俸禄改革试点第一天，藏书阁和炼器司风平浪静。
到了俸禄发放处——热闹了。
不是热闹在工作，而是热闹在“表演”。
郑雍特意调来了一批“演员”：一个叫老赵的仙吏，号称在发放处干了三千年，业务娴熟到闭着眼睛都能数灵石。
但老赵有个毛病：一紧张就打嗝。
“嗝——林主事您看，这个月的俸禄账册，我——嗝——已经核对三遍了，绝对没问题——嗝——”
林悠悠坐在旁边的监督席上，手里捧着杯茶，笑眯眯地看老赵表演。
老赵每打一个嗝，他身边几个年轻仙吏就憋笑憋得浑身发抖。
“赵前辈，”林悠悠放下茶杯，“您要不要先喝口水？”
“不——嗝——不用！”老赵挺直腰板，“老夫专业——嗝——三十年……不对，三千年——嗝——从没出过错！”
“那您核对的时候，”林悠悠指着他手里的账册，“有没有发现第三页第七行，给‘细雨情绪管理仙吏’的绩效俸禄，多算了一百灵石？”
老赵手一抖：“不——嗝——不可能！我——嗝——再算算！”
他低头装模作样地拨算盘，拨了半天，抬头：“是……是算错了——嗝——多谢林主事提醒——嗝——”
“没事。”林悠悠笑容温和，“那第五页第十二行，给‘云霞过渡色研究专员’的基础俸禄，少发了五十灵石呢？”
老赵冷汗下来了：“这——嗝——这……”
“还有第九页所有‘彩虹美学顾问’的岗位津贴，按新规应该取消，您怎么还留着？”
“我——嗝——我……”
“最离谱的是，”林悠悠翻开最后一页，“这一整页的‘特别贡献奖’，发放对象全是已经调离、甚至兵解转世的前仙官。赵前辈，您这是……给死人发钱？”
老赵腿一软，差点跪下。
周围的年轻仙吏终于憋不住了，噗嗤笑出声来。
“对不起林主事——嗝——我这就改——嗝——马上改！”
林悠悠摆摆手：“不急。青蘅——”
“在！”青蘅抱着个算盘蹦出来。
“你帮赵前辈一起核。李将军——”
“在。”李魁站在门口，像尊门神。
“您盯着点，别让任何账册离开这屋子。”林悠悠起身，“我出去透透气。”
她走出发放处，外面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仙官。
见她出来，有人小声议论：
“郑主事这回可栽了……”
“那老赵是他心腹，演砸了。”
“不过林主事怎么一眼就看出来问题？她刚才根本没翻账册啊！”
林悠悠听到，回头一笑：“因为我昨天熬夜，把俸禄发放处过去十年的账全看了一遍。老赵那点花样，都是十年前别人玩剩下的。”
众仙官：“……”
郑雍在远处听到，脸都绿了。
他原本的计划是：让老赵故意犯错，等林悠悠发现后，他就跳出来说“看看，改革就是不行，连老手都出错”，然后把试点失败的责任推给林悠悠。
谁知道林悠悠不按套路出牌——她提前把账全背下来了！
这还怎么玩？
—
第一天的闹剧以老赵“突发心悸”请假告终。
第二天，郑雍换了策略。
他找来一个年轻仙吏小王，嘱咐他：“你今天什么都别干，就坐在那儿‘思考人生’。林悠悠问你，你就说‘绩效体系太复杂，我需要时间消化’。记住，要显得很迷茫，很无助。”
小王认真点头。
结果林悠悠来了，看了他一眼，转头对青蘅说：
“记录：俸禄发放处仙吏王某某，因无法理解新规，申请调岗至‘不需要动脑的部门’。建议去处：南天门看云。”
小王急了：“我没申请调岗！”
“哦？”林悠悠眨眨眼，“那你坐这儿一上午，是在思考怎么把灵石数得更快吗？”
“我……我在消化新规……”
“新规就三条。”林悠悠竖起手指，“第一，基础俸禄按职级发；第二，绩效俸禄按考核发；第三，没了。请问哪条需要消化一上午？”
小王：“……”
“看来你确实不适合这里。”林悠悠叹气，“李将军，带他去南天门报到吧，李魁将军当年在那儿看了八千年云，经验丰富，可以带带他。”
李魁面无表情地走过来。
小王快哭了：“林主事我错了！我现在就干活！立刻！马上！”
他抓起账册，手速快出残影。
周围再次响起压抑的笑声。
郑雍在暗处看着，牙都快咬碎了。
—
第三天，郑雍亲自上场。
他找了个借口，把发放处所有仙吏都支开，然后“不小心”把一杯茶泼在了本月俸禄总账上。
茶水浸湿了账册，墨迹晕开，一片模糊。
“哎呀！”郑雍故作惊慌，“这可怎么办？总账毁了，本月俸禄发不了了！林主事，你看这……”
