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暖香袅袅…
银丝炭在雕花铜炉中烧得正旺,噼啪作响,将满室烘得春意融融,与窗外的冰天雪地恍若两个世界。
冷凝霜慵懒地斜倚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上,一袭赤色绡纱寝衣如水般流泻,勾勒出起伏有致的曼妙曲线。
她双眸微阖,闭目养神,身后侍女跪坐于榻旁,指尖正不轻不重地为她按揉着太阳穴。。
寝殿门口,茯苓福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恭敬道:“国师大人,里面请…”
“长公主正在等您!”
雪渊在殿外停顿了片刻,还是举步走了进去。
然仅走出了两步距离,便停在了赤色水晶珠帘外,离内室远远的距离,避嫌之意明显。
他俯身作揖,声音清冷如玉::“臣,参见长公主殿下!”
话音刚落,珠帘内传来一声慵懒的轻笑声,带着几分戏谑的意味。
“国师大人,站得这样远作甚?”
冷凝霜缓缓睁眼,美眸透过晃动的珠帘睨向他。
“这深更半夜的,是怕本宫……会吃了你不成?”
雪渊:……
见他不理会自己,冷凝霜也不恼。
冰清玉洁的国师大人,一向如此。
话少,又不苟言笑。
仙风道骨,却也冷漠入骨。
一张冷漠疏离的面庞,分明是禁欲感极重的人,却偏生生了一副极妖的好容貌。
最是冰冷凉薄的眼眸,眼尾却有一颗嗜血般妖冶的红色泪痣。
从前,冷凝霜回回见他一副小古板的模样,总忍不住想要逗弄一番,
最后见他毫无反应,又觉这人实在无趣的紧。
像一尊供奉在神坛上的玉像,完美却无生气,逗弄起来也索然无味。
可现在…
她心底滋生出一个无比疯狂的念头——
她偏要这尊玉像为她染上七情六欲,偏要这冷性凉薄的清冷佛子有遭一日,甘愿被她这恶女拉下神坛,为她堕入凡尘。
最后让他也尝一尝被人抛弃的滋味。
看他那张清冷绝尘的脸上,又会为她露出怎样动人的、破碎的神情?
到时候,看他还能不能像如今这般冷漠无情,冷眼旁观!
光是想象,就让她兴奋得战栗。
思及此,冷凝霜弯唇笑了。
她起身,微微抬手挥退殿内侍女,纤指漫不经心地卷着胸前的一缕青丝,赤足踏下软榻。
一双玉足莹白丰润,十趾丹蔻艳红,一步一步落在雪白的绒毯上…
红白相映,刺人眼目。
一头如墨青丝流泻至腰际,大红的绡纱裙摆迤逦过处,宛若层层花朵漫开。
行走间,裙裾飘动,脚踝处那朵妖冶的牡丹刺青若隐若现——墨色枝叶缠绕,赤色花瓣怒放,竟比裙裳的颜色还要灼眼。
走到珠帘前,冷凝霜抬手,指尖轻拨,赤色水晶碰撞出琳琅碎响。
“国师大人,好久不见呐……”
她一双妩媚的狐狸眼,眼尾微挑,目光看向珠帘外那道清冷身影,眼波流转间自带三分媚意。
他们其实算不上是许久未见…
只是一场噩梦过后,再相见时,冷凝霜瞧着他,莫名的,竞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雪夜,寝衣,披发,赤足……
寒凉的夜,暖意融融,气氛无端暧昧。
只一眼,雪渊便移开了视线。
他开口,语气比方才刚进殿时,更添了几分冷意:“公主半夜诓骗臣过来,到底所为何事?”
“身体不适…”
冷凝霜笑了笑,款款走至美人榻前坐下,以手支颐,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截凝霜赛雪的皓腕。
她目光直白地落在雪渊身上,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几分玩味,几分魅惑。
雪渊广袖之下,手指捏紧了腕间佛珠,面上却依旧冷沉:“公主找错人了,臣不是大夫。”
“没找错,这病只有国师能治……”冷凝霜嗓音柔媚,尾音微微上扬,似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雪渊垂下眼帘,避开那道灼人的视线,声音清冷如常:“什么病?”
“梦魇!”
“本宫梦见,几年后,我大夏朝……亡了!”
冷凝霜一字一顿,眸光不放过眼前男人每一寸细微的表情。
国师骤然抬眸,素来古井无波的眼底似有冰面乍裂,又瞬即平复。
他沉声警告:“事关国运,公主慎言!”
冷凝霜却是笑了,那笑意如淬毒的曼陀罗,在她唇边妖娆绽放:“在梦里,大夏亡了……”
“本宫也……不得好死。”
“而那个灭国之人,成为了天下霸主……”
“为此…”说着,她起身,缓步走到雪渊身前,声音轻得像一阵阴风:“本宫心神难宁,夜不能寐……”
“你说,要是本宫提前找到这个人……”
趁着他凝神之际,冷凝霜悄悄使坏,她不动声色的抬手,指尖向他的喉结处抚去,“……将他杀了,我们大夏朝是不是就不会……啊!”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擒住了作乱的手腕!
离雪渊的脖颈仅差一寸的距离,就差一点…
“渊哥哥…”冷凝霜痛呼出声,不满的娇声嗔怪道:“你弄疼人家了……”
雪渊猛地撤手,如避开蛇蝎一般撤开三步,直接退到了寝殿外。”
他指尖快速拨动佛珠,眼底无波无澜:“公主,请自重!”
冷凝霜抬起手活动了几下自己被捏红的手腕,上面依稀残留着几分冰凉的触感,和那若有似无的檀香气味。
她唇角漾开一抹无邪的笑意:“自重?”
“国师离得这么远,不亲手掂量,又怎知本宫这副身子有几斤几两啊?”
她尾音拖得绵长,像沾了蜜的蛛丝。
雪渊:……
雪渊深吸一口气,索性转过身,闭上了双眼。
下一刻,他声音复归清冷:“公主方才所言,不可取。”
“为何?”冷凝霜收起了几分玩笑之态。
雪渊拨动着手中的黑色佛珠,很慎重地语气:“公主既已窥见天机,更应知晓——天命不可违!”
“本宫不知!”冷凝霜霍然起身,话语狠戾,“没有人可以断本宫的命!”
“天道也不行!”
一想到梦里自己惨死的结局,冷凝霜便气不打一处来。
去他,该死的天命!!
雪渊站在那,沉默以对。
见他如此冷然,冷凝霜心头无名火窜起:“国师就没有什么要同本宫说的吗?”
雪渊眼睫未抬,指尖仍拨着佛珠:“说什么?”
“又或者,公主想听什么?”
“你!”冷凝霜气结。
“哼,国师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面无情!”
“换做常人,此刻早该苦口婆心劝诫本宫顺应天命,莫要任性妄为了!”
佛珠轻响,雪渊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劝了,公主会听么?
“当然不会!”冷凝霜扬起下巴,姿态倨傲。
“既如此,”雪渊淡然道,“臣何必废那些口舌之争?
冷凝霜:……
“再者,”雪渊唇角微勾,“公主可曾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冷凝霜好奇使然。
“好言难劝……”他顿声,缓而清晰地落下最后几字:
“……找死的鬼。”
冷凝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