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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夜格外长,第二天,天还没完全亮,院门就被敲响了。
我跟着老周赶紧起床,只见一个穿着灰布棉衣的男人站在雾里,手里拎着个黑布包袱,小眼睛,山羊胡,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他没多说话,径直走进院子,环顾一圈后,就指挥老周搬桌子、摆香炉,叮里哐啷忙了大半晌,又往香炉里插了三根粗香,袅袅白烟,混着雾气压得我喘不过气。
“把那孩子带过来。” 师傅的声音沙哑。
老周应了一声,转身就往丫丫房间走。
没多久,丫丫就被他拽了出来,只穿着一件单衣,连双鞋也没穿,她尖叫着:“我不去!放开我!”
可老周铁了心,硬是把她按在香炉前,双手死死箍着她的胳膊,不让她动弹。
丫丫起初还在拼命挣扎,哭喊声响彻院子,可随着师傅拿起桃木剑,嘴里念念叨叨,她的挣扎渐渐弱了下去,浑身开始发抖,牙齿咬得咯咯响,脸色惨白如纸。
师傅举起陶壶,劈头盖脸就往丫丫身上泼去,暗红色的血珠溅在她的衣服上、脸上,诡异得不得了。
我看得头皮发麻,胃里也一阵翻涌。
我拉了拉老周的衣角,“要不算了吧?”
老周却摇了摇头,“那是狗血,纯阳之物,能驱邪。”
说到底,丫丫是他女儿,再多嘴就是我不懂事了。
这时,师傅大喝一声,“看着铜镜,现原形!”
老周立刻搬过一面半人高的铜镜,对着丫丫的脸。
丫丫被迫抬着头,眼神涣散,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眼泪混着狗血往下淌,嘴里断断续续,“我没有,爸爸,救我……”
我的心像被一只手紧紧揪着,疼得厉害。
师傅又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十几根细细的银针,闪着寒光。
“邪祟藏得深,得用银针扎穴,才能逼它出来。”
他说着,就捏起一根银针,对准了丫丫的眉心。
银针 “噗” 地一声扎进丫丫的眉心,她猛地睁大眼睛,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身子弓得像虾米,四肢疯狂挣扎,老周几乎按不住她。
就在这时,一股腥臊味弥漫开来,我低头一看,只见丫丫的裤子湿了一片。
我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前一把推开那男人,嘶吼道:“你给我滚!住手!她只是个孩子!”
师傅被我推得一个趔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妇人之仁!还差最后几针,邪祟就要被逼出来了,你这样会坏了大事!”
“什么邪祟!都是骗人的!” 我红着眼睛,指着他怒斥,“你看看她,都被你折磨成什么样了!再折腾下去,人都要没了!”
老周愣在原地,看着丫丫奄奄一息的模样,终究是心软了,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钱,塞给师傅:“算了算了,今天就到这吧。”
师傅接过钱,狠狠瞪了我一眼,撂下一句狠话:“你会后悔的!”
“我后悔你大爷!赶紧滚!” 我气得浑身发抖,抓起脚边的一块石头就朝他扔过去。
师傅吓得一哆嗦,拎起包,骂骂咧咧地钻进了浓雾里,很快就没了踪影。
我赶紧蹲下身,拔掉丫丫眉心的银针,擦掉她脸上的血和眼泪,轻声安慰:“丫丫,没事了,没事了……”
我把她抱起来时,她浑身软得像没有骨头,任由我搂着,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裤腿上的腥臊味还在弥漫,刺得人鼻子发酸。
老周站在一旁,脸色灰败,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丫丫彻底变了。
她不再哭闹,也不再说话,只是整日呆呆地坐着,要么对着墙壁傻笑,要么伸出手在空中胡乱抓着,仿佛在抓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老周比我更煎熬,他整日蹲在院子里抽烟,烟蒂扔了一地,眉头就没松开过。
终于有一天,他掐灭最后一根烟,站起身对我说道:“我再去请那个师傅回来。”
我点头应着,心里却莫名发慌。
后半夜,老周回来了,脸色比去的时候还要阴沉。
“师傅呢?” 我急忙问。
老周的嘴唇哆嗦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让我浑身冰凉的话:“师傅说,丫丫身上的邪祟太凶,已经缠上咱们家了。”
“家里两个孩子,只能保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