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制器安装在一周后进行。
这一周里，陈默几乎足不出户。特别事务局在他公寓周围布置了严密的监控网，李老栓则通过自己的渠道打探消息。城市表面平静，但陈默能感觉到暗流涌动——通过镜子，通过那种新获得的感知能力。
镜子在变化。吸收游荡体能量后，镜背的纹路更加清晰，玉质部分透明度增加，几乎能看到内部有光在流动。陈默尝试与镜子“沟通”——不是语言交流，而是一种意念互动。当他集中精神时，能感觉到镜子的“情绪”：平静时的温润，警觉时的微颤，面对威胁时的热度和震动。
更像一个活物了。
特别事务局每天派人来采集数据，都是王教授或他的助手。他们用各种仪器测量镜子的能量参数，记录陈默的生理指标，但从不深入询问。陈默知道，这是双方约定的边界：研究但不侵犯隐私，监控但不强制。
李老栓那边有了发现。他通过老战友的关系，查到了“黑石基金会”的一些信息。
“这个组织在国外注册，表面上是文化遗产保护基金会，实际上资金来源复杂。”李老栓看着笔记本上的记录，“他们在全球有十七个分支机构，亚洲总部在香港。专门收集各种‘神秘物品’，开价极高，据说有一个秘密仓库，收藏了上千件物品。”
“特别事务局知道这些吗？”
“知道，但很难处理。”李老栓说，“黑石做事很干净，法律上挑不出毛病。而且他们在政商界有关系网，轻易动不了。”
陈默想起商场里那三个黑衣人的专业和果断。这不是普通的文物贩子，而是有组织、有训练的专业团队。
“他们还盯着我吗？”
“应该还在，但特别事务局的保护网让他们不敢轻易动手。”李老栓说，“不过要小心，狗急跳墙。”
周三晚上，陈默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中，他站在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里，周围有无数面镜子——墙上、天花板上、地板上，全是镜子。每面镜子都映出他的倒影，但每个倒影都不同：有的年轻，有的苍老，有的笑着，有的哭泣，有的…根本不是他，而是陌生人的脸。
大厅中央有一个水池，池水漆黑，深不见底。水池边坐着一个人，背对着他，正在看一面镜子。
陈默走过去。那是个老人，穿着古装，头发花白。他手里的镜子正是陈默那面铜镜，但更古老，更完整，镜面光洁如新。
老人抬起头。陈默认出了他——是先祖陈文昌，和在水潭倒影中看到的一样。
“后世子孙，”先祖开口，声音直接在陈默脑海中响起，“你已踏上一条艰难之路。”
“先祖，镜子到底是什么？”陈默问。
先祖抚摸着镜面：“它有很多名字：照妖镜、辟邪镜、契约镜…但本质上，它是一个‘门’，一个‘容器’，一个‘见证者’。”
“门？”
“连接两个世界的门。”先祖说，“容器？”
“承载记忆和能量的容器。”先祖看向水池，“见证者？”
“记录契约和誓言的见证者。”他把镜子递给陈默，“但它不仅仅是工具。三百年来，它吸收了多少恐惧、多少祈祷、多少牺牲…它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自己的意志。”
陈默接过镜子。镜面映出他的脸，但眼睛里没有玉白色的光点，而是…三个漩涡，深不见底。
“这是什么？”
“镜子真正的能力。”先祖说，“它能看透表象，触及本质；它能吸收能量，转化形式；它能记录记忆，重现过往。但能力越大，代价越大。”
“什么代价？”
“每使用一次，你就离‘它们’的世界更近一步。”先祖指向周围的无数面镜子，“有一天，你可能分不清哪边是现实，哪边是倒影；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镜子里的影像。”
这个警告让陈默感到一阵寒意。
“有办法避免吗？”
“保持平衡，坚守本心。”先祖说，“镜子是工具，不是主人；你是使用者，不是容器。记住这一点，就不会迷失。”
梦境开始模糊，大厅崩塌，镜子碎裂。最后，先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心那些想控制镜子的人。也小心镜子本身…”
