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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乱石堆里的夜晚寒冷刺骨,伤口在污秽和低劣草药的简单包裹下,依旧火辣辣地疼。李狗蜷缩在石缝最深处,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在黑暗中舔舐伤口,同时警觉地竖起耳朵,捕捉着山林间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没有追兵。至少暂时没有。王虎大概正忙着处理那头受伤(或受惊)的铁蹄牛,安抚杂役弟子,编造说辞应付可能的质询。一个杂役的失踪,在青阳宗外门这片泥沼里,或许连一丝涟漪都算不上,尤其是在有“灵兽惊扰,杂役可能已被踩踏、跌落山涧失踪”这类现成借口的情况下。

但李狗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王虎吃了瘪,绝不可能就此罢休。他必须离开这里,找个更安全、也更隐秘的藏身之所。杂役通铺是回不去了,那里是王虎的地盘,回去等于自投罗网。

他需要一个新的“据点”,一个能让他继续苟延残喘,同时还能进行他那危险“研究”的地方。废料坡被禁,石凹可能已被注意到,灵兽谷更不用说。

天亮前,他离开了乱石堆,用那点微弱的灵力尽量收敛气息,专挑人迹罕至、毒虫猛兽出没的区域行进。他必须往更深处,更危险的地方去。外门地界广阔,除了划定的活动区域和资源点,还有大片未被完全探索的荒山野岭、幽谷深涧,那里灵气稀薄驳杂,毒瘴弥漫,妖兽潜伏,是宗门弟子轻易不愿涉足的“废地”。

对李狗来说,这反而是机会。危险,也意味着人迹罕至,意味着可能有未被搜刮过的、哪怕是最低等的“资源”,或者,是更适合他这种“异类”藏身的环境。

他花了整整两天时间,在饥饿、伤痛和高度警惕中跋涉。双手的伤口因为没有得到妥善处理,已经开始红肿、溃烂,传来阵阵跳痛。他只能嚼碎一些记忆中具有微弱消炎镇痛效果的草药叶子敷上,聊胜于无。

最终,他在一处极其隐蔽的、被浓密毒藤和腐烂古木遮蔽的山涧裂隙前停下脚步。裂隙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入口处堆积着厚厚的、散发着霉烂气息的落叶,几株颜色妖艳、一看就剧毒的蘑菇在阴影中闪烁微光。但裂隙深处,却隐隐有微弱的气流涌动,带着一丝水汽和……极其稀薄、但似乎比周围更加“干净”一点的灵气?

李狗犹豫了片刻。裂隙内部情况未知,可能通向某个妖兽巢穴,也可能是一片死地。但他已别无选择。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毒藤,侧身挤入裂隙。通道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个葫芦状的小小山谷,不过亩许大小,四周是高耸陡峭、长满青苔的岩壁,只在头顶极高处,透过浓密的树冠,漏下几缕天光。谷底中央,有一洼不过桌面大小的水潭,潭水清澈,水面上漂浮着几片墨绿色的浮萍,水边生长着一些蕨类和喜阴的矮小草木。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混合了腐殖质和淡淡草木清香的气味,灵气确实比外界浓郁一丝,但也驳杂不纯,带着一股沉郁的水行和木行气息,隐隐还有一丝……极淡的、让人心神不宁的阴冷。

山谷一侧岩壁下,有一个浅浅的、被藤蔓半掩的凹洞,勉强可容一人栖身。更重要的是,李狗在水潭边的湿泥里,发现了一些细小的、闪烁着微弱银光的砂粒,触手冰凉。而在水潭另一侧的岩壁缝隙中,则生长着几簇奇特的、半透明如冰晶的苔藓,散发着微弱的寒气。

“银线砂?寒晶苔?”李狗脑海中掠过原主记忆里关于低阶炼器、炼丹材料的只言片语。这两种都是不入流的、但确实蕴含特定属性灵气的材料,多生于阴寒潮湿之地。这里灵气环境特殊,竟能同时孕育出偏向金行的“银线砂”和水/冰行的“寒晶苔”?

