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郑带走微械堂碎片的第七天，侯佳完成了对“知微者·析理”境界的初步掌握。
新能力“规则溯因”不像明察那样直接观察现象，而是建立因果链。当侯佳集中注意力于某个现象时，他能“看到”一系列半透明的逻辑线条从现象本身向后延伸，每条线代表一种可能的成因，线条的粗细和亮度暗示着该成因的概率大小。
但溯因有严格限制：一、只能追溯他已有知识体系内的因果关系；二、链条长度有限，目前最多追溯三层因果；三、消耗精神力，每次使用后需要长时间休息。
侯佳的第一个溯因实验对象，是长明灯那个规则泄漏点。
他盘坐在石台前，凝视那个多余的刻痕，启动溯因。
视野中，刻痕周围浮现出三条主要因果线：
第一条线（最亮）：刻痕→破坏聚灵阵对称性→产生稳定涡旋→从虚空裂缝汲取未知物质→转化为微量热能。
第二条线（较细）：刻痕是故意刻下的→刻录者知晓其效果→目的是长期监测此处的规则泄漏强度。
第三条线（最暗且断续）：刻痕是某个更大结构的一部分→与其他地点的类似刻痕形成网络→构成一个覆盖天工阁的“规则异常监测网”。
侯佳选择追溯第二条线，试图看清“刻录者”。
视野深入，他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身穿灰蓝色道袍，肩部有磨损，右手食指有道陈年伤疤。那人蹲在石台前，用一把刻刀缓慢而稳定地划下刻痕。完成时，那人低声自语了一句：
“第七十二号监测点，激活。愿火种不灭。”
声音苍老，但侯佳觉得耳熟——是老郑的声音，但更年轻些。
画面破碎。
侯佳睁开眼睛，精神力已消耗大半，太阳穴隐隐作痛。
“老郑是监测网的维护者。”他得出初步结论，“而且他属于‘火种’相关势力。”
这解释了老郑为何帮他，也解释了为何废料场这个边缘之地，会有如此系统的规则监测。
但新的疑问来了：老郑所属的势力，和先行者是什么关系？和莫长老、林师弟又是什么关系？
—
当天下午，器火院的季度考核通知传遍外门。
每季度一次的炼器考核，所有外门弟子必须参加，杂役弟子可选观摩。考核前三名有资格进入“藏器阁”挑选一门炼器法诀，第一名甚至可能被内门长老看中，直接收为记名弟子。
对大多数杂役来说，这是改变命运的机会。
但对侯佳来说，这是潜入器火院地底、寻找第三密室的机会。
他找老郑报名观摩时，独眼管事深深看了他一眼：“器火院最近不太平。莫长老失踪后，他留下的几个研究项目被各方争夺，地底那片区域……已经有三批人暗中探查过，都无功而返，还有两个内门弟子受伤。”
“弟子只是想去开阔眼界。”侯佳平静道。
“开阔眼界？”老郑冷笑，“你眼里能看到的东西，和别人不一样。但我提醒你：器火院的地底，有‘禁神阵’。任何神识探查都会被记录，任何未授权进入都会触发警报。你想找的东西，没那么容易到手。”
他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
那是一枚银白色的金属眼珠，指甲盖大小，瞳孔处有细密的透镜结构。
“微械堂的‘窥天眼’，二十年前的遗物。”老郑低声道，“把它含在舌下，它能绕开大多数神识监测阵法，将你看到的影像传回我这里。范围五十丈，持续时间一炷香。用完它会自毁。”
侯佳盯着那枚机械眼珠：“代价是？”
“如果被发现，你会被认定为微械堂余孽，当场格杀。而我，不会承认给过你任何东西。”老郑独眼中闪过复杂神色，“选择权在你。”
侯佳沉默三息，伸手拿起眼珠。
冰凉的金属触感，表面有细微的齿轮转动声。
