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孟晓芳走到王强的三轮车旁边，看着他那副被晒得蔫头耷脑还强撑着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行啊王强，看这架势，一上午没少赚吧？”
王强一抬头，看见又是这两位女公安，嗓子沙哑地抱怨。
“阿sir，你们干嘛老盯着我不放啊？我从良了啊！”
孟晓芳摆摆手，把自己的军用水壶递过去。
“放心，市容部门又不给我发工资，我犯不着替他们操心。我买一杯饮料，帮我装壶里。”
王强一边接过水壶，一边嘴欠地调侃：“哎呦，户籍科的女同志也出来跑场子啦？”
他声音故意又提高了一点，瞄着旁边的王雪梅，又说：“所长的千金大小姐也亲自下基层体验生活啦？真是青天大老爷啊，少见的好干部！”
孟晓芳没好气地拍了拍三轮车：“麻溜的！怎么这么多废话！”
王强又说：“啧啧，你们派出所也多招点联防队的人，你这户籍科女同志也出来帮忙做安全教育，真会使唤人啊！”
王雪梅站在一旁，看着王强那嘚瑟样，还是没忍住，开口教训道：
“王强，要是真悔过自新了，就好好干。回头记得去工商所申请个执照。
还有，你这杯子来回用，洗干净没有？别让游客吃坏肚子，到时候还得我们来处理。”
王强嘿嘿一笑，把装钱的盒子拿起来晃了晃，里面毛票碰撞哗啦作响，带着几分炫耀。
“哎，我这收入吧，一般般，也就比你们派出所那点死工资……强那么一点点吧！”
孟晓芳看着那半盒子毛票，眼神有点发直，看样子确实没少赚。
王雪梅嘴角一扬，挖苦道：“赚了钱先想着去把三轮车的钱付给啤酒厂！别老占公家便宜！”
王强顿时瞪大了眼睛，像是被踩了尾巴。
“你还真去啤酒厂调查我了啊？王雪梅，你至于吗！”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花衬衫戴着破草帽的男子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嘴里叼着根烟。
“强子！你小子还真在这儿摆摊啊？”
王强回头一看，乐了：“炮哥？你咋来了？”
来人是他的老同学，也是曾经一个战壕里的兄弟。
炮哥，资深街溜子，本名刘铁柱。
人没啥大本事，脾气一点就着，所以得了炮哥的外号。
以前俩人经常一起瞎混，属于派出所的常客。
炮哥朝着王雪梅和孟晓芳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脸上那表情混不吝的。
“老同学，你也在啊？真是巧了。”
王雪梅看着这俩人，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自己管辖的这片地方，怎么这么多混子？还都是同学。
炮哥转过头，对王强说：“我刚碰见胖婶儿了，她说你在这忽悠游客呢！我寻思你能忽悠点啥，搞半天在这卖汽水呢！咋混成这样了？”
“你懂个球，什么语气？咋跟你爹说话呢？”
王强手下不停，把做好的柠檬茶灌进孟晓芳的水壶里。
孟晓芳早就渴坏了，接过水壶咕咚就灌了一大口。
下一秒，她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不可思议地看向王强。
那表情，夸张得连王雪梅都觉得这丫头是不是王强请来的托儿。
王强呵呵一笑，带着点小得意，问：“咋样？是不是很好喝？冰爽一秒入魂，直接上头了吧？”
孟晓芳猛点头，又迫不及待地连喝了好几口，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真好喝啊！从来没喝过这种味儿！”
她一把抓过旁边王雪梅的水壶，塞给王强：“快！把这个也灌满！”
王雪梅还想抢回来，被孟晓芳死死拦住。
“我请客，你别管，再不喝点儿，等下没到所里先晕了。”
炮哥在一旁看着，皱紧了眉头，觉得有点丢面儿。
他凑近王强，压低声音嘀咕：“不是，强子，你这玩意儿一天能赚几个子儿啊？在这撂地摆摊，多特么丢份儿啊！这要是传出去，咱们兄弟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
王强哐哐地捶着柠檬做饮料，头也不抬地说：“少扯淡！哥们儿我现在凭力气赚钱，不偷不抢，光明正大，丢什么人？瞅见没？”
他指了指钱盒子，又指了指手中的搪瓷杯，得意的说：“爷们儿我上岸从良了！以后就干这个！正经营生！”
炮哥刘铁柱这人，一辈子混了个寂寞，后半辈子进出派出所比回家都勤。
他压根不信王强能真改好，只觉得他是在公安面前装样子。
“哈哈，得了吧你！在二位公安面前装啥呢？小词儿一套一套的。”
炮哥说着，顺手就从摊子上端起一个装着柠檬茶的大扎啤杯，扭头就想走。
王强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哎！炮哥！两毛一杯！要喝就在摊儿喝，概不外带！”
炮哥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擦！王强你他妈跟我张开嘴了？咱俩谁跟谁啊？以前哥前哥后的跟着我混的时候，你忘了？”
王强立刻扭头，一脸正气地看向王雪梅，大声喊道：“公安同志！我举报！这里有黑恶势力威胁我正常做生意，想吃霸王餐！你们管不管？”
王雪梅看着这出闹剧，无语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把抓过刚刚灌满的水壶，转身就走，她实在懒得再搭理这俩活宝。
孟晓芳看着王雪梅走了，赶紧从兜里掏出四毛钱塞进王强的钱盒子，笑着说：“真好喝啊！下次我还来买！”
王雪梅走得飞快，但实在口渴难耐，忍不住拧开壶盖，喝了一口。
冰凉爽口，酸甜适宜的滋味，瞬间在口中炸开。
那股沁人心脾的凉意顺着喉咙滑下，瞬间驱散了燥热和疲惫。
王雪梅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跟在后面的孟晓芳立刻凑上来，笑嘻嘻地问：“咋样？雪梅？是不是一口入魂了？！我没骗你吧？这柠檬到底是哪来的？这也太好喝了吧！”
王雪梅没说话，只是又默默喝了一口，加快了脚步，但嘴角似乎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她三步一回头看向王强的三轮车，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有点魔幻了。
孟晓芳说：“柠檬，我咋没有听过，回头问问招待所的朋友，一个小水果还把她给嘚瑟的。”
王雪梅没有接话，相比于柠檬这个新事物，王强刚才那番话更让她震惊。
难道真的应了那句话，男人懂事比较晚？一夜之间就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