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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黑暗。

冰冷。

窒息般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仿佛每一根骨头都发出了哀鸣。

百何的意识在无边的混沌中沉浮,耳边是持续的、闷雷般的爆炸轰鸣和建筑残骸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死亡的气息浓郁得如同实质,包裹着她,试图将她拖入永恒的沉寂。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挣扎,任由黑暗吞噬之时,一个声音,穿透了层层废墟的阻隔,微弱却无比清晰地钻入了她的耳膜。

是歌声。

是母亲艾米莉夫人在歌唱。

但那歌声,不再是往日温柔抚慰的赞歌,而是嘶哑的、断裂的、仿佛用尽生命最后一丝气力从被碾碎的喉咙中挤出的悲鸣与祈求!她唱的依旧是那首“同谐”的赞歌,旋律依稀可辨,歌词却因剧烈的痛苦和喘息而变得破碎:

“…于…纷争…之海…升…起…”

“…和谐…之…音…”

“万弦…交织…抚平…”

“…伤痕…与…孤寂…”

“希佩…之名…引我…等…”

“…前…行…”

“…破碎…之镜…终将…”

“…重圆…如…新…”

每一个音符都带着血沫,每一个字都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在灵魂上。这歌声不再是为了安抚社区,而是燃烧着一位母亲最后的生命之光,只为安抚她身下那两个瑟瑟发抖、命悬一线的孩子!

“妈妈……!”百何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剧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母亲还活着!她在用生命保护知更鸟和星期日!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猛地从百何体内爆发出来!求生的本能,守护家人的执念,以及那撕心裂肺的歌声带来的极致刺激,冲垮了身体的极限和昏沉的意识!

“呃啊——!”她发出一声低吼,被压在废墟下的身体猛地发力!【圣拳猎手】的力量在这一刻被求生欲催谷到极致!

“轰隆!”压在她身上的沉重墙板被她硬生生推开、掀翻!碎石和尘土簌簌落下。

新鲜的、带着浓烈硝烟和血腥味的空气涌入肺部,刺得她一阵咳嗽。她挣扎着从废墟中爬起身,顾不上检查自己满身的伤痕和血迹,急切地循着歌声望去——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映入眼帘的景象,如同最残酷的烙印,瞬间刻入了她的灵魂深处,永世无法磨灭。

在一片垮塌的墙体与断裂的房梁构成的狭小三角空间里,母亲艾米莉夫人,正以一种近乎匍匐的、守护的姿态,牢牢地将知更鸟和星期日护在她的身下。她的背部,承受着一块巨大而尖锐的、原本是承重墙一部分的水泥板!水泥板的边缘深深嵌入她的背脊,鲜血早已浸透了她素色的衣裙,在她身下汇聚成了一滩触目惊心的暗红。

而她,就在这样的重压和剧痛之下,依旧在歌唱!她的头艰难地昂着,嘴唇翕动,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染红了苍白的下巴。那双曾经盛满温柔的眼睛,此刻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布满血丝,却依旧死死地盯着被护在怀里的两个孩子,里面是倾尽一切的、最后的爱与安抚。

知更鸟和星期日被母亲紧紧搂在怀里,毫发无伤,但他们的小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泪水混合着灰尘,在脸上冲出两道泥痕。他们看着母亲痛苦的模样,听着那破碎的歌声,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妈……妈……”百何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出破碎的气音。眼泪瞬间决堤,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灰尘,灼热地滚落。

艾米莉夫人似乎听到了动静,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眼球,看向了爬起来的百何。当看到大女儿虽然狼狈却还活着时,她那饱含痛苦的眼中,骤然迸发出一丝微弱却无比明亮的欣慰光芒。

歌声,戛然而止。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百何,扯出一个极其艰难、却无比温柔的微笑,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清晰地传入百何耳中:

“乖…百何……你…是姐姐……以后…要…护着…他们…两…个……”

“…健康…成长……”

话音落下,她眼中那最后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熄灭,高昂的头颅无力地垂落,紧紧护着孩子的双臂,也终于失去了所有力量,软软地松开了。

“妈妈!!!!!!”

知更鸟和星期日同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那哭声尖锐而绝望,如同失去了庇护的雏鸟,成为了母亲那首生命赞歌最后、也是最悲怆的尾音。

百何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母亲失去生息的躯体,看着弟弟妹妹崩溃的哭喊,整个世界在她眼中失去了颜色,只剩下那片刺目的血红和令人窒息的灰暗。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深处响起:

【检测到极致守护执念与毁灭危机】

【特殊限时任务发布:以我为薪,照亮前途】

【任务内容:拯救当前社区所有幸存民众,坚守至匹诺康尼救援舰队抵达(剩余时间:约71小时59分)】

【任务限制:圣拳猎手形态解除时间限制,能量消耗由系统强制承担,形态结束后将陷入未知时长虚弱期】

【任务奖励:星穹列车的登车票 x1,储物空间升级权限 x1】

【警告:任务失败,或宿主死亡,系统将脱离,寻找下任绑定者】

系统的提示音如同冰水浇头,让百何从巨大的悲痛和麻木中猛地惊醒。

拯救…所有人?

