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比来时更难走。
不是地形更险峻,也不是畸变体更多——母树之森的崩溃似乎释放了一次大范围的能量脉冲,以焦土为中心方圆十公里内的畸变体要么被蒸发了,要么陷入了某种呆滞状态,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在原地徘徊,对林默的经过毫无反应。
难走的是内在的冲突。
虽然数据上显示【共生平衡】达到了50%对50%,【意识稳定性】回升到了80%,但这并不意味着两个声音停止了争吵。相反,它们开始以更狡猾、更隐蔽的方式争夺主导权。
(把泉水喝掉。这是你应得的。你冒了生命危险,差点变成树的养料,这是报酬。)
(泉水要用来救人。约瑟夫、大熊、铁匠、瘦猴——如果他们还没死的话。还有苏雨,她的眼睛。)
(救人?救那些随时可能背叛你的人?记得刀爷吗?记得刘哥吗?记得沈砚吗?人性本恶,救了也是白救。)
(但顾老最后选择了作为人类死。小雨也是。不是所有人都是恶的。)
(那是因为他们没得选!如果有选择,你看他们会不会变成怪物!)
争吵无休无止,像背景噪音一样持续。林默学会了无视,像熟练的司机无视轮胎与路面的摩擦声。他专注于脚下的路,专注于感知周围环境的变化,专注于……压制右手时不时想要扎根的本能。
那只手现在更奇怪了。暗金色的皮肤,蓝色电路纹,晶体指甲。触摸岩石时能感受到石头的温度和质地,但也能“品尝”到岩石中微量的矿物元素——植物部分在分析营养成分。握住砍刀时,肌肉记忆让挥砍动作流畅精准,但同时手指会无意识地在刀柄上留下细小的根须痕迹,像在标记“这是我的”。
他成了一个行走的矛盾。
第三天傍晚,他回到了丘陵地带,远远看到了那栋石屋。屋顶的破洞还在,但门口多了些东西——几具尸体,穿着教团的灰色制服,死状凄惨:有的被开膛破肚,有的头颅被砸碎,还有的被钉在墙上,胸口插着他们自己的武器。
战斗的痕迹很新,血迹还没完全干涸。
林默潜伏在灌木丛中观察了半小时。石屋里没有动静,也没有埋伏的迹象。他小心靠近,检查尸体。
总共八具,都是教团的战斗人员。其中三个他认识——在教堂里见过,负责守夜和巡逻。他们的装备被洗劫一空,武器、弹药、食物都被拿走了。但奇怪的是,尸体上的伤口……不像畸变体造成的。
畸变体攻击通常更粗暴,更杂乱。而这些伤口很精准:刀口在要害,枪伤在头部或心脏,还有几处是专业的关节脱臼技巧造成的——这是人类的手法,而且是受过训练的人类。
谁干的?其他幸存者团体?还是……
林默翻过一具尸体,看到他后颈的皮肤下有个凸起。用刀尖挑开,取出一颗米粒大小的金属物体——追踪器,和他之前植入的一样,但更简陋,像是简化版。
李修文给所有战斗人员都植入了追踪器。那么杀死他们的人,要么知道如何屏蔽信号,要么……根本不在乎被追踪。
他进入石屋。里面的景象更糟:墙壁上有弹孔和能量束灼烧的痕迹,地上散落着空弹壳和破碎的装备。壁炉旁的那具自杀骸骨不见了——被搬走了?还是被拖走了?