林悠悠走过来，看了看那本湿漉漉的账册。
“确实麻烦了。”她说。
郑雍心中暗喜：终于抓到你把柄了！看你怎么收场！
却见林悠悠从袖中掏出一枚玉简：“不过幸好，我这儿有备份。”
郑雍一愣：“备份？”
“对啊。”林悠悠一脸理所当然，“这么重要的账册，怎么能只有一份？我昨天就让青蘅复印了十份，分别存放在考核司、巡查司、司律殿……哦，还有君上那儿也送了一份。”
她把玉简递给旁边一个仙吏：“用这个发吧。对了郑主事——”
她看向郑雍手里那本湿账册：“您这杯茶……泼得挺准啊，正好泼在最关键的那几页。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故意的呢。”
郑雍手一抖，湿账册掉在地上。
“我……我只是手滑……”
“理解。”林悠悠点头，“年纪大了，手抖正常。要不您也申请调去南天门？那儿清闲，适合养老。”
郑雍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拂袖而去。
身后传来仙吏们再也憋不住的大笑声。
—
三天的试点“表演”下来，俸禄发放处的仙吏们对林悠悠的态度，发生了微妙变化。
起初是畏惧，后来是好奇，现在……有点想笑。
因为林悠悠整治郑雍的手段，实在太损了。
老赵打嗝，她就递上一瓶“专治紧张打嗝”的药——药是甜的，但包装上写着“猪用健胃消食散”。
小王装迷茫，她就真的给他申请调岗，还贴心地说“南天门现在有李魁将军的经验传承，看云效率能提升300%”。
最绝的是郑雍泼茶那次，林悠悠后来“好心”地给他送了个礼物——一个特制的茶杯，杯身上刻着“手滑专用，摔不碎”。
郑雍收到杯子时，脸黑得像锅底。
但林悠悠一脸真诚：“郑主事，您下次手滑，用这个杯子，就不会弄湿重要文件了。”
周围人笑得直不起腰。
郑雍差点当场把杯子砸了，但想起这是“君上看重的改革”，只能硬生生忍下。
憋出内伤。
—
试点第五天，终于出了件正经事。
但也很好笑。
幽墟轮回司判官，火急火燎地传讯过来：
“林主事！寒渊真君……寒渊真君他……开始练剑了！”
林悠悠一愣：“猪怎么练剑？”
“您自己看！”
水镜画面展开。
灵域某农户的小院里，一头半大的白猪，正用前蹄……不，应该叫前蹄握着一根树枝，在空中比划。
动作虽然笨拙，但隐约能看出是某种剑法的起手式。
最离谱的是，猪嘴里还念念有词：
“手腕要稳……蹄子要灵……重心放后腿……不对，猪的重心在哪来着？”
农户蹲在旁边，一脸茫然：“这猪……是不是成精了？”
寒渊真君（猪）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友莫慌，老夫只是在……活动筋骨。”
然后继续比划。
林悠悠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笑趴在桌上。
青蘅和李魁也憋得脸通红。
“他……他真的在练剑……”青蘅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林悠悠擦擦笑出来的眼泪，给判官回讯：“让他练吧。注意别让邻居看见，不然明天全村都得来围观‘剑仙猪’。”
判官哭丧着脸：“已经有人看见了……现在全村都说这猪是‘猪仙下凡’，每天来上香供奉，还往院子里扔铜钱……”
林悠悠：“……”
她想了想：“这样，你托梦给农户，就说这猪确实是‘猪仙’，但喜欢清静，让他们别来打扰。另外，给寒渊真君送点……适合猪用的修炼资源过去。”
“比如？”
“比如……”林悠悠努力憋笑，“《猪式剑法入门》《四蹄协调训练指南》……算了，我让陈青给他编一套吧。”
她切断传讯，看向陈青。
陈青已经笑到蹲在地上：“仙……仙子……我真要编《猪式剑法》吗？”
“编。”林悠悠正色，“寒渊真君这么有上进心，我们不能打击他的积极性。而且……”
她眼中闪过狡黠：“万一他真练成了，二十年后投胎成剑道天才，说不定还能开创个‘猪剑流’呢？”
全场爆笑。
连李魁都转过身去，肩膀可疑地抖动。
—