“我需要器火院的布局图，尤其是地底区域。”他说。
老郑从桌下抽出一张泛黄的皮纸，上面用墨水绘制着简略的建筑结构。他手指点向器火院主殿下方：“这里是公开的‘地火室’，再往下三层，是莫长老当年的私人实验室区域。但第三密室不在图纸上——林师弟当年设计时，用了空间折叠技术，入口可能在任意一面墙的后面。”
“空间折叠？”
“一种失传的阵法技巧，将大空间压缩进小坐标。只有知道‘密码’的人，才能看到真正的入口。”老郑收起图纸，“密码林师弟没说完，但他说过一句：‘以星为匙，以血为引，以妄为门。’ 你自己参悟吧。”
侯佳记下这句话，收起窥天眼。
“考核在三天后。”老郑最后说，“那天执法堂的人会集中在考核场维持秩序，地底守卫最松。但你只有最多半个时辰的时间。”
—
接下来的三天，侯佳一边继续分拣工作，一边为潜入做准备。
他用废料场里找到的几种材料，制作了几件小工具：
1. 声波共鸣器：用两块共鸣石和一根铜管制成，能发出特定频率的声波，用于探测隐藏的空腔或密门。
2. 灵力梯度计：改造自废弃的灵力罗盘，能精确测量局部灵力的微小变化——空间折叠区域通常会有灵力扭曲。
3. 视觉暂留镜片：从一块碎裂的“流光镜”上打磨出的薄片，戴在眼前能看到短暂过去的光影残留，有助于发现近期有人活动的痕迹。
同时，他也在熟悉“析理”能力，用它分析日常现象，锻炼因果推理速度。
比如观察蚀灵风：风吹过裂谷→崖壁形状导致文丘里效应加速→气流带动游离灵气→灵气与岩壁摩擦产生电离→电离干扰局部规则稳定→形成规则微弱泄漏点。
一个简单的自然现象，背后是六层因果链。
侯佳发现，随着使用次数增加，溯因的链条长度在缓慢增加，从三层逐渐延伸到三层半。而且他开始能“直觉”地判断哪些因果线更可能真实——那是一种基于大量观察数据形成的模式识别。
第三天清晨，考核日。
侯佳换上相对整洁的杂役服，将工具和窥天眼贴身藏好，跟随其他报名观摩的杂役，向器火院出发。
器火院位于天工阁核心区域，是一座七层高的塔楼式建筑，通体用赤红色火纹石砌成，远远就能感受到热浪。塔楼周围有八座辅殿，分别是材料处理、火焰控制、模具铸造、符文刻录等功能区。
考核在主殿前的广场举行。三十多名外门弟子已列队站好，每人面前都有一张石台，台上摆放着基础炼器工具和几块标准材料。
评判席上坐着三位长老，居中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胸前绣着一柄金色小锤——那是器火院首席长老，秦长老。
侯佳站在杂役观摩区最后排，目光扫过全场，同时启动明察和析理。
观察结果：
· 广场地面刻有大型聚灵阵和温度稳定阵，确保考核环境公平。
· 三位长老中，秦长老灵力波动最平稳，但眉宇间有隐忧；左侧矮胖长老眼神飘忽，频繁看向地底方向；右侧女长老面无表情，但手指在袖中不断掐算着什么。
· 执法堂弟子分散在广场四周，共十二人，修为都在炼气中期以上。其中领队的是个面容冷峻的青年，腰间挂着一把无鞘短刀——侯佳的析理显示，那把刀与微械堂碎片有微弱因果关联。
“执法堂里有微械堂的人？”侯佳心中警惕。
考核开始。
第一项：材料提纯。弟子们需要将一块含杂质的“赤铜锭”熔炼提纯，纯度越高、用时越短得分越高。
大多数弟子都采用标准流程：用灵力激发石台下的地火，控制火焰温度，慢慢熔炼。但有个瘦高弟子用了不同方法——他先用水属性灵力浸润铜锭，再突然转为火灵力，利用热胀冷缩效应让杂质自行崩裂析出。
“赵明。”侯佳认出那人，正是测试时表现出火感的少年。