这地方,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隐蔽,有水源,有几种性质相对明确、可获取的低阶材料,灵气环境特殊,或许能隔绝外界探查,也或许能催生出一些奇特的、未被记录的“变异”物种。

他立刻决定在此落脚。清理凹洞,用干燥的苔藓和枯叶铺了一个简陋的窝。收集“银线砂”和“寒晶苔”,作为新的“研究样本”。在水潭下游挖了一个小坑,用石头和树叶过滤,得到相对干净的饮水。

生存是第一位。他强忍手上伤势恶化的痛苦,用自制的简陋石刀(用捡到的燧石片磨制)和骨针(用某种小型兽类的腿骨磨尖),在火上烧灼消毒后,咬牙清理掉伤口大部分腐肉和脓血,然后用嚼烂的、具有微弱生肌止血效果的“地锦草”混合一点点“墨绿苔藓汁液”,敷在伤口上,再用洗净的、柔韧的树皮纤维紧紧包扎。过程痛得他几欲昏厥,冷汗浸透了破烂的衣衫。

处理完伤口,他才开始仔细探查这个小小的山谷。他发现了更多东西:水潭深处,似乎有极淡的、游动的荧光;某些岩石背面,生长着颜色暗沉、能吸收光线的奇特地衣;谷中几种常见的昆虫,甲壳颜色也比外界更加晦暗,行动更加迟缓隐蔽。

“阴气?死气?还是某种特殊的、偏于隐匿和‘沉降’属性的灵气环境?”李狗默默记录。这种环境,或许不适合正统修炼,但对他这种需要藏匿、需要“冷门”材料、甚至需要研究“非常规”能量的人来说,未必是坏事。

他开始尝试利用新环境。用“银线砂”的锋利和微弱的金行锐气,辅助打磨工具,甚至尝试在捡来的、相对坚固的骨片或石片上刻画更精细的“能量引导”纹路。用“寒晶苔”的寒气,尝试制作简易的“冷凝装置”,或者提取其汁液,研究其“降温”、“凝滞”的效果,是否能用于稳定某些暴躁的能量反应,或者制作具有迟缓、冰冻效果的“药剂”?

他甚至尝试用那丝微弱的灵力,去主动感应、引导谷中那沉郁的、偏向阴寒的灵气。过程艰涩,那灵气似乎对活物带着本能的“排斥”和“侵蚀”,吸入体内,带来的是骨髓般的阴冷和凝滞感,远不如灵石或空气中游离的温和灵气好用。但他没有放弃,尝试用《引气诀》中关于灵力性质转化的粗浅理论,结合自己对“能量场”交互的理解,去缓慢地、一点点地“适应”和“转化”这种特殊灵气,哪怕效率低得令人发指。他想,或许这种“沉郁”、“隐匿”的性质,可以用来掩盖自身的气息?或者,在某些特定的“陷阱”或“药剂”中,加入这种性质,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将这里命名为“隐谷”。这是他新的、更危险的巢穴,也是他新的、更疯狂的“实验室”。与废料坡的“垃圾堆考古”和石凹的“药剂调配”不同,这里,他开始了对“环境”和“特异性材料”的主动利用与改造尝试。

日子在伤痛、饥饿、危险的实验和对王虎可能追查的警惕中缓慢流逝。手上的伤口在“墨绿苔藓汁液”和“地锦草”的帮助下,终于开始缓慢愈合,但留下了扭曲狰狞的疤痕,手指的灵活度也大受影响。他不得不花费更多时间,练习用残缺的手去进行精细操作。

他利用“银线砂”和“寒晶苔”,结合之前剩下的“暗红色能量粉末”、“减阻菌粉”等材料,开始制作第二代“小玩意儿”。目标更明确:隐匿、防御、干扰、逃脱。

他用“银线砂”的锋利和微弱金气,混合某种树脂,制作了数枚细如牛毛、几乎透明的“倒刺”,涂抹上浓缩的、能引发剧烈麻痒和红肿的混合毒素(由几种毒虫体液、毒草汁液和他自己伤口流出的、轻微腐败的脓血,经过多次失败试验后偶然所得)。这些“倒刺”被他小心布置在隐谷入口裂隙附近,以及自己栖身的凹洞外围,作为预警和第一道防线。

他用“寒晶苔”的汁液,配合“荧光孢子”和一种夜间活动的、翅膀能吸收光线的飞蛾鳞粉,制作了一种能在黑暗中完全隐形、只有在特定角度微弱反光、或受到灵力激发才会短暂发出冰冷蓝光的“标记粉尘”和“绊线”。

