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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指尖残留的黏腻触感和空气中愈发明显的陈腐土腥气,如同无形的蛛网,将林墨困在那间黑暗的土坯房里。他保持着坐姿,一动不动,只有胸口微微起伏。

体内冰寒异力似乎也感知到了外界环境的异常,隐隐活跃,与愈发紧绷的心神相互牵扯。

他闭上眼睛,竭力将意识沉入更深处,去感知、去“倾听”。这一次,不再仅仅是玉佩的脉动或体内力量的冲突,而是试图捕捉这弥漫在屋内、源自墙根地下的……污秽“气息”。

起初,只有一片混乱的、令人不适的阴冷感。但随着他集中精神,摒除杂念,慢慢地,感知开始变得清晰一些。

那不是单一的气息,而是许多种负面能量和精神碎片的混合体:深沉的怨毒、无尽的饥饿、扭曲的痛苦、还有一丝……与玉佩所吞噬的域外秽念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死寂的“暗”之本质。它们如同雾气,丝丝缕缕地从地面、从墙壁的缝隙中渗透进来,极其缓慢,却无孔不入。

更让林墨心惊的是,当他尝试用一丝心神去“触碰”这弥漫的污秽气息时,胸口的玉佩并未传来强烈的吞噬渴望,反而传递出一种……混杂着警惕、厌恶,以及一丝近乎“忌惮”的复杂波动。

这不对劲。玉佩对域外邪能一向贪婪,为何对这弥漫的污秽气息如此“抗拒”?难道说,这些渗透进来的东西,不仅仅是单纯的邪能秽念,还混杂了其他更麻烦的东西?

比如……王管事提过的,那些被封印于此的邪族残骸与污血,经年累月与这片土地、与林家先祖的封印之力相互侵蚀、融合后,产生的某种更加诡异难缠的“混合产物”?

这种“产物”,或许已不完全算是“外来”的域外邪能,而是与这片土地、与林家本身产生了一定“绑定”的……诅咒?或者说是“业障”?

就在林墨心念电转之际,屋外忽然传来极其轻微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泥地上缓慢爬行。

他瞬间睁开眼,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绷紧。手已经下意识摸向藏在床铺下的那把豁口锄头——这是他现在唯一能称得上是武器的东西。

声音停在门外。

一片死寂。

夜风似乎也停了,虫鸣不知何时早已消失。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他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咚……咚……咚……”

他能感觉到,门外有个“东西”停在那里。不是人,因为没有脚步声和呼吸声。也没有强烈的邪能波动,只有一股冰冷、死寂、带着泥土腥气的“存在感”,如同门板外紧贴着一块刚从坟墓里挖出来的湿冷石头。

冷汗顺着林墨的额角滑落。他握紧了锄头柄,指节发白。体内的冰寒异力受到刺激,更加活跃,几乎要冲破他这几日艰难维持的束缚。他拼命压制,心神消耗巨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门外的“东西”一动不动,仿佛只是在“倾听”,或者在“确认”什么。

就在林墨几乎要按捺不住,想要不顾一切冲出去看个究竟时——

“咳……咳咳……”

一阵压抑的、苍老的咳嗽声,从屋外不远处传来。

是王管事!

咳嗽声打破了死寂,也似乎惊动了门外的“东西”。林墨清晰地听到一阵极其轻微的、如同湿泥滑动般的“窸窣”声迅速远去,消失在药圃深处。

紧接着,脚步声靠近,停在门外。

“是我。”王管事低沉嘶哑的声音响起,“开门。”

林墨松了口气,抹了把冷汗,起身轻轻拉开门闩。

门外站着王管事,披着一件旧棉袄,脸色在月光下依旧苍白,手里拎着一个用厚布包裹的、不大的东西。他先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四周,尤其仔细看了看林墨门前的地面,眉头紧锁,然后才闪身进屋,反手关上门。

“你感觉到了?”王管事没有废话,直接问道,目光锐利地看着林墨。

林墨点点头,指了指地面和墙壁:“屋里有‘东西’渗进来了。刚才门外也有……”

“我知道。”王管事打断他,将手里的布包放在破桌子上打开。里面不是食物,而是几块颜色暗沉、形状不规则的石头,几截干枯扭曲、不知是什么植物的根茎,还有一小包用油纸仔细封好的暗红色粉末——正是那日林墨在老墙下青砖缝隙里蹭到的那种!

“这是……”林墨瞳孔微缩。

“封镇之地的‘伴生物’。”王管事拿起一块暗沉石头,石头表面有着类似蜂窝的细孔,但颜色比林墨那块陨秽石更加晦暗,几乎不带任何光泽,“被污血邪能浸染多年的石头,勉强还能吸收、隔绝一点气息。”他又指了指根茎和粉末,“被污染的‘阴骨木’根,研磨后的‘赤血壤’——都是加固、隔绝封镇用的辅料,我这里还存着一点。”

林墨明白了。王管事是来帮他暂时“加固”这间屋子的。

“你这里,离老墙不算最近,但正好在一条地脉阴气的流经路线上,而且……”王管事深深看了林墨一眼,“你身上那东西,对地下的‘污秽’吸引力太大。它们虽然被封印主体,但散逸的‘气息’和微弱‘活性’,会本能地向你汇聚。以前我还能暗中用些手段帮你遮掩、驱散,但自从那夜你‘惊动’了‘眼睛’,又吞噬了部分秽念后,这种吸引就变得更强了。张癞子那蠢货只是表象,真正麻烦的,是地下的东西开始‘注意’到你了。”