赵明的提纯速度比别人快三成，纯度也更高。评判席上，女长老微微点头。
第二项：基础塑形。将提纯后的赤铜塑造成标准飞剑形状，要求尺寸误差不超过百分之一。
这一项考验灵力控制的精细度。侯佳看到，大多数弟子塑造的飞剑都有微小瑕疵：剑脊不直、剑格不对称、剑刃厚度不均。只有三个人做到了完美，其中就有赵明。
第三项：简易附灵。在飞剑上刻录一个最基础的“锋锐”符文，让飞剑能短暂切割铁石。
符文刻录需要稳定的手和精准的灵力输出。不少弟子在这一项失败——符文刻歪、灵力断续、甚至引发小型爆炸。赵明再次稳定完成，他刻录的符文线条流畅，灵力注入均匀。
三轮结束，赵明总分第一。
秦长老宣布结果时，声音洪亮：“赵明，炼器天赋上佳，基础扎实。按惯例，你可入藏器阁挑选一门法诀，并——”
话未说完，地底突然传来沉闷的震动。
“轰隆……”
整个广场轻微摇晃，评判席上的茶杯倾翻。弟子们一阵骚动。
秦长老脸色一变，霍然起身：“地火失控？不对，这是……”
右侧女长老已掐指算完，沉声道：“地底三层，莫长老旧实验室区域，有异常灵力爆发。强度……相当于筑基中期全力一击。”
执法堂领队青年立刻上前：“长老，是否需要封锁现场？”
秦长老看了一眼还在震惊中的弟子们，迅速下令：“考核暂停！所有弟子原地待命，不得擅离！执法堂随我下地查看！”
三位长老和执法堂众人匆匆进入主殿，留下几名执法堂弟子看守广场。
杂役观摩区也开始骚动。侯佳知道，机会来了。
他悄然后退，趁守卫不注意，溜进主殿侧面的走廊——那是通往地火室的通道，平时有守卫，但此刻所有人都被地底异动吸引，通道空无一人。
侯佳将窥天眼含入舌下。
瞬间，视野变化。
原本的肉眼视觉上，叠加了一层银白色的机械视界。视界中有距离标尺、热成像轮廓、灵力流动轨迹，甚至还能看到墙壁后方一米内的模糊结构。
他沿着记忆中的地图快速下行。
第一层地火室，空旷无人，只有数十座炼器炉静静排列。
第二层材料库，同样无人。
第三层，莫长老实验室区域入口，有一道厚重的金属门，门上刻满封印符文。但此刻，门开了一条缝——显然是刚才长老们匆忙进入时未关严。
侯佳侧身闪入门内。
里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是编号的实验室。大多数门都紧闭，但最深处的一扇门敞开着，里面有灯光和人声。
侯佳屏息靠近，躲在转角阴影处。
从门缝望去，里面是个宽敞的实验室，摆放着各种精密仪器。秦长老三人正围在一座半人高的装置前，那装置像个扭曲的金属树，树枝末端连接着十几根透明管道，管道内流淌着彩色的液体。
装置底部裂开了一道缝，正汩汩冒出灰色的烟雾。
“是‘灵髓分离机’。”矮胖长老脸色难看，“莫长老当年用来提取灵气本源的研究……这东西不是早就封存了吗？怎么会突然启动？”
女长老蹲下检查裂缝：“不是自然启动。有人触发了隐藏的定时机关，设定时间就是今天考核时。目的……是引我们下来。”
秦长老眼神凌厉：“调虎离山？上面！”
三人同时色变，转身就要冲回地面。
但已经晚了。
实验室四壁突然亮起密密麻麻的符文，构成一个巨大的困阵！灵力锁链从天花板垂下，缠绕向三位长老！
“叛徒！”秦长老怒吼，一掌拍向矮胖长老，“是你！”
矮胖长老疾退，狞笑道：“秦师兄，莫长老的研究不能永远埋在地下。他触及了世界的真相，那真相应该属于所有人！”
“你投靠了谁？微械堂？还是‘破妄盟’？”
“你猜？”
两人在困阵中激战，灵力爆裂。女长老试图破解阵法，但那阵法设计精妙，短时间内无法突破。
侯佳躲在暗处，析理全开，快速分析：