他还改进了“发烟闪光粉”,加入了微量研磨极细的“银线砂”粉末,使其爆炸时不仅能产生强光和烟雾,还能迸射出大量极细的、带有微弱破灵效果(针对低阶灵力护罩)的金属碎屑,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聊胜于无。

最冒险的尝试,是他利用隐谷中那种沉郁的、阴寒的灵气,尝试制作一种“匿气符”的简陋替代品——将数种具有微弱“敛息”、“遮蔽”效果的草药(有些是从隐谷新发现的,有些是之前收集的)混合研磨,用阴寒灵气浸润过的潭水调和,涂抹在特制的、经过阴寒灵气长时间熏染的薄树皮上,然后尝试用灵力在上面刻画极其简单的、模仿“隐匿”道纹的纹路。他不知道真正的符箓如何制作,这完全是他凭感觉的胡乱涂鸦。大多数树皮毫无反应,少数几张在他输入灵力时,会短暂地、极其微弱地扭曲一下周围的光线,或者让他自身的气息变得模糊一丝,但效果持续不到一息,且极不稳定。

他明白,自己离真正的“制符”还差了十万八千里,这更像是一种充满臆想的巫术仪式。但他依旧将那些“有效”的、哪怕只是心理安慰的“山寨匿气皮”贴身存放,或许在关键时刻,能误导一下追踪者的感知。

就在他逐渐适应隐谷的生活,伤势好转,对谷中材料的研究也渐有眉目(虽然依旧是盲人摸象)时,一场不期而至的暴雨,带来了转机,也带来了更大的危机。

暴雨连续下了三天三夜,隐谷上方的岩壁有数处裂隙开始渗水,很快演变成数道小瀑布。谷底积水上涨,几乎淹没了水潭边的区域。李狗不得不将“实验室”和栖身的凹洞向更高处转移。

就在他冒雨抢运那些瓶瓶罐罐和“样本”时,一道刺目的闪电撕裂阴沉的天空,紧接着,一声几乎震裂耳膜的炸雷,劈在了隐谷上方某处!

“轰隆——!!!”

地动山摇!大块的山石伴随着泥浆和断木,从谷口上方的崖壁轰然塌陷下来,瞬间将原本狭窄的入口裂隙堵死了大半,只留下上方一个更小、更陡峭的缝隙!泥石流涌入谷中,将低洼处彻底淹没,李狗好不容易收集的许多“样本”和简陋工具也被冲走或掩埋。

李狗躲在较高的岩凹里,惊魂未定地看着瞬间变得面目全非的隐谷,心沉到了谷底。出口几乎被堵死,谷内一片狼藉,物资损失惨重。

然而,当暴雨渐歇,天色微明,李狗挣扎着从藏身处爬出来,查看损失时,却被塌方处裸露出的岩层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面刚刚被泥石流冲刷掉表层泥土和植被的、颜色暗沉、质地细腻的岩壁。岩壁表面,布满了无数细密的、天然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暗金色纹路!那些纹路并非雕刻,更像是岩石本身矿物结晶自然生长形成的脉络,蜿蜒交错,隐隐构成一个庞大而残缺的、难以言喻的图案。而在图案的某些节点处,镶嵌着几颗鸽子蛋大小、颜色深紫、近乎黑色、内部似乎有暗流涌动的、不规则的晶石!

更让李狗心跳加速的是,当他靠近这面岩壁,尤其是靠近那些深紫色晶石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谷中那原本沉郁阴寒的灵气,正以一种极其缓慢、但确实存在的速度,朝着这些晶石和岩壁纹路汇聚、流淌!而晶石本身,则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冰冷的、仿佛能吸摄心神和灵力的“场”!

这不是天然形成的!或者说,不完全是!这岩壁,这纹路,这晶石……像是一个破损的、沉睡已久的、巨大而古老的“阵法”或者“符阵”的一角!

他以前从未在宗门的任何记载或传说中,听说过外门荒山里有这种东西。是某个前辈高人的秘密洞府遗迹?是上古残阵?还是……别的什么?