他在卧室的床下找到了一个隐藏的隔层,里面有个金属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本日志和几张照片。
日志是约瑟夫留下的:
【峡谷任务第三天,晚】
我们逃出来了,但损失惨重。大熊重伤,左腿断了,失血过多。铁匠掩护我们撤退时被教团的人包围,没跟上来。瘦猴的无线电被击毁,暂时失联。我们四人——我、大熊、还有两个轻伤员——躲在这石屋。
李修文派了追兵。他们像疯狗一样紧追不舍,不惜在夜间穿越危险区域。这不是搜救,是灭口。他知道我们发现了他植入的追踪器,知道我们不会再回教团。
我们计划天亮后往西走,去瘦猴之前发现的一个旧世避难所。如果林默还活着,如果他能看到这条消息——别回教堂。李修文不是救世主,是疯子。他在用整个教团做实验,想把所有人都变成他控制的傀儡。
愿迷雾中还有一丝光明。
——约瑟夫
日志到此为止。日期是两天前。
林默合上日志。照片是在教堂地下室偷拍的:李修文的实验室内部。培养槽里泡着各种半人半畸变体的实验体,操作台上堆满了注射器和药剂瓶,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结构图——一个树状网络,每个节点都标着教团成员的名字,包括林默自己。
李修文的计划比想象的更庞大。他不仅想控制教团,还想建立一个覆盖所有幸存者的“意识网络”,自己作为网络的“根服务器”。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意识统一计划——通过净化之泉激活服从基因,实现无冲突的集体生存。”
无冲突的集体生存。听起来美好,实则是剥夺自由意志的奴役。
林默收起日志和照片。他现在有了确凿证据,但证据有什么用?在这个世界,力量才是硬通货。
他需要决定下一步。
去西边的避难所找约瑟夫?但他手里有泉水,那是唯一的筹码,也是最大的危险——如果李修文知道泉水在他手里,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抢。
直接回教团?面对李修文和他控制的人,还有那些可能已经变成傀儡的教团成员,胜算不大。
或者……独自离开,带着泉水寻找真正的治愈方法,不管其他人死活?
(这个选项最合理。你只有一管泉水,自己都不够用。)
(但苏雨的眼睛需要治疗。约瑟夫他们需要解毒。)
(他们和你非亲非故。你欠他们什么?)
(欠一条命。约瑟夫掩护我撤退。苏雨提供了情报。而且……如果所有人都只为自己,那和怪物有什么区别?)
(你现在就是怪物。半人半植物的怪物。)
林默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晶体指甲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微光。
然后他做出了决定。
他把石屋里的可用物资搜刮一空:半盒能量手枪子弹(和他之前的型号不匹配,但可以拆解改装),两枚破片手雷,一些绷带和抗生素,还有一壶还算干净的水。把东西装进背包,他走出石屋。
天色已暗,灰雾开始沉降。他看向两个方向:西边是约瑟夫提到的避难所,东边是教团的教堂。
他选择了东边。
不是出于无私,而是出于算计:李修文是更大的威胁。如果不解决他,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也会被追踪。而且,苏雨还在教堂——她眼睛的治疗需要设备,那些设备只有教堂有。如果她还没被控制,或许能成为盟友。
更重要的是……那管泉水在他手里。这是诱饵,也是武器。
他开始往教堂方向移动。这次他不再隐藏行踪,反而有意留下痕迹——折断的树枝,模糊的脚印,甚至故意在一块岩石上留下自己暗金色手掌的印记。如果李修文还在追踪他,那就来追吧。
夜晚的行进很慢,但相对安全。母树崩溃的能量脉冲影响还在持续,沿途遇到的畸变体都呆滞迟钝,林默甚至可以从它们身边几米外经过而不被攻击。这让他有时间思考战术。
李修文的弱点是他的实验室——那些精密设备,那些实验数据,那些培养槽里的样本。如果实验室被毁,他的计划就会大受打击。
但实验室有重重防护,还有那些被控制的人把守。强攻是送死。
需要潜入。需要内应。
苏雨可能是内应,但不确定她是否已被控制。本杰明神父呢?那个老人看起来很虔诚,但如果他知道李修文的真面目,还会忠于他吗?
还有教团的其他成员——那些普通的幸存者,老人,孩子,伤员。他们知道真相吗?还是被蒙在鼓里,以为李修文真的是救世主?
林默想起教堂里那些人的眼神:有希望,有感激,有疲惫,但还没到完全麻木的地步。也许……还有救。
凌晨四点,他抵达了教堂所在的区域。没有直接靠近,而是爬上附近一栋五层楼的废墟,用望远镜观察。
教堂依旧屹立在雾中,窗户透出温暖的橘黄色灯光,像黑暗中的灯塔。但仔细看,能发现异常:教堂外围多了几处岗哨,用沙袋和废弃车辆搭建,每个岗哨都有两个人值守,手持武器,动作僵硬。教堂屋顶上安装了旋转的探照灯,光束在雾中扫过。
戒备森严。这不是避难所,是堡垒。
更奇怪的是,教堂周围的地面——那些原本长着杂草和苔藓的地方,现在覆盖着一层暗红色的菌毯。菌毯在缓慢蠕动,像有生命的地衣,探照灯光扫过时,菌毯表面会泛起涟漪。
这是什么?李修文的新把戏?