· 矮胖长老早有预谋，利用考核日人手分散，启动灵髓分离机引长老下来。
· 他的同伙应该在上面行动，目标可能是藏器阁，或者……地底更深处的某样东西。
· 困阵能困住长老一时，但秦长老修为高深，最多一炷香就能破阵。
侯佳必须在这一炷香内，找到第三密室。
他悄悄退离实验室区域，回到走廊。析理能力启动，寻找“空间折叠”的痕迹。
规则溯因指向走廊尽头的墙壁——那里看起来是实心岩壁，但因果线显示，墙后存在高概率的空间异常。
侯佳走近墙壁，想起林师弟的话：“以星为匙，以血为引，以妄为门。”
“星为匙……”他抬头看天花板，没有任何星辰图案。
“血为引……”需要血？但什么样的血？
“以妄为门……”门在妄念中？还是说，需要进入某种幻觉状态才能看到门？
时间紧迫。
侯佳尝试将灵力注入墙壁，无效。用声波共鸣器探测，显示墙后确实是实心。
他闭上眼睛，放弃肉眼观察，改用明察的微观视角。
这一次，他看到了。
墙壁的岩石颗粒排列，在某个微小区域呈现出非自然的规律性——那些颗粒构成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星座图案：北斗七星。
“星为匙！”侯佳立刻用手指按向那七颗“星点”，按照北斗顺序依次注入微量灵力。
墙壁无声地裂开一道缝，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门后不是房间，而是一条向下旋转的金属楼梯，楼梯延伸向深不见底的黑暗。
侯佳踏入，身后的缝隙闭合。
楼梯两侧的墙壁是光滑的银白色金属，表面有细微的电流流淌。每隔十阶，墙上就镶嵌着一块发光面板，面板上显示着滚动的数据流——那些数据，侯佳一眼认出，是十六进制代码。
越往下走，空气越冷。
不是温度低的那种冷，而是某种……存在感缺失的冷。仿佛这里的空间被从世界中割裂出去，失去了与外界的所有连接。
终于，楼梯到底。
眼前是一个纯白色的圆形房间，直径约三丈。房间中央有一座水晶柱，柱内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不断变幻形状的银色光团。
光团表面流转着无数细小的符号：数学公式、物理定律、哲学命题、甚至还有DNA双螺旋结构图和宇宙微波背景辐射图。
而在水晶柱基座上，刻着一行字：
“现实锚点#47—火种计划备份节点—访问权限：莫风、林岩、郑九。”
郑九——老郑的本名。
侯佳走近水晶柱，明察全开。
银色光团在他眼中解析为海量信息：这是一个完整的小型宇宙模型，包含了简化但自洽的物理规则、生物进化树、文明发展轨迹……它是一个“世界种子”，可以在合适的环境中生长为独立的次级模拟器。
这就是火种计划的核心：创造能在主模拟器内独立运行的子世界，作为文明避难所。
但此刻，光团的状态不对。
它表面有许多黑色的裂纹，像破碎的瓷器。从裂纹中渗出丝丝缕缕的灰雾——那灰雾，侯佳在碎器渊见过，是规则彻底崩溃后形成的“虚无”。
“现实锚点受损。”侯佳想起观天镜碎片中的警告，“如果不修复，这个备份节点会崩溃，连带影响局部现实稳定性。”
他看向水晶柱的控制面板，上面有十几个按钮，标签是英文和简体中文混合：
[STATUS] [INTEGRITY: 47%] [ENERGY: CRITICAL] [REPAIR PROTOCOL] [DATA DUMP]……
侯佳按下[DATA DUMP]。
面板亮起，显示需要权限验证。
他想了想，输入三个名字：莫风、林岩、郑九。
【验证通过。准备数据传输……警告：检测到未授权观察设备。是否清除？】