“所以……那些渗透进来的,还有门外那个……”林墨涩声问。

“是‘气息’的凝聚,或者说是污秽之力的‘触须’。”王管事一边说,一边开始动作。他将暗沉石头分别塞进屋内几个角落的缝隙,将那几截阴骨木根埋在门槛内侧和床脚边的土里,又将赤血粉末小心地撒在窗台和门框边缘。

他的动作很熟练,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似乎暗合某种阵法。随着这些东西布置下去,林墨立刻感觉到屋内那股令人不适的污秽气息明显淡薄了许多,空气似乎都清新了一点。胸口的玉佩也传来一丝舒缓的波动。

“这只是权宜之计,治标不治本。”做完这一切,王管事额头也见了汗,气息更显虚弱,“这些东西挡不住真正的‘眼睛’,也挡不住大规模的秽气爆发。最多让你能睡个安稳觉,延缓它们直接侵入你屋内的速度。”

他走到桌边坐下,示意林墨也坐,脸色凝重:“情况比我想的恶化的更快。地下的‘封镇’,可能……松动了。”

林墨心头巨震。

“那场暴雨,你的‘惊扰’,还有你身上玉佩越来越活跃的气息,都可能成了诱因。”王管事低声道,“我能感觉到,墙根下那片区域的‘死寂’正在被打破,有东西在下面……蠕动。渗透到你屋里的,只是最外围、最稀薄的‘逸散’。真正的麻烦,还在深处。”

“没有办法加固封印吗?”林墨问。

“有。但需要材料,需要懂得相应阵法的人,更需要……足够的力量。”王管事摇摇头,“当年主持封印的先祖早已逝去,家族后来对这里的态度,更多是‘看守’而非‘维护’。除非地下的东西真正闹出大动静,危及药圃甚至家族,否则上面那些大人物,未必愿意耗费资源来管这片‘废弃’之地的麻烦。”

他看向林墨,眼神复杂:“对你而言,这里正在变得越来越危险。张癞子的事,暂时压下了明面的窥探,但暗地里……盯着这里的眼睛,恐怕不止一双。家族里,未必没有人记得你父亲,记得‘暗血计划’,记得这片药圃的特殊。而地下蠢蠢欲动的污秽,更随时可能爆发,将你拖入万劫不复。”

林墨沉默。他听懂了王管事的言外之意。药圃,已经不再是一个可以让他苟延残喘、默默“练习”的相对安全区了。这里正在变成风暴眼。

“离青岚宗的‘升仙大会’,还有不到两个月。”王管事忽然提起了似乎不相干的事,“那是四大洲十年一次的盛事,各宗门广开山门,选拔弟子。青岚宗是离青林城最近、也是实力中上的一个宗门。按规矩,林家也会选派适龄子弟前往。”

林墨猛地抬头,看向王管事。

“你现在还是林家子弟,哪怕是个被发配的。理论上,也有报名的资格。”王管事缓缓道,“虽然希望渺茫,但……这是一个机会。一个离开这里,脱离家族最直接的掌控,甚至……有可能接触到不同力量体系,找到控制你身上那东西,或者了解你父亲当年研究线索的机会。”

“升仙大会……”林墨喃喃重复。他知道这个大会,那是无数底层修士改变命运的希望所在,也是各大宗门补充新鲜血液的重要途径。以他“末等近乎绝灵”的资质和炼气三层的修为,去参加,无异于痴人说梦。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王管事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资质、修为,是门槛,但未必是绝对的。升仙大会的选拔方式多样,除了常规测试,有时也会有意外的‘机缘’。而且……”他顿了顿,“青岚宗内,或许有关于‘暗灵根’或域外封印的更隐秘的记载。你父亲当年,似乎也曾与青岚宗的一些人有过接触。”

林墨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离开的机会!接触新信息的机会!甚至……或许能找到真正掌控力量的方法?

“但这很难。”王管事泼了盆冷水,“首先,你需要一个合理的‘由头’离开药圃,返回家族内院,拿到报名资格。这需要上面有人松口。其次,你需要一点‘资本’,哪怕是微不足道的资本,来稍微改变一下你在家族决策者眼中彻底‘无价值’的印象。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在你离开前,必须确保这里的‘封镇’不会因为你这个‘吸引源’的离开而产生不可预料的异变,或者……在你离开后,被人发现端倪,追查到你身上。”

三条,每一条都困难重重。

“机会我给你指出来了。路,要你自己走,也得看天意。”王管事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这几天,我会想办法探探口风,看看有没有可能让你暂时回去。你自己……也想想办法。”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林墨一眼:“记住,在离开之前,稳住这里,比什么都重要。别让地下的东西,再‘醒’得更快了。”

说完,他拉开门,身影融入外面的夜色中。

林墨独自坐在昏暗的屋内,看着角落里那些新放置的、散发着淡淡隔绝气息的石头和根茎,又摸了摸胸口温凉的玉佩。

升仙大会……

离开药圃……

掌控力量……

一个个念头如同火花,在黑暗的思绪中闪烁、碰撞。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甚至比困守药圃更加凶险莫测。

但,这或许是唯一一条……能让他从这片正在缓慢陷落的污秽泥沼中,挣脱出来的路。

他望向窗外。夜色深沉,看不见星光。

但在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尽头,仿佛有一线极其渺茫、却真实存在的……微光。

他握紧了拳头,感受着体内那丝冰冷的、桀骜的力量。

该做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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