李狗强压下心中的震撼和狂喜,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不敢用手去触碰那些深紫色晶石,只是用那丝微弱的灵力,极其小心地去感应。

灵力刚刚靠近晶石,就感到一股强大的、冰冷的吸力传来,仿佛要将他那点可怜的灵力彻底吸走!他吓了一跳,赶紧切断联系。晶石纹丝不动,只是那“场”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

他又尝试去感应岩壁上的暗金色纹路。纹路对他的灵力反应微弱,但当他的灵力沿着某条看似完整的纹路缓慢“游走”时,他能感觉到纹路中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冰冷的“能量”在缓缓流动,如同血液在干涸的血管中艰难前行。而当他的灵力试图“偏离”纹路规定的路径时,立刻会受到无形的阻力和排斥。

“能量回路?引导结构?这……这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超巨型的‘电路板’或者‘能量导轨’!”李狗脑海中闪过这个荒谬却又无比贴切的比喻。

他仔细观察纹路的走向,虽然残缺不全,但依稀能看出一些规律。某些纹路汇聚向晶石,某些纹路从晶石发散,还有一些纹路似乎构成了简单的、重复的“模块”。他尝试在脑海中,将自己那些粗陋的、刻画在骨片石片上的“能量引导纹路”,与这天然纹路进行对比。差距如同天堑,但这天然纹路的“优美”、“高效”、“浑然天成”,却给了他巨大的启发和冲击。

他甚至发现,在岩壁底部,靠近被泥水淹没的地方,有几处纹路似乎因为塌方或岁月侵蚀,出现了“断裂”或“淤塞”。而断裂处,灵气流转明显滞涩,晶石的“场”也在此处变得紊乱微弱。

一个更加疯狂、也更具诱惑力的念头,如同藤蔓般从他心底疯长出来——

如果……他能尝试“修补”或者“疏通”这古老残阵的微小局部呢?不需要完全修复,哪怕只是让其中一小段纹路重新“畅通”,是否就能引动一丝这残阵的力量?哪怕只是亿万分之一,对他而言,是否就是无法想象的能量?

这个想法让他浑身战栗。修补上古残阵?这简直是痴人说梦。他连这阵法的原理、作用、乃至最基本的能量属性都一无所知。稍有不慎,触动杀阵,或者引发能量反噬,他瞬间就会灰飞烟灭。

但是……这可能是他此生仅有的、接触到“高端”力量规则的机会。这残阵的纹路本身,就是一本无字的、关于“能量结构”和“天地法则”的天书!哪怕只是看懂一点点,模仿一点点,都可能是质的飞跃!

而且,他有一种直觉,这残阵的力量性质,偏向“隐匿”、“沉降”、“束缚”,甚至可能带有一丝“空间”或“封印”的意味,与他目前需要的藏匿、防御,隐隐契合。

他退后几步,盘膝坐在狼藉的泥地上,面对着这面突然出现的、布满玄奥纹路的岩壁,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手上的伤疤还在隐隐作痛,王虎的威胁并未解除,隐谷几乎毁于一旦,出路被堵。前路似乎一片黑暗。

但眼前这面岩壁,这破损的、沉默的、却又仿佛蕴藏着无穷奥秘与危险的“天书”,却像黑暗中最深沉、也最诱人的一颗星辰。

野狗在暴雨后的废墟中,不仅找到了一个几乎被堵死的巢穴,还意外地,刨出了一角深埋地下的、来自久远时代的、冰冷而危险的“神器”碎片。

是福?是祸?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那套东拼西凑的、试图用“科学”逻辑去解构修仙世界的疯狂念头,或许在这里,找到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宏大而恐怖的“参照物”。

他需要时间,需要更谨慎的观察,需要更多的“样本”分析和对比,需要……用他那套野蛮生长的、漏洞百出的“方法论”,去试着触碰这古老而危险的“禁忌”。

他站起身,走到岩壁前,没有再去碰那些晶石和纹路。而是开始清理塌方带来的泥石,丈量岩壁的尺寸,用炭条在相对平整的石片上,尽可能精确地临摹下那些他能看清的纹路图案,标记出晶石的位置,记录下灵气流动的微弱感应。

新的“课题”,出现了。难度,呈指数级飙升。

但李狗眼中的光芒,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炽热,都要……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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