笑归笑，正事还得办。
郑雍在试点中的小动作，都被林悠悠记录在案。但她没急着发难，而是把这些“表演”剪辑成集锦，配上幽默解说，私下里在天境年轻仙官中流传。
标题就叫：《郑主事的七十二种翻车姿势》。
内容生动，解说毒舌，很快成了天境最火的“地下读物”。
郑雍一开始不知道，直到有一天，他路过几个年轻仙官的休息处，听到他们在议论：
“你看第三集没？郑主事泼茶那段，林主事送他‘手滑专用杯’，笑死我了！”
“最绝的是老赵打嗝，林主事递‘猪用健胃消食散’……猪用的！哈哈哈！”
“郑主事这回可算‘名扬三界’了……”
郑雍气得浑身发抖，冲过去：“你们在说什么？！”
年轻仙官们吓得一哄而散，但地上掉了一枚留影石。
郑雍捡起来，神识探入。
看完后，他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林——悠——悠——！！！”
—
当晚，郑雍府邸。
他对着水镜那头的人影咆哮：“必须尽快除掉她！再这样下去，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人影声音平静：“急什么。你不是还有最后一招吗？”
“哪招？”
“试点总结会。”人影说，“三天后，云辰君会亲自听取试点汇报。到时候，你让那些仙吏集体‘诉苦’，说改革让他们压力巨大，错误频出，甚至……有人因此走火入魔。”
郑雍眼睛一亮：“然后我顺势请求暂停试点？”
“不。”人影冷笑，“你要请求——撤换林悠悠，由你接管改革。”
郑雍愣了愣，随即笑了：“妙啊！这样一来，改革还是改革，但换了我的人来管，一切就还是我们说了算！”
“所以，这三天，好好准备。”人影说完，水镜熄灭。
郑雍坐在黑暗中，眼神阴鸷。
林悠悠，这次看你怎么接。
—
郑雍不知道的是，他府邸的房梁上，蹲着一只纸鹤。
纸鹤眼睛是两颗微型留影石，把刚才的一切都录了下来。
片刻后，纸鹤悄无声息地飞走，落入林悠悠手中。
她看完录像，笑了。
“终于等到你联系上线了。”
她看向窗外，月色正好。
“三天后，是该做个了断了。”
—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试点总结会，云台再次坐满。
郑雍今天特意穿了身新袍子，精神抖擞，一副“我要放大招”的架势。
林悠悠还是那身简单的考核司官服，神情平静。
玄宸坐在高处，目光扫过台下：“开始吧。”
郑雍率先起身：“君上，臣先汇报。”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诉苦”：
“试点十日，俸禄发放处仙吏压力巨大。新规复杂，计算繁琐，已有三人因过度劳累病倒，七人出现灵力紊乱征兆，还有一人……走火入魔，至今未醒。”
台下哗然。
玄宸皱眉：“如此严重？”
“千真万确！”郑雍一脸沉痛，“臣以为，改革初衷虽好，但操之过急，反害了仙官。恳请君上暂停试点，从长计议！”
他看向林悠悠：“林主事年轻有为，但毕竟经验不足。臣建议，改革之事，应交由经验丰富的老臣来主导，如此方能稳妥。”
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意思很明确：林悠悠不行，得换我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林悠悠。
林悠悠起身，不慌不忙：
“郑主事说的‘走火入魔’的仙吏，是不是叫孙五？”
郑雍一愣：“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孙五昨天还来考核司，问我‘绩效俸禄能不能预支，他想买件新法袍’。”林悠悠调出水镜，“这是昨天孙五来咨询的留影。”
画面里，孙五活蹦乱跳，哪有一点走火入魔的样子？
郑雍脸色一变。
“至于‘病倒’的三位，”林悠悠继续，“一位是装病被我发现，罚去扫了三天云台。一位是真感冒，已经好了。还有一位……”
她看向郑雍：“郑主事，您确定那位‘病倒’的仙吏，不是您让他装病，好给您递话的吗？”