陈默惊醒，浑身冷汗。窗外天还没亮，晨光微熹。他拿起床头的镜子，镜面在黑暗中泛着淡淡的玉白色光。
镜中的他，眼睛里的光点比昨天更亮了。
抑制器安装当天，陈默再次来到特别事务局的基地。这次是在地下一层的一个特殊实验室，房间呈圆形，墙壁是银白色的金属，光滑如镜，映出模糊的人影。
王教授和林雨都在，还有两个技术人员。房间中央有一个台子，台上放着一个银色的金属项圈，宽约两厘米，表面有精细的电路纹路，接口处有一个小小的指示灯。
“这就是能量抑制器。”王教授介绍，“由特殊合金制成，内置微型能量感应器、处理器和抑制单元。当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超过设定阈值时，会自动释放反向能量场，中和部分能量，防止失控。”
陈默拿起项圈，很轻，几乎感觉不到重量。但金属触感冰凉，带着某种奇怪的质感——既像金属，又像玉石。
“怎么安装？”
“很简单，戴在脖子上。”林雨说，“但安装前需要进行能量调谐，让抑制器适应你的能量特征。这个过程…可能有点不适。”
“什么不适？”
“每个人的反应不同。有些人感觉轻微眩晕，有些人会短暂失去意识，还有少数人会出现幻觉。”王教授说，“我们会全程监控你的生命体征，确保安全。”
陈默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这是必要的妥协。
他坐在房间中央的椅子上，王教授将抑制器戴在他的脖子上。项圈自动收缩，调整到合适的大小，不紧不松，但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现在开始调谐。”王教授对技术人员点头。
房间的灯光暗了下来，墙壁开始发出柔和的蓝光。陈默感到脖子上的抑制器开始发热，不是烫，而是一种温和的暖意，像在做热敷。同时，他感到一股微弱的电流感从项圈传来，沿着脊椎向上，直达大脑。
一开始只是轻微的麻刺感。但很快，感觉开始变化。
陈默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了光——不是房间里的光，而是内在的光。他看到自己的能量场，像一层半透明的光晕笼罩全身。光晕中有各种颜色的光点在流动，代表不同的能量：白色的生命能量，金色的精神能量，青白色的镜子能量…
抑制器开始工作。项圈发出银色的光，形成一个环，向上下扩展，逐渐覆盖全身。银色光环与陈默自身的能量场接触，开始融合、调谐。
这个过程很奇妙。陈默感到两种能量在相互适应，相互理解。抑制器在“学习”他的能量特征，建立连接，设定阈值。
但就在这时，镜子突然反应了。
胸前的铜镜剧烈震动，发出强烈的玉白色光。镜子的能量场突然扩张，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向抑制器发起冲击。
“能量读数急剧上升！”一个技术人员惊呼，“四级…五级…还在上升！”
“抑制器反应！开始中和！”另一个技术人员喊道。
陈默感到两股力量在体内冲突：镜子的能量想冲破束缚，抑制器的能量在压制反抗。他的身体成了战场，每一寸肌肉都在抽搐，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
“停止！停止调谐！”林雨大喊。
但已经晚了。镜子的能量爆发了。
陈默看到——不，是感觉到——镜子深处的某个东西苏醒了。那不是游荡体的残片，而是更古老、更强大的存在。它像一头沉睡的巨兽被惊醒，愤怒地想要撕碎束缚。
抑制器的银色光环被撑得变形，几乎要断裂。房间里的设备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灯光疯狂闪烁，墙壁上的金属板开始变形，像被无形的力量揉捏。
“能量过载！六级！达到监测上限！”
“陈先生！控制镜子！控制它！”王教授的声音在警报声中几乎听不见。
陈默咬紧牙关，集中全部意志，试图与镜子沟通。他“看”到镜子深处，那里有一个核心，一个发光的点，像心脏一样跳动。那就是镜子的意识核心。