坚守…三天?

以我为薪……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母亲依旧保持着守护姿态的遗体,又看向哭得几乎晕厥的知更鸟和星期日,最后,她的目光穿透废墟的缝隙,投向外面那片被毁灭军团肆虐、充斥着惨叫与爆炸的炼狱。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到极致的火焰,在她心底轰然燃起!那是悲伤、是愤怒、是绝望,更是融合了这一切之后,淬炼出的决死之意!

“呵……”一声低哑的、仿佛来自深渊的轻笑从她喉咙中溢出。

她伸出沾满血污和灰尘的手,轻轻放在那块压在母亲背上的巨大水泥板上。没有嘶吼,没有咆哮,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妈妈……你放心。”她轻声说,仿佛怕惊扰了母亲的安眠,“我会的。”

下一刻,她手臂猛然发力!【圣拳猎手】的力量在系统解除限制的支撑下,如同决堤的洪流般奔涌!

“轰!!!”那块沉重的水泥板被她生生掀飞,砸落在远处的废墟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她没有时间去悲伤,没有时间去安葬母亲。她弯下腰,用尽可能轻柔的动作,将哭得浑身瘫软的知更鸟和星期日从母亲身下抱了出来,紧紧搂在怀里。两个孩子感受到姐姐的怀抱,哭得更加厉害,小小的手死死抓着她的衣襟。

百何抱着他们,走到一处相对坚固的墙角,将他们放下。她蹲下身,双手捧起知更鸟和星期日泪痕交错的小脸。

就在这时,奇异的变化发生了。

随着系统对【圣拳猎手】形态的完全解放,百何的身体开始发出微光,骨骼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她的身形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长、拔高!

原本还有些稚嫩的五官迅速变得清晰、立体,褪去了孩童的圆润,显露出少女的清丽与一丝凛然的锐气。短短几个呼吸间,她从一个十岁左右的女童,成长为了一个约莫十六七岁、身姿高挑的少女,眉眼间,竟与逝去的母亲艾米莉夫人有了五六分的相似!

她低下头,在惊愕得暂时忘记了哭泣的知更鸟和星期日额头上,各自印下了一个轻柔却无比坚定的吻。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少女的清脆,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和冰冷刺骨的杀意:

“知更鸟,星期日,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在这里等姐姐。”

“姐姐…不会让那群杂碎……”

“……再伤害你们一分一毫。”

说完,她毅然转身,不再回头看弟弟妹妹一眼,也不再看母亲最后的遗容。她怕再多看一眼,那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用于赴死的决心就会崩溃。

她一步步走向废墟的出口,走向那片炼狱。随着她的步伐,一层淡淡的、如同流淌熔金般的能量微光开始在她体表浮现、凝聚!她的瞳孔,逐渐转变为冰冷的、毫无感情的亮金色!一股强大而暴烈的气息,以她为中心,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

“圣拳猎手……形态,解放!”

她轻声念出,仿佛开启某种禁忌的咒文。

流光彻底覆盖她的身躯,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轮廓。她抬起手臂,看着那泛着金属般冷硬光泽、缠绕着金色流光的拳头。

然后,她深吸了一口充满硝烟与死亡的空气,仰起头,发出了一声震动整个废墟区域的、蕴含着无尽悲痛与滔天怒火的娇喝:

“毁灭军团的杂碎们——!!!!”

“我在这里!!!!”

“来战——!!!!!”

这一声怒喝,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盖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它像一道无形的冲击波,清晰地传入了附近每一个虚卒的感应器中,也传入了远处那些操纵着战争兵器的毁灭的首领耳中!

那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一种将所有仇恨、所有愤怒凝聚于一身的、决绝的战书!

几乎在同一时间,四面八方,无数猩红的电子眼亮起,锁定了这个突然爆发出强大能量反应的目标!地面开始震动,沉重的脚步声、引擎的轰鸣声从各处汇聚而来!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所有的毁灭军团单位,都被百何这决死的一喝,吸引了过来!

百何站在废墟的最高处,金色的瞳孔冷漠地扫视着从四面八方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形态各异的虚卒和战争机器。她的拳头缓缓握紧,金色的流光在指缝间跳跃、沸腾。

来吧。

都来吧。

以夺走我最爱之人的仇恨为燃料。

以我残存的生命为薪柴。

战吧……

直到……死亡为止!

金色的身影,如同逆流而上的流星,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无边无际的毁灭洪流!

复仇与守护的挽歌,在此刻,奏响了最为惨烈与高亢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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