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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看着那张娇媚的脸,她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五年前,唐氏宗族那些人的丑恶嘴脸。

那年涝灾加瘟疫,阿爹和姊夫应姜上工征调,前往疫区。

他们走后没几天,花家祖屋就在一个雨夜轰然垮塌。

万幸没有造成死亡,但家瞬间没了。

无奈之下,家姊只能求屯长帮忙。

江展叔虽然心善,但当时屯里唯一闲置的公共建筑就只有阴冷潮湿的安灵所。

平时那里是临时停放棺椁、祭奠亡人的地方。

腾出一角让她们暂时容身后,神婆张大娘就不住念叨。

她说活人住进这种地方,八字不够硬的话,不是破财就会折寿。

结果一语成谶。

阿奶和洲洲隔天就先后病倒,且病情日益沉重,高烧不退,浑身还泛起可怕的红疹。

家姊觉得不能再干等下去。当机立断,借来一辆破旧的板车。

姊妹俩将一老一小抱上车。

峯哥儿那时才五岁,乖巧懂事得很。

他不哭不闹,跟着板车一路小跑,还时不时用袖子给阿奶和洲洲擦汗。

当一家子来到城厢,跪在唐家大伯门前,想借点银钱救急时,竟连大门都没能进去。

那对夫妇站在高高的石阶上,如同驱赶苍蝇般,用最恶毒、最难听的话贬低和羞辱她们。

花思娣至今记得家姊那时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的委屈模样。

等阿爹和姊夫得到消息赶回,阿奶和洲洲的病已被拖得极其严重。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后来,阿奶、阿爹先后离世。

洲洲侥幸捡回一条命,却落下了这治不好的解离神游症。

安葬两位老人欠下巨债,重修房屋更是遥不可及。

家姊姊夫面对一堆烂摊子焦头烂额。

年仅十五岁的花思娣一咬牙,自己跑去吴媒婆那里。

她言明愿意嫁给那个之前多次来提亲却被阿爹拒了的屠夫谢老三。

唯一条件就是,彩礼钱很高,而且必须立刻拿来给家里解燃眉之急。

谢老三听到媒婆报信,当即便收了生意,揣上所有积蓄赶到百家屯。

他直接找到屯长,结清了所有债务。

然后采购乡邻的老慈竹和三合土,亲自带着人夯土墙、立竹架。

硬是在几天内修起了一个虽简陋却坚固的竹骨泥墙院落。

里面布局一应俱全。有正屋、堂屋,东西厢房,甚至还垒了灶房、挖了地窖。

临走前,他还留下银钱,请屯长帮忙在院里打一口水井。

正是雪中送炭的恩情,让原本只为应急把自己“卖”了的花思娣,彻底认定了这个男人。

树挪死,人挪活。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阿爷在世时常说的话,果然没错。

……

“行了!”谢老三沉声开口,打断了花思娣的思绪。

双方都挂了彩,尤其是峯哥儿,脸色不佳。

他不欲再多纠缠,免得耽误孩子回百家屯。

“就当是小孩子家打闹一场。这次各自带回去管教,散了!”

说罢,谢老三左手拎起收拾好的背篓,右手牵住唐楠峯的手,招呼了媳妇儿一声。

一家三口,无视身后不甘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径直离去。

唐玥如一行人面面相觑,终究没人敢再上前阻拦。

这对杀猪夫妇软硬不吃,行事又带着市井的泼辣与决绝,确实让人心里发怵。

唐楠峯被姨父牵着,一路无话。

他只觉得经过方才一番剧烈打斗,身体有些疲惫。

谢老三和花思娣见他步伐稳健,精神尚可,只当是累着了,便也放下心来。

出了这档子事,两口子决定亲自送峯哥儿回家。

三人顺利出了南门,待走拢百家屯时,夕阳的余晖已经染红了天边的云彩。

“总归是我叫峯哥儿去城厢帮忙,才让他平白遭了这趟罪,受了委屈。”一进唐家小院,谢老三便揽下全部责任,语气沉痛地向家姊姊夫表示歉意。

“妹夫这是说的什么话!莫要胡思乱想。”花招娣连忙宽慰。

她眉头却因儿子脸上的伤而蹙起,“谁知道那小妮子发的什么疯,非要带着人找峯儿的不痛快!”

说着,她拍了拍身旁妹妹花思娣的手背,示意都别往心里去。

唐钚洺抱着唐熹洲站在堂屋门口,目光落在儿子颧骨的青紫上,仔细端详了片刻。

“就脸上这一处明显的伤?”他带着医者的冷静。

语气平稳的嘱咐,“明早除了洲洲那份,再多煮一颗鸡蛋。煮熟后剥壳,趁热在瘀青处来回滚敷,散瘀化结。敷完你自己吃了,补补身子。”

“哥~”被阿爹抱在怀里的唐熹洲,突然不安分地扑腾起来。

一双小手急切地朝唐楠峯伸去,她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满是依赖。

“好,好,不慌,哥哥抱。”唐楠峯见妹妹索抱,连忙上前,满心柔软。

花招娣怕小女儿不知轻重,舞动的小手碰到儿子脸上的伤。

忙出言提醒:“峯哥儿,你脸上有伤,要不还是用背的吧,稳妥些。”

“哎。”唐楠峯依言转身,蹲下身子。

然而,当唐熹洲的小身子伏上他后背,重量压下时,唐楠峯猝不及防地痛呼:“啊——!”

这一声,瞬间让所有人的心都揪紧了。

唐钚洺脸色一肃,立刻拉着儿子进东厢房,小心地撩起他后背的衣衫细细检视。

只见在肩胛骨下方,靠近脊柱的位置,赫然有一小点几乎难以察觉的乌青。

细看之下,中心似乎还嵌着一点微不可见的异物末端。

“别动!”唐钚洺眼神骤凝,取来用烈酒擦拭过的银质小镊子。

他屏住呼吸,凭借着手感与精准的控制,极其小心地将那根深入肌理的细针缓缓夹了出来。

针身乌黑,泛着不祥的光泽。

小心翼翼用镊子夹着那根毒针,他步履沉重地走进西厢房。

观此针色,带乌黑之气,绝非寻常铁器所铸。

看着像涂抹了毒物。可目前症状不显,自己也并不擅长解毒。

甘草黑豆汤、绿豆甘草汤、蓝叶汁……他所知的也就这几种通用解毒方剂。

罢了,先这样安排。等明日一早再去城厢找姜上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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