,“后厨同盟”的氛围发生了显著而温暖的变化。
最令人惊讶的,莫过于李宇杰。
他依旧是那个对厨艺精益求精、对自己和同伴都要求严苛的李宇杰,但眉宇间那层终年不化的寒霜,似乎真的开始消融了。虽然话还是不多,但不再仅仅是“嗯”、“哦”的单音节,偶尔也会主动说上几句,甚至……会开玩笑了。
这天,四人加上王亮河又在老地方大排档聚餐。王亮河正唾沫横飞地讲他送外卖时遇到的一个奇葩客人,非说蛋炒饭里少了三粒葱花要投诉。
“你们说这叫什么事儿?三粒葱花!他当是数珍珠呢!”王亮河气得猛灌一口啤酒。
大家都笑了起来。姜明辉拍着桌子:“亮狗,肯定是你路上偷吃了吧!”
“放屁!老子是那种人吗?”王亮河梗着脖子。
一直安静吃菜的李宇杰,忽然头也不抬,淡淡地飘来一句:“可能他视力太好,看出来你那葱花是昨天切的,不新鲜了。”
桌上瞬间安静了一秒。
随即,姜明辉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差点从塑料凳上翻下去:“噗——哈哈哈!宇杰!杀人诛心啊!亮狗,你完了!你的商业信誉被李大师傅质疑了!”
王亮河张着嘴,半天没合上,指着李宇杰,一脸难以置信:“你……你……宇杰你学坏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梁星宇也笑得肩膀直抖,胖胖的脸挤成一团。
林佳慧抿着嘴轻笑,悄悄看了一眼李宇杰。他依旧面无表情地夹着菜,但眼角眉梢似乎泄露出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笑意。
林佳慧的脸微微泛红,心里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她知道,这座冰山,真的在融化。
更明显的变化发生在训练中。李宇杰依旧是他们中最严苛的那个,但他指导的方式不再仅仅是冰冷的示范和命令。
当梁星宇又一次因为紧张把锅里的沙子颠得到处都是,懊恼地抓头发时,李宇杰没有像以前那样只是皱着眉让他“继续练”,而是走过去,按住他紧绷的肩膀。
“放松。”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少了以往的冷硬,“你当下面是张强的脸,颠出去就是揍他一下。”
梁星宇愣了一下,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噗嗤”乐了,紧绷的神经还真的松弛了不少。他重新拿起锅,深吸一口气,这一次,动作竟然顺畅了许多。
姜明辉在研究一款新式酥皮点心,总是破酥,急得抓耳挠腮。李宇杰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油温不对,太心急了。慢一点,像……像你等佳慧给你带笔记时那样。”
姜明辉先是没反应过来,随即恍然大悟,脸一下子红了,嚷嚷道:“宇杰!你……你胡说什么呢!”但手下却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动作,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油温,这一次,酥皮竟然真的成功了。
就连对王亮河,李宇杰的“毒舌”也带上了一丝朋友间的调侃。王亮河有一次吹牛说自己当年差点被挖掘去打职业电竞,李宇杰慢悠悠地擦着刀,回了句:“嗯,幸好没去,不然电竞圈就多了一个因为找不到键盘上的C键而退役的选手。”
王亮河被噎得直翻白眼,姜明辉和梁星宇则笑得前仰后合。
林佳慧将这一切细微的变化都看在眼里,心中的欢喜像慢慢发酵的面团,柔软而充盈。她发现,李宇杰并非天生冷漠,他只是习惯了用坚冰包裹自己。而现在,在友情的温暖和她悄然滋生的情愫包围下,那层冰壳正在一点点碎裂,露出里面那个同样会笑、会闹、会关心人的、真实的少年。
一个周末的下午,阳光很好。训练告一段落,大家坐在实训室外的台阶上休息。王亮河买了冰棍分给大家。
姜明辉咬着冰棍,看着远处操场上奔跑的学生,突然感慨:“哎,你说,等咱们毕业了,会是什么样啊?”
梁星宇舔着冰棍,憨憨地说:“我想找个饭店,好好当厨师,挣钱。”
“没出息!”姜明辉踢了他一脚,“咱们得自己干!开个店!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兄弟炊烟’!怎么样?”
“俗!”王亮河嗤之以鼻,“还不如叫‘亮狗和他的厨神朋友们’!”
“滚蛋!”姜明辉笑骂。
一直没说话的李宇杰,看着远处,忽然开口,声音很平静:“开个小店,挺好。后面干活,前面亮堂。客人吃着满意,就行。”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大家都安静了下来。这是李宇杰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表达对未来的想法。没有惊天动地的野心,只有一份属于手艺人的踏实和宁静。
林佳慧侧头看着他被阳光勾勒出柔和轮廓的侧脸,心里微微一动。她轻声问:“那……宇杰,你想做什么菜呢?”
李宇杰转过头,目光与林佳慧的对上,没有立刻避开。他沉默了几秒,才说:“做让人吃了,心里觉得暖和的菜。”
这话很简单,却让林佳慧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想起他做的糖醋里脊,想起他偶尔递过来的温水,想起雨夜里那件带着体温的外套。是啊,这个外表冰冷的少年,内心渴望的,或许正是这样一种朴素的温暖。
阳光暖暖地洒在每个人身上,冰棍滴滴答答地融化。姜明辉还在和梁星宇、王亮河热烈地讨论着未来“兄弟炊烟”的菜单和装修,吵吵嚷嚷,充满了年轻的活力。
李宇杰没有再参与讨论,他只是安静地吃着冰棍,目光重新投向远方。但这一次,他的嘴角是松弛的,眼神也不再是万年不变的寒潭,而是映照着阳光,带着一丝浅浅的、真实的温度。
林佳慧坐在他身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不再拒人千里的平和气息。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坚冰的融化,并非轰然倒塌,而是这样悄无声息地,化作涓涓细流,开始滋润曾经荒芜的心田,也让围绕在他身边的这片小小的天地,充满了更多鲜活而生动的炊烟气息。
这气息里,有梦想,有友情,有奋斗的汗水,也有悄然萌芽的、甜蜜的心事。它们交织在一起,升腾而上,汇成了一幅名为“青春”和“未来”的、充满希望的画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