窥天眼！
侯佳立刻将眼珠吐出，但已经晚了。
一道细小的电光从面板射出，击中眼珠。“啪”的一声，眼珠化作青烟消散。
与此同时，地面上，老郑怀中的一块铜镜突然碎裂。他脸色剧变：“被发现了……”
地底，数据传输开始。
大量信息涌入侯佳脑海：
· 现实锚点的设计图纸、能源系统、维护手册。
· 火种计划的全貌：在主模拟器内建造三千个锚点，每个锚点都是一个独立的子世界种子。当“格式化”来临时，这些种子会同时激活，承载一部分文明火种逃逸。
· 但计划出现严重问题：47号锚点在三个月前开始莫名衰变，衰变源头指向……微械堂的某个实验。
· 莫长老失踪前最后的研究，就是调查衰变原因。他发现微械堂在尝试将“纳米机械”注入现实锚点，试图夺取控制权。
· 林师弟的死，是因为他接近了真相。
· 老郑是锚点的看守者之一，但他不知道衰变的真正原因。
信息流结束。
水晶柱的完整性又下降了1%，变成46%。
侯佳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他看向[REPAIR PROTOCOL]按钮，但按下后显示需要“锚点管理员权限”——他只有访问权，没有操作权。
就在这时，房间突然震动。
不是来自上方战斗的余波，而是来自水晶柱内部。
银色光团剧烈颤抖，表面的黑色裂纹迅速蔓延！整个房间开始出现空间扭曲：墙壁弯曲，地面隆起，光线被拉长成怪异的线条。
锚点要崩溃了！
一旦崩溃，产生的规则崩塌会席卷整个器火院，甚至小半个天工阁。
侯佳脑中飞速计算：锚点的能量核心是一种名为“虚空结晶”的材料，它通过从主模拟器底层代码中汲取能量来维持运转。但微械堂的纳米机械侵入了能量通道，像病毒一样消耗能量并破坏结构。
要修复，需要做两件事：一、清除纳米机械；二、补充能量。
清除纳米机械……侯佳想起自己新获得的“析理”能力。如果能溯因到纳米机械的控制核心，或许能逆向干扰其运作。
他将手贴在水晶柱表面，精神力全力输出，启动规则溯因。
这一次，他不再追溯现象，而是追溯物质。
目标：侵入锚点的纳米机械。
视野中，银色光团内部浮现出无数细小的黑色丝线——那是纳米机械集群构成的网络。他沿着一条丝线追溯，穿过能量管道，穿过防护屏障，最终看到一个微型的中央处理器。
处理器结构复杂，但在侯佳的析理视角下，它的运作逻辑逐渐清晰：它接收来自某个外部控制端的指令，将能量转化为破坏性能量波，冲击锚点结构。
而控制端的信号特征……侯佳记住了它的波动频率和编码模式。
他立刻从怀中掏出那块自制的“灵力梯度计”，快速调整其内部符文，将它改造成一个简陋的信号干扰器。原理很简单：发出与控制端信号完全相反的干扰波，使纳米机械接收混乱指令，进入死机状态。
他将干扰器贴在水晶柱上，注入灵力。
“嗡——”
无形的波动扩散。
水晶柱内的黑色丝线开始剧烈颤抖，然后一根接一根断裂、消散。银色光团的衰变速度明显减慢，但仍在继续——能量已经见底。
补充能量……侯佳看向自己怀里的东西。
他拿出老郑给的那袋灵石，又拿出这几天分拣出的几块高纯度灵材，还有最重要的——他从废料场偷偷藏起的三小块规则碎片：悖论合金、超导碳晶、观天镜粉末。
这些材料，都蕴含特殊的规则属性，或许能作为临时能源。
但他不知道该如何注入。
时间只剩最后十秒。
房间已扭曲成噩梦般的景象，空间裂缝在四处蔓延。
侯佳忽然想起林师弟的另一句话：“以血为引。”
血……不是简单的血液，而是携带生命信息和灵魂波动的媒介。