林默切换到能量视觉——这是吞噬母树能量后获得的能力。视野中,教堂被一层淡蓝色的能量场笼罩,像倒扣的碗。菌毯则散发着暗红色的能量波动,与教堂的能量场相连,像是……根系?
他想起李修文实验室里那张树状网络图。菌毯就是网络的物理延伸,连接着教堂里的所有人,像神经网络连接着神经元。
那么,只要切断菌毯,或许就能暂时削弱李修文的控制。
但怎么切?菌毯覆盖范围很大,而且可能有防御机制。
正观察着,教堂的门开了。
一个人走出来,是约瑟夫。
不,不是约瑟夫本人,是某种……投影?他的身体半透明,在雾中像幽灵,但动作流畅自然。他走到教堂前的空地上,停下,抬头看向林默所在的方向。
他知道林默在这里。
“林默。”约瑟夫的声音通过某种扩音设备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我知道你在看。出来谈谈吧,一个人。”
是陷阱吗?可能是。但林默需要情报。
他从废墟上滑下,走出阴影,停在距离约瑟夫二十米处。这个距离,能看清约瑟夫的状态:他的身体确实是半透明的,但细节很清晰,连脸上的伤疤和疲惫的眼神都栩栩如生。这是某种全息投影技术,但在这个世界,技术应该已经崩溃了才对。
“你不是约瑟夫。”林默说。
“我是他的意识副本。”投影约瑟夫回答,语气平静得诡异,“牧者提取了我的记忆和人格,制作了这个交互界面,用来和你沟通。本体……还活着,但暂时无法自主行动。”
“其他人呢?大熊?苏雨?”
“大熊重伤,在接受治疗。苏雨的眼睛已经好了,她主动要求加入‘连接’,现在在实验室协助牧者。”投影顿了顿,“他们都很好,比在外面逃亡时好得多。没有饥饿,没有恐惧,没有背叛。”
“只有奴役。”
“奴役?”投影笑了,那笑容和约瑟夫本人一模一样,但多了一丝不属于他的冷静,“林默,你看看这个世界。迷雾,畸变体,自相残杀的人类——这就是自由意志带来的结果。牧者提供的是一条不同的路:放下个体,融入整体。没有争斗,没有痛苦,所有人都为了共同的目标努力。”
“共同的目标?什么目标?成为李修文的傀儡?”
“是进化。”投影的语气变得狂热,“牧者发现,净化之泉——或者说,生命之泉的真正作用——是激活人类体内沉睡的潜能。但这种潜能需要统一引导,否则只会导致混乱和异化。我们的网络就是引导系统。等所有幸存者都加入,我们就能集体进化,成为超越人类的存在,甚至……对抗园丁。”
又是对抗园丁。母树这么说,李修文也这么说。每个人都以救世主自居,但最终目的都是控制。
“如果我拒绝加入呢?”林默问。
“那很遗憾。”投影约瑟夫的表情变得冰冷,“牧者给了你机会。既然你选择站在进化对立面,就必须被清除。净化之泉在你手里吧?交出来,我们可以让你无痛结束。”
林默把手伸进背包,握住了那管泉水。试管在他手中微微发热。
“泉水就在这里。”他举起试管,蓝色的光芒在黑暗中像一颗小星星,“但我不打算给你,也不打算喝。”
“那你打算做什么?”