他伸手——不是物理的手，而是意识的延伸——触摸那个核心。
一瞬间，海量的信息涌入脑海：
三百年的记忆，无数人的祈祷，历代守契人的意志，契约的束缚与挣脱的渴望…
还有更深处的东西：一片黑暗，一片虚空，一个巨大的、旋转的漩涡，像是宇宙的原点，又像是黑洞的中心…
那就是镜子真正的本质？还是它囚禁的东西？
陈默来不及细想。他只有一个念头：平静下来，接受抑制器，保持平衡。
他向镜子的意识传递这个意念：不是压制，不是对抗，而是平衡。抑制器不是敌人，是保险，是帮助。就像缰绳之于马，不是束缚，而是引导。
镜子的愤怒渐渐平息。那个苏醒的存在重新沉睡。能量波动开始下降：六级、五级、四级、三级…
最后稳定在二级水平，略高于平时，但不再狂暴。
抑制器的银色光环恢复正常，与陈默的能量场完美融合。调谐完成了。
房间里的警报停止，灯光恢复正常。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陈默睁开眼睛，浑身被汗水湿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他喘着气，看向王教授和林雨。两人的脸色都很苍白，显然刚才吓坏了。
“结…结束了？”林雨问。
陈默点头，声音嘶哑：“结束了。镜子接受了。”
王教授检查设备数据：“抑制器调谐完成，阈值设定为三级。超过三级会自动启动抑制。目前能量读数稳定在二级，正常波动范围。”
林雨走过来，递给陈默一瓶水：“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默喝水，感觉喉咙干得发痛：“还好…就是有点虚。”
“刚才发生了什么？”王教授问，“为什么镜子会有那么强烈的反应？”
陈默犹豫了一下，决定不说出镜子深处那个存在的事：“镜子可能有自我保护的意识，把抑制器当成了威胁。我和它沟通后，它理解了。”
王教授若有所思：“自我意识…这很罕见。通常异常物品只有能量残留，最多有一些条件反射式的反应。但主动理解、接受妥协…这几乎是智能了。”
林雨看着陈默脖子上的抑制器，银色的项圈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现在感觉怎么样？有不适吗？”
陈默感受了一下。抑制器的存在感很弱，几乎感觉不到。但当他想集中精神与镜子深度连接时，能感觉到一丝轻微的阻滞，像隔着薄纱看东西。
“有一点影响，但不严重。”他说。
“这是设计好的。”王教授说，“抑制器不会阻止正常使用，只会在能量过载时干预。平时你可以忽略它。”
测试继续进行。技术人员让陈默尝试各种操作：简单沟通、能量感知、轻微的能量释放…每一项测试中，抑制器都保持沉默，没有干预。只有当他故意尝试聚集大量能量时，抑制器才会发出警告性的震动，提示接近阈值。
“效果很好。”王教授记录数据，“既保证了安全，又不影响功能。陈先生，你做得很好。”
离开基地时，林雨送他到门口：“陈先生，感谢你的配合。有了抑制器，我们可以更放心地让你持有镜子。但请记住，抑制器不是万能的。如果遇到极端情况，还是要第一时间联系我们。”
陈默点头：“我会的。”
回公寓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镜子深处的那个存在。那是什么？是镜子本身的核心意识？还是被镜子囚禁的什么东西？先祖在梦中说“小心镜子本身”，是不是在警告这个？
还有调谐过程中涌入的那些记忆碎片：三百年的祈祷，历代守契人的意志…那些记忆现在还残留在他的脑海里，像别人的梦，模糊但真切。
他看到一个年轻女子跪在池塘边哭泣，祈祷生病的孩子康复——那是第一个触动“影”的人性祈祷。
他看到陈文昌站在塘边，手持镜子，与水中升起的巨大阴影订立契约。
他看到祖父陈守仁在动荡年代藏匿镜子，保护它不被破坏。
看到四叔公进入山洞前的最后回望…
这些记忆不属于他，但现在成了他的一部分。镜子在分享它的历史，它的经历。
这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连接感——不仅与镜子连接，还与三百年的家族历史连接，与所有守契人连接。