郑雍冷汗下来了：“你……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林悠悠挥手，云台上空出现巨大的水镜。
画面开始播放：
第一天，老赵打嗝表演。
第二天，小王装迷茫。
第三天，郑雍泼茶。
还有郑雍在府邸密谈的录像——虽然人影的脸被处理过，但郑雍的脸清清楚楚。
全场死寂。
郑雍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
“郑主事，”林悠悠声音平静，“改革不是儿戏，更不是您排除异己、打击报复的工具。您若真觉得新规复杂，我可以教您。您若真觉得仙吏压力大，我们可以调整。但您用这种手段……”
她顿了顿，看向玄宸：
“君上，臣以为，郑雍主事已不适合担任司禄殿之职。请君上定夺。”
玄宸看着郑雍，眼神冰冷：
“郑雍，你还有什么话说？”
郑雍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
“即日起，罢免郑雍司禄殿主事之职，交由司律殿查办。”玄宸一锤定音，“司禄殿暂由副主事代理，俸禄改革试点……继续。”
“是！”
郑雍被巡查司的人带下去时，面如死灰。
他回头看了林悠悠一眼，那眼神里，有怨毒，有不解，还有……一丝恐惧。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
散会后，林悠悠被玄宸留下。
“你怎么拿到那段密谈录像的？”玄宸问。
林悠悠从袖中掏出那只纸鹤：“陈青做的。他说既然要对付郑雍，就得有证据。这纸鹤能隐身、能录像，还能模仿鸟叫，很实用。”
玄宸接过纸鹤看了看：“陈青……就是那个‘时间管理大师’？”
“对。”林悠悠笑，“他现在不光研究效率，还研究‘仙术小发明’，说要把修仙和科技结合起来。”
玄宸摇头失笑：“你们考核司……真是人才济济。”
他顿了顿：“郑雍背后那个人，查到了吗？”
“有点眉目。”林悠悠说，“虽然录像里看不清脸，但说话的习惯、语调……很像一个人。”
“谁？”
林悠悠压低声音，说了个名字。
玄宸眼神一凝：“是他？”
“八九不离十。”林悠悠点头，“但没实证，不能动。”
“不急。”玄宸说，“狐狸既然露了尾巴，迟早会抓住。”
他看向林悠悠：“这次你做得很好。不过……”
“不过？”
“下次整人的时候，”玄宸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别用‘猪用健胃消食散’。郑雍那天回去后，气得砸了一屋子东西，还差点真犯心悸。”
林悠悠眨眨眼：“那下次……用‘老年仙官专用安神丸’？”
玄宸忍俊不禁：“随你吧。”
他摆摆手：“去忙吧。寒渊真君那边……记得给他送套正经的剑法，别真让人练《猪式剑法入门》。”
“已经送了。”林悠悠说，“我还附赠了一本《如何优雅地做一头修仙猪》。”
玄宸：“……”
他忽然觉得，让林悠悠继续这么“改革”下去，三界未来的画风……可能会越来越清奇。
但好像，也不坏。
—
走出云台，青蘅和李魁等在外面。
“仙子！您今天太帅了！”青蘅兴奋道，“郑雍那脸，跟调色盘似的！”
李魁也难得露出笑容：“主事英明。”
林悠悠摆摆手：“别夸了，赶紧回去干活。郑雍倒了，但他那条线上的人还没清理完。另外……”
她想起什么：“陈青呢？”
“在藏书阁。”青蘅说，“他说要研究‘如何用算盘模拟天道系统运算’，已经三天没出来了。”
林悠悠扶额。
她这个考核司，招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一个前守将，一个时间管理大师，一个仙术发明家……
哦，还有一头正在练剑的猪。
“走吧。”她叹口气，“去看看陈青研究出什么了。希望别把藏书阁炸了。”
三人向着藏书阁走去。
身后，云台渐远。
但改革的浪潮，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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