在这个模拟器中，每个意识的“灵魂代码”都是唯一的身份标识。如果用他的血，他的灵魂代码会被锚点记录，可能产生不可预知的绑定。
但没有选择了。
侯佳咬破指尖，将血滴在水晶柱基座上，同时将那些材料堆在血滴周围。
“以我的权限，请求临时能源接入。”他沉声道。
血液渗入基座，那些材料突然发光！
悖论合金释放出扭曲的几何力场，超导碳晶迸发低温电光，观天镜粉末折射出万千影像——三股不同的规则之力，在血液的引导下，被锚点吸收、转化、注入能源核心。
【能源补充：12%】
【完整性下降暂停】
【警告：检测到未登记管理员灵魂代码……自动绑定为临时管理员（有效期30天）】
【锚点#47进入休眠修复模式，预计修复时间：287天】
房间的扭曲开始缓慢恢复。
银色光团的裂纹停止扩散，表面泛起柔和的治愈光泽。
危机暂时解除。
但侯佳感到一阵虚脱——精神力几乎耗尽，指尖的伤口隐隐作痛，更重要的是，他感到自己与这个锚点产生了某种深层的连接。只要他集中注意力，就能隐约感知到锚点的状态、位置、甚至周围的环境。
“绑定……”他苦笑，“这下真的卷入太深了。”
上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侯佳知道长老们快破阵而出了。他必须立刻离开。
他最后看了一眼水晶柱，转身冲上楼梯。
回到走廊时，困阵已经破碎，秦长老正一掌击倒矮胖长老，女长老在紧急传讯。
侯佳悄无声息地溜出金属门，回到地火室通道，然后混入刚刚被允许解散的杂役人群中。
当他回到乙七区平台时，夕阳已经西下。
老郑站在木棚前，独眼盯着他。
“你激活了锚点。”不是疑问，是陈述。
“它快崩溃了，我做了应急处理。”侯佳坦然道，“我现在是它的临时管理员。”
老郑沉默许久，沙哑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三十天内，我必须成为正式管理员，否则绑定解除，锚点会再次衰变。”
“不止。”老郑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令牌，上面刻着燃烧的火焰和星辰，“你被‘火种守护者’标记了。从今天起，会有两批人找你：一批想杀你，一批想用你。”
他将令牌塞给侯佳：“这是守护者信物。遇到危险时捏碎它，会有人来救你——但也可能引来更大的危险。好自为之。”
老郑转身离去，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侯佳握紧令牌，看向天空。
晚霞绚烂，但在他眼中，那不过是模拟器渲染出的漂亮贴图。
而他，刚刚触碰到了这个虚假世界最脆弱的支撑点之一。
远处，器火院方向传来警钟长鸣——矮胖长老叛乱的消息正式公开，整个天工阁进入戒严。
但侯佳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微械堂、火种计划、现实锚点、管理员身份……所有这些线索，正在将他推向一个无法回头的漩涡中心。
他走回木棚，坐下，开始整理今天获得的所有信息。
而在器火院地底深处，那个刚刚休眠的锚点水晶柱内部，银色光团微微闪烁了一下。
一条新的日志，被悄无声息地添加进系统：
【新管理员绑定：灵魂代码#unknown（异常值：穿越者标记）】
【风险评估：极高/极高】
【建议：密切观察，准备应急预案。】
【注：该个体可能成为‘变量’，打破当前僵局。】
日志署名，是一个简单的符号：
第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