晚上，陈默尝试与镜子深度沟通。戴上抑制器后，这种沟通变得稍微困难，但并非不可能。他集中精神，意识沉入镜子深处。
这一次，他看到了更多。
镜子内部像一个无限延伸的空间，充满了流动的光。那些光是各种颜色的：白色的记忆之光，金色的契约之光，青白色的能量之光，还有…一些暗色的、扭曲的光，像是恐惧、痛苦、绝望的残留。
在这些光中，有一些固定的结构：像书架一样排列的记忆片段，像锁链一样缠绕的契约条文，像漩涡一样旋转的能量节点。
而在最深处，那个巨大的漩涡依然存在。它缓慢旋转，吞噬周围的光，又吐出新的光。陈默不敢靠近，只在边缘观察。
漩涡的中心，似乎有一个影子，一个人形的轮廓，蜷缩着，像在沉睡。
那就是镜子深处的存在？
陈默的意识轻轻触碰那个影子。
影子动了动，但没有醒来。它传递出一个模糊的意念：
“…时…间…还…没…到…”
“…等…待…”
“…准…备…”
然后沉寂。
陈默退出深度沟通，感到一阵疲惫。每次深度探索都会消耗大量精神力，但收获也很大。他逐渐理解镜子的结构和原理，也逐渐理解自己作为守契人的责任。
镜子不是工具，而是一个生态系统，一个微型世界。它承载着历史，维系着契约，平衡着能量。而守契人是这个系统的管理员，既要维护系统运行，又要防止系统失控。
这是一个复杂而精密的职责。
第二天，李维民打来电话。
“陈先生，听说你安装了抑制器？”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担忧。
“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有我们的消息渠道。”李维民说，“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异常？”
“还好，功能正常。”
“那就好。但我还是要提醒你，抑制器可能改变镜子的一些特性。”李维民说，“特别是能量流动模式。如果发现镜子有异常反应，请及时告诉我们。”
“什么异常反应？”
“比如能量吸收能力的变化，记忆读取的困难，或者…镜子自身意识的变化。”李维民顿了顿，“抑制器本质上是能量过滤器，可能会过滤掉一些细微但重要的信号。”
陈默想起镜子深处那个沉睡的影子。抑制器会不会影响它？会不会让那个存在更难苏醒，或者…更容易失控？
“我会注意的。”他说。
挂断电话，陈默感到信息过载的疲惫。特别事务局、研究所、黑石基金会、镜子深处的存在…太多因素，太多变数，他需要时间来消化，来理解。
周末，李老栓要回村子一趟。
“出来这么久，得回去看看。”老人说，“村里现在没有守契人，虽然契约更新了，但还是得有人照看。赵阿婆年纪大了，王会计忙，我回去盯着点。”
陈默想一起去，但李老栓不同意。
“你现在是关键目标，回村太显眼。而且城市里需要你，镜子需要你。”老人说，“我回去待几天就回来。你有事就联系特别事务局，或者那个李教授。”
李老栓离开后，公寓里只剩下陈默一个人。他有些不习惯，但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深入研究镜子和那些资料。
特别事务局提供的资料很全面，从基础的能量理论到高级的应用案例，应有尽有。陈默如饥似渴地学习，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其他时间都在阅读和实践。
他学会了更精确地控制镜子的能量输出，学会了如何用镜子建立简单的防护屏障，学会了如何通过镜子感知周围环境的能量状态。
抑制器确实有些影响，但经过几天的适应，陈默已经能够绕过或补偿这些影响。他甚至发现，抑制器在某些情况下可以成为助力——当镜子能量过强时，抑制器能帮助稳定输出，防止反噬。
一周后的一个夜晚，陈默正在尝试一个新技巧：用镜子“记录”当前的场景，然后在镜中“重放”。这不是录像，而是能量和信息的记录，能保留更丰富的细节，包括温度、气味、甚至情绪氛围。