林默没有回答。他猛地将试管砸向地面——
但在试管离手的瞬间,投影约瑟夫消失了。同时,地面上的菌毯暴起,像无数条暗红色的触手,卷向试管。
但林默更快。
他的木质右手分裂出数十根细小的藤蔓,像蜘蛛网般张开,在半空中接住了试管。同时左手抽出砍刀,斩向卷来的菌毯触手。
菌毯被斩断,断口喷出黑色的粘液,落地后腐蚀地面,冒出白烟。但更多的触手涌来。
林默边战边退,藤蔓卷着试管收回手中。他知道不能恋战,必须撤退。
但退路被堵死了。
教堂周围,那些原本呆滞的畸变体突然“醒”了过来。猎杀者,骨刃畸变体,甚至还有两头统御者,从雾中走出,眼睛都泛着暗红色的光——被菌毯控制了。
李修文不仅控制了人,还能控制畸变体。
“最后的机会,林默。”约瑟夫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不是通过扩音器,是直接在他脑中响起,“加入我们,或者成为养料。”
林默环视四周。畸变体在逼近,菌毯在蔓延,教堂屋顶的探照灯光锁定了他。
绝境。
但他笑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敢回来吗?”他低声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李修文说,“因为我发现了一件事——你的控制,有漏洞。”
他抬起那只暗金色的右手,五指张开。晶体指甲开始发光,不是蓝色的生命能量光,是暗红色的、和菌毯同频的能量光。
吞噬母树能量时,他不仅获得了能量,也获得了母树的部分特性——其中就包括对寄生网络的抗性,甚至……反向入侵的能力。
“你在母树之森植入我后颈的追踪器,不只是追踪器。”林默说,声音在寂静中清晰可辨,“它还是连接端口,想让我也成为你网络的一个节点。但你忘了——我的身体有一半是植物,而植物最擅长的,就是分享根系。”
他把右手猛地按在地面的菌毯上。
瞬间,暗金色的纹路从手掌蔓延开,像病毒般侵入菌毯的暗红色网络。菌毯剧烈抽搐,触手在空中疯狂挥舞,但无法摆脱入侵。
林默闭上眼睛,集中意识。他“看到”了——不是用眼睛,是用能量感知。菌毯的网络结构像一张发光的蛛网,连接着教堂里的每一个生命体。而在网络的中心,是一个强大的意识节点:李修文。
他尝试触碰那个节点。
阻力巨大。李修文的意识像铜墙铁壁,严密防护。但林默不需要突破,只需要……干扰。
他将所有能量注入入侵的纹路,不是攻击,是释放噪音——混乱的、无序的能量脉冲,像在平静的水面投入巨石。
网络开始震荡。
教堂里的灯光忽明忽灭。岗哨上的守卫突然抱头惨叫,跪倒在地。屋顶的探照灯失控乱转。而那些被控制的畸变体,则陷入混乱,有的开始攻击同类,有的在原地打转,有的甚至转身冲向教堂。
“你……做了什么?!”李修文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冷静,在他脑中咆哮。
“让你的网络过载一下。”林默咬牙坚持,他的鼻子开始流血,木质化的皮肤出现裂纹——这种程度的能量对抗在撕裂他的身体,“顺便,给你的客人们送点礼物。”
他指的是那些畸变体。失去控制后,它们遵循本能,冲向最近的能量源——教堂。
守卫们勉强起身迎战,但混乱中阵型大乱。一头统御者撞破了教堂的侧墙,冲了进去,里面传来尖叫和爆炸声。
机会。
林默收回右手,入侵中断。他感到一阵虚脱,几乎站不稳,但强撑着转身就跑。
不是往远离教堂的方向,而是绕到教堂后方——那里有一处通风管道入口,之前约瑟夫带他熟悉环境时提过,是紧急逃生通道。
他掀开生锈的铁栅栏,钻了进去。管道狭窄,布满灰尘,但通向教堂地下室。
爬行时,他能听到外面的混乱:枪声,爆炸声,畸变体的嘶吼,人类的惨叫。李修文的控制网络还没崩溃,但已经严重干扰,这给了他潜入的机会。
管道尽头是一扇换气扇。他用砍刀撬开扇叶,跳了下去。
下面是教堂的地下室,但不是之前见过的培育架区域,而是更深层的空间——李修文的真正实验室。
环形屏幕闪烁不定,数据流乱码般滚动。操作台上,几个培养槽已经破裂,里面的实验体在地上蠕动,像离水的鱼。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化学气味和血腥味。
而在实验室中央,本杰明神父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发出痛苦的呻吟。他的后颈长出了一截嫩枝,但嫩枝在枯萎,叶子发黑掉落。
“神父。”林默走过去。
本杰明抬起头,眼睛布满血丝,但还有清明。“林……林默?你怎么……”
“李修文在哪里?”林默问。
“在上面……礼拜堂……他在尝试稳定网络……”本杰明抓住林默的手臂,力量大得惊人,“阻止他……他疯了……他要启动‘最终协议’……把所有人的意识彻底融合……那样我们就真的死了……”
最终协议。彻底融合。
“苏雨呢?约瑟夫呢?”
