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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灵魂飘回了那个让我爱恨交加的家。
爸爸陆城正焦急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他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像是在等一个重要的电话。
他不是在找我。
电话响了,他几乎是立刻接起。
“怎么样?人贩子招供了?”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
“陆队,招了!那家伙全招了!他说阳阳当年根本不是被拐卖的,是、是有人主动联系他们,以二十万的价格要求他们把孩子拐走!”
爸爸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他靠着墙才勉强站稳。
“不是?不是被拐走的?是谁付的钱?!”
“我们查了当时的汇款记录,付款账户的持有人……是你妻子,林晚。”
“轰!”
我看到爸爸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整个人都僵住了。
手机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也就在这一刻,他腰间的对讲机响了,滋啦的电流声后,传来同事惊恐万状的声音。
“陆队!不好了!城南垃圾填埋场发现一具女童尸体!被、被压缩机挤压过,几乎……几乎看不出人形了!”
“尸体身上……还捆着红色的布条……”
爸爸的眼睛,一瞬间失去了光点。
他像一头绝望的野兽,疯了一样冲出家门。
我飘在他身后,看着他跪倒在那堆面目全非的“垃圾”前,用手疯狂地刨着,想要找出一点点我存在过的痕迹。
最后,他只找到了一小片我那件粉色裙子的布料。
他这个流血流汗都不曾掉一滴泪的铁血警察,抱着那片小小的、沾满污秽的布料,崩溃大哭。
我多想抱抱他,告诉他我在这里。
可我只是透明的灵魂,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无边的痛苦吞噬。
他回了家。
林晚身穿一条大红色的长裙,正悠闲地敷着面膜,哼着小曲,仿佛只是出门扔了一袋垃圾。
爸爸一把撕掉她脸上的面膜,双眼血红,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把念念怎么样了?!”
“阳阳!是不是你卖掉的?!”
林晚脸上先是闪过一丝被拆穿的惊恐,随即,她爆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
“哈哈哈哈!是又怎么样!”
“你终于知道了?陆城,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
她的笑容扭曲而疯狂,再也没有了平日里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那两个孽种本来就不该出生!他们是那个恶魔的种!我每天看到他们的脸,就想起我被囚禁、被折磨的日子!”
“我恨他们!我恨不得他们去死!”
“我卖掉一个,又弄死一个,哈哈哈哈!我终于解脱了!我终于自由了!”
“你懂吗!我终于自由了!!”
她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爸爸的心上。
他彻底愣住了。
他这才知道,自己深爱了多年的妻子,在遇到自己之前,曾被她的前夫囚禁虐待了整整十年。
而我和阳阳,就是那段地狱般岁月的产物。
我们不是爱情的结晶,我们是罪恶的证据。
爸爸的身体晃了晃,他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癫的女人,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亲手从腰间拿出手铐,一步步走向她。
冰冷的手铐,“咔哒”一声,锁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在被同事带走的时候,林晚还在笑,她回头,痴迷地看着爸爸。
“陆城,现在家里只剩我们两个人了,就像你刚救我出来时一样,多好啊。”
我飘在爸爸身边,看着他痛苦到扭曲的脸。
原来是这样。
原来我一直敬爱的爸爸,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原来我短暂又痛苦的一生,只是妈妈想要拼命抹去的、一段不堪过往的证据。
我不是念念。
我只是一个孽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