他选择记录书房的一角：书桌、台灯、摊开的书籍、窗外的夜景。集中精神，镜子开始工作——镜面像水面一样波动，映出的景象被“吸入”镜子内部，存储起来。
完成后，陈默“读取”记录。镜面上浮现出刚才的场景，栩栩如生，甚至能感觉到台灯的温暖，闻到纸张的墨香。
但奇怪的是，在记录的场景中，窗外的夜景里多了一个东西：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对面楼顶，看着这边。
现实中，对面楼顶什么都没有。
陈默心中一紧。这是记录的错误？还是…记录下了某个看不见的存在？
他走到窗边，仔细观察对面楼顶。月光下，楼顶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太阳能热水器和空调外机。但他集中精神，激活特殊视野时，看到了一丝残留的能量痕迹——青白色的，很淡，正在消散。
确实有东西在那里待过，就在他记录场景的时候。那个东西在观察他。
陈默立刻联系特别事务局。十五分钟后，赵队长带人赶到。
“能量痕迹很弱，但确实存在。”赵队长用设备扫描后确认，“特征和上次江边的游荡体类似，但更弱，更隐蔽。”
“是同一个吗？”
“不确定。游荡体的特征不稳定，会变化。”赵队长说，“但连续两次出现在你附近，不是巧合。可能你被标记了，或者镜子吸引了它们。”
王教授也来了，他检查了镜子的记录功能：“这种记录能捕捉到肉眼看不见的能量体，是个重要发现。但也要小心，有些存在不喜欢被记录，可能会反击。”
“反击？”
“能量层面的反击。”王教授解释，“比如干扰你的精神，制造幻觉，或者直接攻击镜子的能量结构。”
陈默感到一阵不安。他本以为在公寓里是安全的，但现在看来，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我们需要加强这里的防护。”林雨说，“增加能量屏障，安装更多的监测设备。另外，陈先生，我建议你考虑搬到我们提供的安全屋。”
“安全屋？”
“专门为守契人和异常物品持有者设计的安全住所。”林雨说，“有更强的防护措施，更严密的监控，还有常驻的安保人员。”
陈默犹豫。安全屋确实更安全，但也意味着更严密的控制，更少的自由。
“我考虑一下。”他再次说。
但事情的发展没有给他太多考虑时间。
两天后的深夜，陈默被警报声惊醒。手腕上的报警器疯狂震动，屏幕显示：“检测到高强度能量入侵！等级：五级！来源：多个方向！”
他立刻坐起，抓起镜子。房间里的灯自动亮起，但光线不稳定，忽明忽暗。温度骤降，窗户玻璃上迅速结霜。
通过镜子，陈默“看”到了入侵者：三个能量体，从三个方向接近公寓。它们不是游荡体那种模糊的光影，而是有清晰形态的——人形，但比例扭曲，四肢细长，头部很大，没有五官，只有三个黑洞。
和池塘边那个“影”的分身很像，但更小，更弱。
它们在吸收公寓周围的防护能量，像吸血鬼吸血一样，贪婪而急切。特别事务局安装的防护屏障正在迅速减弱。
陈默按下报警器的紧急按钮，然后举起镜子，对准窗口。镜面发光，形成一个能量护盾，加固公寓的防护。
但三个能量体很聪明。它们没有硬闯，而是轮流攻击，消耗护盾的能量。一个攻击时，另外两个休息，吸收环境中的能量补充自己。
这是有组织的攻击，有战术的配合。不是本能驱动的游荡体，而是…受控的武器？
陈默意识到，这可能不是自然现象，而是人为攻击。有人在操控这些能量体，测试他的防御，消耗他的力量。
镜子在手中发烫，能量快速消耗。抑制器开始工作，释放反向能量场，帮助维持平衡。但面对三个五级能量体的持续攻击，仍然很吃力。
陈默咬牙坚持。他尝试与镜子深度连接，调动更多的能量。镜子深处的漩涡开始加速旋转，释放出强大的能量流。
但就在这时，他感觉到镜子里那个沉睡的影子动了动。
一个意识在苏醒，在观察，在…评估。
然后，那个意识做出了决定。
镜子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不是陈默调动的，而是镜子自主释放的。一股巨大的能量洪流从镜面涌出，像海啸一样席卷整个公寓。
三个能量体被瞬间淹没，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彻底分解、吸收。