“苏雨在医疗室……她没有被完全控制……她在试图关闭维生系统……约瑟夫和大熊在禁闭室……铁匠死了……瘦猴还没回来……”
信息碎片。林默快速整合。
他需要先找到苏雨,关闭维生系统——那可能是维持李修文网络的关键。然后释放约瑟夫和大熊,最后对付李修文本人。
“医疗室怎么走?”
“从那边门……左转两次……但小心……牧者设置了自动防御……”
林默点头,转身要走,但本杰明拉住他。
“孩子……如果我变成怪物……杀了我。”老人的眼神悲哀但坚定,“让我作为人类死。”
林默沉默了一秒,然后点头。
他冲出实验室,按照本杰明的指示左转。走廊里灯光闪烁,警报声刺耳。几个穿着白袍的研究员瘫倒在地,有的昏迷,有的抽搐——网络干扰的影响。
医疗室的门紧闭,但门锁被破坏了,像是被暴力撬开。林默推门进去。
里面一片狼藉。医疗设备屏幕碎裂,药剂瓶打翻在地,液体混合在一起,发出化学反应的气味。而在房间中央,苏雨站在一台巨大的维生设备前,手里拿着一个扳手,正在砸控制面板。
她的眼睛好了——纱布拆了,瞳孔清澈,但眼神里满是疯狂和决绝。她听到动静,猛地转身,扳手举起——
“是我!”林默喊道。
苏雨愣住,扳手停在半空。她盯着林默,看着他暗金色的右手,蓝色的纹路,晶体指甲,眼中闪过恐惧和……希望?
“林默?你……你变了。”
“没时间解释。”林默走到维生设备前,“这是控制网络的核心?”
“之一。”苏雨喘息着,“总共有三个节点:这里的维生系统,礼拜堂的意识融合器,还有地下室的能量反应堆。破坏任何一个都能让网络瘫痪,但李修文会立刻启动最终协议——强行融合所有意识,然后自毁。”
“自毁?”
“他设置了死手系统。如果网络崩溃,反应堆会过载,炸毁整个教堂。”苏雨苦笑,“他宁愿所有人死,也不接受失败。”
典型的疯子逻辑。
“约瑟夫和大熊在哪里?”
“禁闭室在走廊尽头。但门需要密码,我不知道——”
“我知道。”林默说。他吞噬沈砚时,获得了沈砚的部分记忆,包括他在教团期间收集的密码和权限。
两人冲向禁闭室。路上遇到了两个守卫,但他们都瘫倒在地,意识混乱。林默从他们身上搜出门禁卡。
禁闭室的门滑开。里面,约瑟夫和大熊被绑在椅子上,身上连着各种电极和输液管。约瑟夫还清醒,看到林默时眼睛一亮。大熊昏迷不醒,左腿的伤口被重新处理过,但脸色苍白如纸。
“就知道……你小子会回来……”约瑟夫虚弱地笑,“快,帮我们拆了这些鬼东西。”
林默和苏雨迅速切断连接,解开束缚。约瑟夫站起来时踉跄了一下,但很快稳住。
“外面情况?”
“乱了。”林默简单说明了情况,“我们需要分头行动:苏雨去地下室破坏反应堆,我去礼拜堂对付李修文,约瑟夫你带大熊和其他还能动的人疏散。”
“反应堆有重兵把守。”苏雨说。
“我有这个。”林默掏出那管泉水,递给苏雨,“靠近反应堆时摔碎它。泉水的高纯度生命能量会与反应堆的死能量冲突,引发能量紊流,足够制造混乱让你接近。”
“那你呢?没有泉水你怎么对付李修文?”
林默举起自己的右手。“我有这个。”
暗金色的皮肤下,蓝色纹路开始发光。
约瑟夫看着他的手,又看看他的脸,最终点头。“好。十分钟后,无论成功与否,所有人撤出教堂。我们在东边三百米处的废墟集合。”
计划定下。三人分头行动。
林默走向礼拜堂。越靠近,能量压力越大。空气中弥漫着实质般的恶意,像有无数只眼睛在黑暗中盯着他。
礼拜堂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不祥的蓝光。
他推门进去。
然后,看到了地狱般的景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