能量洪流没有停止，继续向外扩张，穿过墙壁，穿过建筑，扫过整个街区。所过之处，所有电子设备瞬间失灵，所有能量波动被抚平，所有异常存在被清除。
然后，洪流突然收缩，回到镜子内部。
一切恢复平静。
但陈默知道，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镜子深处的那个影子，完全苏醒了。
它在镜子里看着他，三个漩涡般的眼睛，深不见底。
一个声音直接在陈默灵魂深处响起，古老、威严、不容置疑：
“我是镜灵，镜子的守护者，契约的见证者，能量的主宰。”
“你，陈默，陈氏后人，现任守契人，唤醒了我。”
“现在，我们真正地见面了。”
陈默感到一阵眩晕，意识被拉入镜子深处。
在那里，在漩涡的中心，他第一次真正见到了镜灵的真面目。
那不是怪物，不是鬼神，而是一个…难以描述的存在。
像是光与影的聚合，像是记忆与能量的结晶，像是三百年的祈祷与恐惧的具象化。
它有人的轮廓，但不断变化，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它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三个旋转的漩涡，对应着眼睛和嘴的位置。它的身体由无数光丝组成，每根光丝都是一段记忆，一个契约，一个能量节点。
它站在那里，像一座活着的图书馆，一座行走的契约库，一个自主的能量源。
“你…”陈默说不出话。
“我一直在沉睡，等待合适的时机。”镜灵说，“历代守契人只知道使用我的表层功能，没有人能深入核心，唤醒真正的我。直到你出现。”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完成了契约更新，打破了三百年的僵局。”镜灵说，“因为你与‘影’达成了新的平衡，证明了你理解和共存的理念。因为你安装了抑制器，不是为了压制我，而是为了与我更好地配合。”
它的三个漩涡“看”着陈默：“你有潜力，但还需要学习。从今天起，我会教导你镜子的真正力量，帮助你成为真正的守契人。”
“教导？什么样的教导？”
“能量的本质，契约的原理，两个世界的法则。”镜灵说，“但记住，力量越大，责任越大。你要学习的不仅是使用力量，还有控制力量，理解力量的代价。”
陈默感到既兴奋又恐惧。镜灵的苏醒意味着巨大的机遇，也意味着巨大的风险。
“刚才的能量洪流…是你释放的？”
“是的。那些能量体是被人为制造和操控的武器，目的是测试和消耗你。”镜灵说，“我清除了它们，但也暴露了我的存在。从现在起，会有更多人注意到你，更多势力盯上你。”
“什么人制造的？”
“还不清楚。可能是‘黑石’，可能是其他组织，也可能是…特别事务局内部的某些派系。”镜灵说，“你要小心，不要完全信任任何人。”
外面传来警笛声，特别事务局的人赶到了。镜灵的身影开始淡化：“今天就到这里。记住，我在镜子里，随时可以沟通。但我们的对话要保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的存在。”
镜灵消失，陈默的意识回到身体。他瘫坐在地上，浑身无力，但头脑异常清醒。
镜子在手中温润如常，但陈默知道，它已经完全不同了。
镜灵苏醒了。
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开始。
房门被撞开，赵队长带着全副武装的队员冲进来：“陈先生！你没事吧？”
陈默抬起头，露出疲惫但平静的笑容：“没事。入侵者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赵队长震惊地看着周围。公寓完好无损，但空气中残留着强大的能量波动，所有监测设备都烧毁了。
“是的。”陈默说，“镜子…有自我保护机制。”
他没有说出镜灵的事。这是他的秘密，镜子的秘密，也是他最大的底牌。
从今天起，他不再是一个摸索前行的新手守契人，他是镜灵的契约者，是镜子真正的主人。
窗外的夜空，星辰闪烁。镜子深处，镜灵静静等待。